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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沉水香消人悄悄

第十一章沉水香消人悄悄

慕容權剛走出瓊玉宮的大門,李春就急急走上來,躬身道︰「皇上,太後在桐清宮等您。」

桐清宮是慕容權起居歇息的場所,太後等閑不來,他皺著眉,道︰「太後有什麼事嗎?還非得跑這麼一趟?現在已是入冬,西風緊的很,她老人家身子不硬朗,萬一著了風可怎麼成?」

李春小心的陪笑︰「奴才也正是這麼回太後的,如果有什麼事讓皇上去萱恩宮走一趟,不就是了?可是太後似有極大的事,臉色沉沉的,一句話都不說。奴才從沒見過太後這樣生氣的樣子,所以趕緊來稟報皇上。」

「你來了。」太後冷冰冰的說了一句,就低頭喝著老君眉的茶,眼楮都不抬一下。她身著深藍色靈芝袍子,端莊的臉上一絲表情都無,倒讓慕容權有些心怵。

「這麼冷的天,母後有什麼要緊事,讓兒子過去就是了。何必又跑這麼一趟,回來又該咳嗽了。」慕容權在太後身旁坐下,柔和的笑道。

太後倚在菊青色繡著五爪金龍的軟枕上,冷冷的一笑︰「我敢勞動你嗎?你不是又在什麼皇貴妃的寢宮里,巴巴的心痛著人家?」

慕容權有些尷尬,道︰「她也是身體十分虛弱,我不放心,所以在那里守著。她的性子十分倔強,如我不在那里,她必不肯吃藥。這些年她也受了不少苦,跟我月兌不了干系。總要她好了,我這心才放得下。」

太後放下茶盞,眼光銳利的看著慕容權。她一向慈和,常年在宮內斗爭的銳利鋒芒韜光養晦在那一潭靜水一樣的面容下,很少露出這凌厲的面目。但今天她聲色俱厲,道︰「你也知道她受的苦你月兌不了干系,何必把她帶進宮里?她是誰?景柏的兒媳婦!景家在前朝是如何的威威赫赫,在你登基以後是如何的淒涼收場,從以前的花團錦簇在今天的黃葉慘淡,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做了皇帝的關系!她能不恨你嗎?何況她夫妻離散,因為景家,楚瓊國現在和我們已不復以前的睦鄰友好,兩國邊界時時有爭端,他們雖是小國,但听說有一位司空很是能干,興修水利營城起邑,而且對待老百姓也很仁愛,在楚瓊國很有威望。楚瓊國大有蒸蒸日上之態。難保他們有一日不會國力強盛,如秦始皇吞並六國!現在他們每年都向我們進貢,可是也許某一日兩國之間會兵戎相見呢?楚瓊國的皇後就是景家的大女兒,這根刺,時時在我心頭橫梗著,我不時的擔心,某一天,我們的城邑,我們的百姓,會劃為他們的疆土!」

慕容權哈哈一笑,不以為然的說︰「母親正是過慮了!鳳池國建國三百年,國力強盛,又在土地肥沃湖泊星羅的晨江三角洲,佔盡天時地利,怎會被它一個西南邊隅的小國興風作浪?何況舅舅是紫鸞國國王,兩國聯姻,親上加親,國力大增。母後這憂慮,果真是杞人憂天!母後大可在萱恩宮養怡得永年,操這些心作甚?」

太後越加生氣了,倒是氣急反笑了︰「你還知道你舅父是紫鸞國的國王?你還知道兩國之間親上加親?那你可把明瑜放在眼里?這位林小姐進宮鬧得人仰馬翻,听說你一見她就把她稱為皇貴妃了?那冊封六宮是皇後掌管的,退一萬步說,沒有經過冊封大禮你就給她皇貴妃的名號了?這下子她們家可了不得了,姐姐是皇貴妃,妹妹是貴妃,明瑜這個皇後還有立足之地嗎?你把她放在哪里?而且那林家大小姐是罪臣之後,再嫁之婦,婦德有虧!不要說什麼皇貴妃,這樣的女子連貴人都不配!速速把她打發出宮!我要把你皇姐召進宮來大大訓斥一頓,人要是要讓她帶出去,讓她再嫁個人了事!這等養的狐媚子剛剛進宮,已經讓你心痛到連吃藥都要親自服侍,你這樣甘于下流做婦人之事,倒是從沒有過的。她如留在宮中,必是大大的禍害。」

