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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美人如花隔雲端

今天,楊國忠心情真的糟糕透了。多少年來,在朝堂之上,自己向來都是趾高氣揚,一言九鼎。十幾年來,他大權獨攬,皇上對他言听計從,在朝野一呼百應,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手遮天。

太子李亨都不得不看我臉色行事,朝中大臣更是事事、處處以我為準繩。貴妃獲寵,楊氏一門雞犬升天,連幾歲的小孩子都有了中郎將的官餃。出入排場超過王侯公卿,可與天子同列。皇子,皇孫,公主郡主哪個不對我奉承巴結?退避三舍?豈料,李亨恭謹順從,他的幾個兒子卻敢不把我放在眼里。特別是李亨的長子李豫和三子李倓,這兩兄弟如長了刺,時時事事與我作對。

這次被李豫這個黃毛小子捉弄的顏面盡失。楊國忠早已氣的七竅生煙,還是他涵養好,忍到回了長,馬上就暴跳如雷,不停地摔砸那些金玉器皿。

「哥哥,別扔東西了,這可都是寶貝啊!」楊貴妃一把抓住楊國忠手上的一只玉壺「勝敗乃兵家常事,不是你說要沉住氣嗎?日子還長著呢。」

「我們楊家都被李豫踩在腳底了,你還在乎那些身外之物。」楊國忠以前冷靜,是因為他從來沒有遇到過像李豫這樣既厲害又絲毫不買他賬的人。

「我早告訴你了,李豫這混小子有些本事,是你不放心上。」

「我太低估他,其實許清河一再提醒我,是我這些年佔盡了上風,沒有做出周全的準備,才被他如此戲弄。」

「對了哥,許清河與李豫相識,當心他們同氣連枝。」楊貴妃忽然想起什麼忙說。

「哼!他要敢跟我玩身在曹營的把戲,我會叫他後悔來到這個世界。」楊國忠一字一句地說。

楊貴妃忽然輕嘆一聲,玉面轉暗,鳳眉深鎖「也許,這一生我都要帶著對瑁郎的愧意終老了。」

「玉環!」楊國忠駭然道「這話要叫皇上听到,那還了得。」

楊貴妃意識到語失,兄妹兩默坐了好一會兒。良久楊貴妃才說︰「哥,只要李豫在長安一日,我們就不好對付李亨,你說什麼他們兄妹情深之事,要干什麼?」

「你放心,李豫聰明,我也不是傻子,總有一天,等我佔了上風,就不是讓他像我今日這麼出丑這麼便宜。」

楊貴妃有些顧慮「你想做的事,千萬要謹慎,畢竟他是皇上最愛的長孫。」

楊國忠品了一口茶,憤怒的心情已恢復了平靜「這一次安祿山吃了大虧,他能不窩火嗎?我再給他加把火,讓他趁早燃起烽火,到時我就成了力挽狂瀾的功臣。我要讓他自己走進我的計劃中來。」

這十幾天來。江楓感到好累。從來到長安就沒有正經睡過一覺。他找不到一個可以讓他踏踏實實睡覺的地方。說起來很可笑,這麼大的王府,居然沒有他的安身之所。李豫的寢宮他不能去,到那里除了睡覺也無事可做。而沈妃時時跟著他。他簡直害怕看到沈珍珠那熱烈的目光,只有終日躲在書房里,玩電腦,看書,練劍,直到深夜才胡亂躺下睡一會兒。

大患已解,他還是不能好好的休息。今日的廣平王府可謂門庭若市,滿朝文武都排隊來給他送禮。他心里煩悶,只叫郭源湯文他們負責迎來送往,就是那些在校場上跟著楊國忠跪諫的大臣也無一列外的來了。人們三三兩兩結伴同行,毫無避諱的來討好她。王府門前空曠的廣場上,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豪華馬車,官轎,甚至大街東西兩頭都擠的水泄不通。