慕容權听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道︰「我是絕不會讓她出宮的!她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女子,如沒有她,我這皇帝還有什麼樂趣?都說天下都是我的,可是我連一個喜愛的女子都不能呆在身邊?我還要做什麼勞什子皇帝?」

太後臉上微微抽搐,手指顫抖道︰「你喜愛她?她可喜愛你?听說人家一見面就要殺了你!這樣的禍害還不趕出宮去!」

「那是她一時沒想通,也說明她正是冰清玉潔的女子,何來的狐媚惑主?我就是欣賞她的風骨,她若是像別的女人一樣討好我獻媚我,我還不待見她!」慕容權激昂地說,頭上的王冠都因激動而顫顫的。他穿著玄色海水紋龍袍,那袍子上的龍也是瞪大了眼楮,一副猙獰天下,寧死不屈的模樣。

桐清宮溫暖如春,玉瓶中插的梅花暗香盈盈,但是母子之間劍拔弩張,猶如寒霜撲面,太後的心都涼了。她知道這個兒子雖然孝順,但是生性十分倔強,便換了種口氣緩緩說道︰「我知道她救了你,這本是一段佳話,你為了報恩,也有很多種法子,為什麼一定要她進宮為妃?你說對她喜歡的不行,只是見過一面,哪來這強烈的感情?」

慕容權怔了一會兒,道︰「我也不明白,情之一字,令人一見鐘情,魂為之縈,夢為之繞,卻是再也放不下了。」

這麼熟悉的話,太後好像在哪兒听過?喔,是了,二十年前,麗妃初進宮,六宮粉黛無顏色,日日夜夜皇帝都駐扎在她的宮殿。當時的太後,也就是她的婆母也是這般痛心疾首的問兒子︰「她有什麼好,值得你為她這樣?」

皇帝也是這般迷茫的顏色︰「兒子也不知道,只知道兒子一見到她,就再也放不下了。」

都是這樣的孽緣啊!皇家,再也不能有另一個麗妃出現了!太後捏緊了指關節,只覺得涼得發白。皇家,只能雨露均沾,才能六宮祥和。不能有的,就是愛情!

「姐姐,姐姐。」悄悄的聲音,有溫美的氣息,拂在合歡的臉上。她恍惚的睜開眼,看見了香櫻嬌艷無比的臉,眼角一滴晶瑩的淚,悲喜交加的看著她。另一邊的,是母親。母親臉上流滿了熱淚,看見她,趕緊抹了一把臉,握住她的手︰」我的好女兒,娘可見到你了。你怎麼瘦成這樣,憔悴成這樣?把娘心痛壞了!」

「夫人切莫悲傷,好在一家人都團圓了。」說話的是綠棠,這丫頭也來到自己身邊了?她想念的人,她熱愛的人,都陪伴在她身邊了,她是何其幸福,何其幸運啊!老天是何其眷顧她!

「姐姐,皇上莫大的恩典,把娘和綠棠都接了過來陪姐姐,姐姐是進了宮的人,娘只能陪伴姐姐幾天。咱們姐妹可以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了。」香櫻帶著歡喜說。

「香櫻,讓姐姐好好看看你。」恩典?可以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了?合歡有些鬧不明白香櫻在說什麼。可是有一件事她是打定主意的,無論這個皇帝對她怎麼好,她心里是不會受他的半點恩典。她想起景家的遭遇,就是萬箭穿心的痛苦。不能想,不要想,眼前母親和妹妹都來了,且享受這和麗的春光。

娘也瘦了好多,是想她想的吧?倒是香櫻,豐潤艷麗,穿著玫瑰色繡金線襖子,絳紫月羅裙,襖子上繡了一枝芍藥,花色艷麗,襯托著她美麗的容顏,越加光彩照人。烏黑的凌雲髻上插著藍寶石孔雀餃碧玉珠子步搖,還有一朵赤金的牡丹,比在家華貴了好多。合歡心里微微納悶,妹妹的這個打扮,倒好像出了嫁一般?

自己和親人離別,也有年余。在這一年中,會發生不少的事。香櫻雖才十七,但也可出嫁了。合歡有些猶豫地問︰「香櫻,是不是出嫁了?姐姐看你的梳妝打扮,和在家有很多不同?」

林夫人神色有些尷尬,不知如何作答。倒是邊上的清蓮笑著說︰「娘娘還不知道嗎?這位是和貴妃,比娘娘早進宮些時日。現在娘娘倆姐妹都是皇上的愛寵,多少人羨慕啊!」

「和貴妃?」合歡喃喃的重復,只看著香櫻。

香櫻倒給姐姐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上飛過一片紅霞,低頭撫弄著裙帶,輕聲道︰「皇上對咱們家頗為恩寵,家里也添了不少光彩。這次咱們同時伺候皇上,也是家門大幸。」

合歡看她樣子頗為甜蜜,似乎很是愛慕這個皇帝,心中想道︰「他雖是我的仇人,但無可否認,他是天下第一等富貴榮華之人,相貌也頗為英俊,香櫻對他愛慕,也是情理中的事。只是我對此人十分討厭,但這般心事,妹妹又如何得知?在宮中生存本來十分不易,我又何苦將我的心事告訴與她,累她難以取舍?她是我鐘愛的小妹妹,骨肉親情,只要她開心快樂,也就是了。」

這般想著,合歡就微笑道︰「很好。」

香櫻的口氣不無酸酸的︰「姐姐比我更好,已經封了皇貴妃了。這是從沒有過的事。」

合歡不妨她這麼說,倒是一怔。她冰雪聰明,知道這個妹妹處處要強,自己雖不稀罕這個名號,但是妹妹看上去很是看重,于是便淡淡道︰「我已經辭了封號,我是景家的媳婦,怎麼能做慕容家的皇貴妃?」

香櫻大驚失色︰「姐姐,你怎麼可以辭了封號?這是從來沒有的事。皇上必定龍顏大怒,再說景家現在家破人亡,景仁也不知道哪兒去了?姐姐何苦苦苦守著?識時務者為俊杰,這現成的榮華富貴在這兒,只要姐姐點一點頭,就垂手可得。」

合歡听著很是刺耳,又不願和妹妹爭辯,便閉了眼楮,道︰「我乏了。」

姐妹初次相見,原該歡喜無限。但氣氛忽然就變得冷冷的,淡淡的,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蕭索,只覺得一下子大家都失了興致,不知怎麼的,姐妹之間就冷了幾分。香櫻見姐姐的神情很是疲倦,便站起身來道︰「那姐姐先歇吧,我先走了。過一天再來看姐姐。」

她便帶著宜月走了出去。瓊玉宮外面便是御花園,此時是寒冬,但園中種著幾十株梅花,那一片紅梅便如珠砂一般嬌艷可愛。香櫻對著宜月說︰「一年未見姐姐,本來姐妹相見十分歡喜,我見了姐姐也很心痛。但是她看見我進了宮,倒不太開心的樣子。雖說很好,但那聲好也說得勉強。我不知她心里怎麼想的。也不知她和皇上之間有何淵源,听說皇上在公主那里,就對姐姐一見鐘情,隨後就封了皇貴妃。哎,你不知道,姐姐打小就運氣很好,什麼事都勝我一頭,爹娘也十分倚重她。這回進了宮,她的名號又在我之上,我這輩子,看上去是樣樣都要落在她的後面了。」

說著便嘆了聲氣,宜月十分伶俐乖巧,知道這位主子最是好強的,忙道︰「那位娘娘不是辭了皇貴妃的封號?听說現在皇上已經準了,听皇上身邊的公公傳出口風,意思是這位娘娘不忘前緣,執意不肯受封,皇上也很無奈。現在皇上稱她為小姐,余人只稱她為瓊玉娘子。娘娘放心,您姐姐大不過您去。」