湯文來向他匯報「王爺,今日收的珠寶玉器庫房都裝不下了,還有官員源源不斷的送來,甚至楊丞相、貴妃娘娘都送來了重禮。」

江楓輕輕笑了笑,趨炎附勢的人人歷代都不少,不過,現代人做的不像古人那麼直白,剛才還在理直氣壯的彈劾挖苦我,這麼一會兒就點頭哈腰卑躬屈膝得來送禮,還是古人的臉皮比較厚一些。

「湯總管,我們收購繡花針用了多少銀子?」

「回王爺,四十三萬兩。」

「今天收的禮能值多少?」

「怎麼也得有五六百萬兩吧?不算正在前來送禮的!」

哇!江楓心道︰五六百萬兩合現代十億人民幣,沒想到我這個窮光蛋一下子成了大富翁了。如果把這些東西換成銀行存折,回去以後,可以在北京買個豪華大別墅,再開個大公司,當老板,還研究什麼歷史?想著,自己也失笑,我怎麼成了財迷了。

郭芙笑道︰「從古至今,能讓忠臣奸佞,滿朝官員都送禮的人,除了皇上,恐怕就只有王爺了。這一算,我們還發了一大筆財呢。」

李義山接道︰「皇上剛才派人送來一對天竺進貢的玉瓶,更是價值連城。」

江楓說︰「珍珠,你去挑一些喜歡的留下,再算府里的人口,每人送一些,做為近日陪我熬夜的賞賜。再給郭芙,母親,佳佳送一些,其他的裝車,運進宮,交給皇上,收入國庫。」

「啊!王爺要把這些金銀交給國庫?」沈妃有些吃驚。

「是啊!珠寶首飾再多,你用不完,我也帶不走。」

「王爺要帶哪兒去?」沈妃吃驚地說。

江楓情知又說錯話了,忙解釋說「我是說金銀珠寶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到我死那天也帶不走。」

「大喜日子,王爺怎麼說這種話?」

「說死就死啦?我才不信這些。郭源,快去備車。如果有了戰事,這些東西可以變成現銀支援軍費。湯總管,送禮的有多少就收多少,就算他們為朝廷捐贈軍費了。」

湯文引許清河進來的時候,江楓正在翻看收到的禮品清單。禮單上名目繁多的珠寶,玉器,還有許多稀世奇珍,讓他眼花繚亂,看了一會,頗覺無聊。看到許清河笑道︰「你來的正好,今天我太累了,請原諒我失禮,不曾出迎。」

「草民何敢勞王爺出迎?」

「請坐,許兄。」宮女搬過一張椅子。

「廣平王爺天縱奇才,智勇雙全,身懷絕技,創下盛世輝煌,有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勢,為大唐立下蓋世功勛,必將永垂不朽!」

「清河,今天的恭維話夠多了,你就不必再錦上添花了吧?」

「那些位高權重的大人們爭先恐後來送禮,清河一介草民,代丞相來送禮,自己卻無物相送,難道連幾句恭維話都不能送給王爺嗎?」。許清河笑道。

「皇兄!」李永佳嬌柔的笑聲由遠而近,一身純白長裙映著她白皙的面容乘風而進。邊走邊喊「恭喜皇兄皇嫂!」

江楓情不自禁的走過來,兩個人相擁著蹦跳歡呼「佳佳,這都是你為我加油的結果,一會兒讓你嫂嫂挑些好東西送你。」

「多謝皇兄,你可真有本事,給父王爭了光。」李永佳笑靨如花「父王有十四個兒子,七個女兒,平日老是虎著一張臉,我見了他都想躲,誰也沒法讓他真正高興,打記事起,我就沒見父王笑過。可是今天,我看到父王他笑了耶!」