香櫻听了這個消息,心里倒是十分受用,又嘆口氣道︰「我能瞞得住別人,還能瞞得住你?你也知道,皇上還沒翻過我的牌子,我這恩寵不知可保得住?皇上對于我姐姐倒是十分遷就寵愛,我也想不通,這究竟是為了什麼?論容貌,我和姐姐也難分伯仲啊。」

宜月忙陪笑道︰「娘娘莫心焦。那是機緣未到的關系,娘娘這般神仙一樣的容顏,皇上且又不愛的?娘娘的大富大貴遠在後頭呢!」

香櫻笑道︰「就你嘴甜!」這才覺得手指微涼,好像手中少了些什麼,原來把手爐忘在瓊玉宮了,宜月道︰「娘娘在這里歇歇,這兒的梅花開得挺好,娘娘且欣賞一陣,我回去把手爐取來。」

香櫻便悠閑的看起梅花來。這梅花果然開得好,有深紅色的,也有淡紅色的,好像淡淡梳妝的佳人,冷香幽幽,十分有韻致,倒令人留戀徘徊。不知不覺,她繞到一座假山後面,卻听見有人說話的聲音。那聲音十分耳熟,其中一個是她宮中的蘭兒。香櫻便側耳傾听起來,卻原來另一位是別的宮中的宮女淺墨。

只听淺墨問道︰「和貴妃的姐姐也到宮里來了,她想必十分歡喜吧。」

蘭兒冷冷的一笑,道︰「她這人脾氣十分暴躁,上一回就莫名其妙的把我打上一頓。說是我燙著了她,阿彌陀佛,我哪兒敢燙主子娘娘?你別看她外表很是和善,其實心深著呢。她歡不歡喜我可不知。不過她姐姐可不比她這般好強,人家把皇貴妃的封號都辭了。其實她能進宮,還不是托了瓊玉娘子的福?」

淺墨奇道︰「怎麼會托了瓊玉娘子的福?不是說皇上十分寵愛她,大婚之夜就要去看她,是讓太後娘娘給攔下的。」

只听得蘭兒「嗤」的一聲輕笑,道︰「我們原本以為也是這樣。誰知竟不是真相。皇上並不待見她,這里面還有一個大大的笑話,她乘著鳳輦春恩車到了皇上的桐清宮,原以為皇上會對她千恩萬寵,誰知皇上見了她,十分之驚訝,仿佛接錯了人一般,問了她好幾句是不是林家小姐?她說是,皇上的神色十分古怪,竟把她趕了出來。她那滿月復的火氣啊,無處可發,可該我倒霉,拿我撒氣,打得我身上痛了好幾天,虧得碧娟姐姐幫我涂了藥才好。她這人狠不狠心?把奴婢不當人看,這宮里哪位娘娘這般狠毒?」

香櫻听到這里,只覺得胸中的怒意似火球一般,快要燃燒起來。她且是按住性子,繼續听下去。

只听得淺墨好奇的問︰「這可奇了,怎麼有這樣的古怪事?咱們這位和貴妃可是皇上欽點的,和皇後娘娘同時冊封的,好尊貴的人兒呢!」

蘭兒冷笑道︰「可不是嗎?我們原都以為如此,誰知那天發生了這般古怪事兒。後來皇帝身邊要好的公公告訴我們,原來啊,皇上看中的是和貴妃的姐姐,也就是瓊玉娘子。誰知瓊玉娘子已經嫁給了那個前朝景丞相的兒子,所以陽差陽錯的,接來了咱們這位李代桃僵的貴妃娘娘。原來她的恩寵,全是借她姐姐的光。可憐她自己還不知道,被蒙在了鼓里,還以為自己真是千恩萬寵的貴妃娘娘哪!」

兩人俱都低聲笑了起來,笑得頗為歡快。

假山那頭的香櫻卻是恨極怒極,那纏繞在她心頭很久的問題終于有了答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連聲問她是不是林小姐,玄妙就在此處!她只是姐姐的替身!恨到極處,她心里卻是一片迷茫,一片空白。她該怎麼辦?這輩子難道她逃不掉姐姐的陰影了?論才論貌,她哪點輸于姐姐了?為什麼偏要經受這樣的恥辱?

那邊淺墨和蘭兒說了一會兒,道︰「時辰不早了,我那邊宮中的娘娘還等著使喚呢。蘭兒姐姐,咱們下次再聚吧。」便各自散開了。

宜月尋著手爐回來,見到香櫻神色蒼白古怪,便道︰「娘娘,難道剛一會兒工夫,娘娘就著了涼?實在是奴婢失職該死。」

香櫻低聲道︰「你很好,倒是有人該死了。」

她緩緩走著,這天雖是冬天,但麗日清風,梅香陣陣,倒是頗為燦爛。但在香櫻眼中,卻是處處陰雲密布,狂風怒吼,慘淡之極。

沒提防遇見慧太妃,她穿著一身碧色百花襖子,頭上一只碧玉鳳凰,嬌媚的笑道︰「貴妃這是從哪里來啊?怎麼臉色這樣難看?我叫了好幾聲都沒听見。」

香櫻勉強應道︰「那是我失禮了,太妃見諒。」

慧太妃見她神情郁悶,道︰「今天天氣很好,這梅花開得也好。我那邊有幾株綠梅也開了,倒是花開燦燦,頗為美麗。我正想約貴妃同賞呢。」

香櫻悶悶道︰「我今日身體有些不適,不能陪太妃賞梅了,改日吧。」

慧太妃卻不由分說握住香櫻的手,道︰「撿日不如撞日,這時辰也不早了,該是用午膳了。我讓小廚房燒幾個菜,燙一壺酒,和貴妃慢慢的吃著,再聞著梅香,還有比這更樂的事嗎?」。

香櫻還想推托,見慧太妃盛意難卻,她也正是愁悶,無處可派遣。想著喝酒澆愁也是好的,就隨著慧太妃往「玉冰殿」去了。

玉冰殿的綠梅開得盈盈,玲瓏小巧,色澤如翡翠,甚是喜人。慧太妃吩咐把酒席安在她的臥室中,但見一進去就花香陣陣暖香撲面。那屋子里除了綠梅,還有百合玫瑰,香櫻奇道︰「這麼冷的天,慧太妃的屋子里還有這春天的花兒開放,真是奇了。」

慧太妃按她坐下,又在瑞腦香爐里點了一把百合香,笑道︰「也沒什麼奇的。我別無所愛,就是愛花。特意為花造了一間暖房,所以四季花開不敗。你若喜歡,我讓人送盆蝴蝶蘭去。」

香櫻忙道︰「太妃可別。我哪有太妃這般調理花的能耐。太妃把花調理得這般俏嬌百媚,我看了只是羨慕。」

太妃笑道︰「我不但能調理花,還能調理人。上次給貴妃送的那兩瓶百合花蜜,是最能滋補容顏的。貴妃現在年輕,還不覺得,等到有些歲數,可是我這花蜜能留住青春,是不虛的了。」

香櫻點頭笑道︰「那是當然,看著太妃容貌這般年輕美貌,可知這花蜜的功效了。」

太妃嘆了口氣,道︰「年輕美貌有什麼用?又能給誰看?不過是夜夜守著空床罷了。不像你,有皇帝的恩寵,才不辜負這般皎皎容顏。」

以往听得此話,香櫻心里就很是受用。今天卻悶聲不語,慧太妃奇道︰「貴妃莫非和皇上有了嫌隙?這可萬萬使不得。咱們女人在宮中,靠的是什麼?就是皇上的恩寵。你有了皇帝的恩寵,那誰都高看你一頭。若是你失了恩寵,這長門寂寂的日子可是一天也過不下去。雖說你是貴妃,位分尊貴,但只要你失寵,但凡得臉些的奴才就可糟蹋你。娘娘,任你在家中是父母寵愛的大小姐,在這里伺候皇上也只能收著自己的性子。」

這時,酒菜已經給擺上了。一個燕窩鴨子,一個火鍋,一個芙蓉蟹斗,一尾鰣魚。慧太妃親自給香櫻倒了一杯梨花白,道︰「這酒甚是甘美,貴妃嘗嘗。貴妃別怪我說話直,我和貴妃特別有緣,竟把貴妃當做自己妹妹一般,什麼都是貼心貼飛的為貴妃著想。」

香櫻喝了一口酒,只覺得渾身暖洋洋的,那煩悶給破了不少,道︰「我何嘗不知太妃的好。太妃竟比我姐姐還好。我自己的姐姐,竟是把我推向那人人笑話的地步的人。」

慧太妃听得此話,眉毛挑了一挑,道︰「怎會如此?貴妃的姐姐不是新近入宮的瓊玉娘子?听說好有氣性的一個人,把皇貴妃的封號都辭了。入宮的時候還和皇上鬧了好一場風波。皇上的性子可不是好的,但對于這個瓊玉娘子倒是十分耐心,處處忍讓,真是一段佳話。貴妃有了這樣的姐姐,高興都來不及啊。這姐妹幫襯著,這宮里還不是你們姐妹的天下?」

香櫻冷笑道︰「好有氣性?哼,她是三貞九烈冰清玉潔了,卻不知我們一家人都揣著心過日子呢!她要是把皇帝惹惱了,我們家族就要沒頂之災,她可什麼都不考慮。什麼樣的好事都能輪到她,前面的姐夫對她也是千依百順,現在皇上對她又是這樣。哪樣風光她沒佔盡?」

慧太妃瞧她的樣子和姐姐並不和睦,她沉默了一會兒,道︰「貴妃好像有心事,如你還把我當做知己的話,能不能給我說說。我年歲長了,宮里的見識也多,來為貴妃排遣。」

香櫻既喝了酒,心也熱了。看著慧太妃一副熱情有加的樣子,便把前因後果一股腦兒都說了,恨恨道︰「我這麼年輕,人生就給她毀了。她雖是我姐姐,可是現在我的恩寵可不是頂著她的了?我還有臉在這宮里行走嗎?」。

慧太妃沉吟了一會兒,笑道︰「這話既對又不對。你這姐姐,看上去是要作為你的對手了。這宮里啊,哪有什麼親姐妹啊。親姐妹之間的傾軋仇恨,比旁人來得更厲害。前幾朝的玉妃和誠妃,不就是親姐妹嗎?最後怎麼樣,玉妃給誠妃毒死了!就為了爭寵。哎,還有一件事你不知道,你這姐姐啊,很為太後所不喜。太後竟然把她比作前朝的麗妃。麗妃可是太後恨之入骨的人啊。貴妃娘娘,你可得為自己打算,是要姐妹親情,還是要太後和皇上的寵幸?」

香櫻听得慧太妃如此說,冷汗都冒了出來︰「原來有這等事,我確實不知道。哎,我這個姐姐,為什麼要進宮?」

「貴妃也不必如此擔憂。她進了宮,她是她,你是你。你擔了她的虛名進宮也沒什麼奇的。只要進了宮,坐穩了貴妃娘娘的位置,你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這般美貌,皇上且有不愛的?只是他現在沒想通,別急,太妃送你樣東西。」說著便讓人拿來兩瓶碧色的蜜。

香櫻倒是不敢拿,她瞧著慧太妃的神情,這東西可是迷香一類的?慧太妃見她如此,笑道︰「娘娘不必擔心,在前朝,也就是我能和麗妃平分秋色。只是麗妃把持六宮,皇上也不敢為我討封號,所以在前朝只是個美人。但是論起寵愛,我敢說,也是毫不遜色。君恩如流水,我能保住的,有一半也是靠這法寶。這里面絕沒有什麼迷情藥,否則我在宮中還能立足?這是情花所釀,甜甜蜜蜜的,皇上喝了,只能更加寵愛你!」

香櫻听了這話,便道了謝,拿了蜂蜜。心想︰「隱約听得慧太妃在前朝受寵並不輸于麗妃,她現在自己也是這麼說的,她這般美貌,可見是不虛了。我且試試這東西有無用處,她討好我,也不過是為了自己在這宮中有個根基。否則她無兒無女,在這宮里也很淒涼。不過她說話很有幾分道理,我和姐姐雖是姐妹,到了這兒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有什麼姐妹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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