「是嗎?」。

「可不是?」李永佳盡情表達她的快樂,忽然看到了許清河問︰「皇兄,這位是」

「草民許清河見過順儀公主,草民是王爺的朋友。」

「既是皇兄的朋友,也就是佳佳的兄長,許公子不必拘禮,快請坐。」李永佳大方地笑道。

「謝公主看得起草民」許清河由衷的笑了,自從在校場第一眼看到佳佳,他只覺心神不寧,情緒很是激動。

江楓又說︰「佳佳,待會兒,你給母妃送點東西去。」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李永佳問。

江楓停頓一下才說︰「明天我會去的,只是今天走不開。」

許清河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李永佳,那眼神飽含饑渴,恨不得馬上就把他摟在懷里。他邊喝茶邊想怎樣才能得到佳佳。這時,湯文近來報告︰「王爺,建寧王府派人送賀禮。」

江楓爽聲笑道「三弟也月兌不了俗套,快讓我看看他送我什麼稀世珍寶。」

「建寧王送給王爺的並非珠寶,只是一幅畫。」

「哦!我要看看三弟的大手筆!」江楓打開一看,上面只有十二個字「撐天玉柱,大唐英才,兄弟楷模。」下面還有一行小楷「小弟李倓敬奉兄長豫。」

李倓的書法剛勁有力,頗有包含一切,氣吞山河之勢。江楓心里非常興奮,這可是唐肅宗李亨三皇子齊王李倓的真跡。我一定要把它帶回未來去當作收藏品。

湯文見他盯著這幅畫看的津津有味,問︰「王爺,建寧王的禮品放在哪里?」

「把這幅字掛在書房,就掛在本王書案後面的中堂上,這可比珠寶珍貴千百倍。」

湯文叫過幾名侍衛,馬上就把字畫掛了起來。

等字畫掛好了,許清河突然說︰」草民有些話想單獨和王爺說。「

江楓遲疑一下,回身說︰「佳佳,陪你嫂子去庫房選首飾吧。」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幾座宮院,來到了後花園,花園口,涼亭外有幾株開得正旺的蒲公英,清風徐來,蒲公英隨風飄散,撒入室中,漫天徹地,像是在空中投下萬條銀絲。

兩人進了臨水一座地勢頗高的涼亭,對面坐下,兩個妙齡宮女捧上兩杯參茶,躬身退後,侍立一側。

「你們去吧,我與許公子有話說。」

「是,王爺。」

許清河看到兩個宮女離開,輕輕喝了口茶,卻不做聲。

「清河,只有我們兩個人了,不是有話說嗎?」。見她許久不語,江楓問。

又頓了一下,許清河才說︰「江楓,我求你幫個忙。」

「而今我們同為天涯淪落人,只要我辦得到。」

「你辦得到。」許清河又補充了一句︰「也只有你一個人能辦到。」

「挺嚴肅的,什麼事?」

「我我愛上李永佳了。」

江楓吃了一驚「你以前見過佳佳?」

「今天第一次見到。」

「初次見面,話說不過兩句,你就愛上了一個人,太兒戲了吧?」

許清河嘆氣「江楓你別裝糊涂,你明知道李永佳長得像她。」

「你不是愛佳佳,不過把她當作是愛雪的替身。」

「不,」許清河忙反駁︰「我是真的愛佳佳。」

「清河,你不能愛佳佳,我們不屬于這里,早晚要離開,不要徒增煩惱。」

「我確定,我是真心愛佳佳,你一定要幫幫我,我要和她在一起。」

江楓沒有猶豫,回答得很干脆︰「對不起,這個忙,我不能幫。」

「為什麼?」

「你舍得下二十一世紀的現代生活?舍得下你的父母雙親,還是佳佳能拋父別母,和你穿越時空去未來?這是不切實際的愛,虛幻的愛。清河,我們不能和這里任何人有愛。」

「我什麼都可以舍,只要你幫我得到李永佳的愛,我願意留在這里,不再回未來。」

「清河,別沖動,一旦陷進去,想要拔出就難了。到那時,會傷害了佳佳,也讓自己徒添痛苦。就如七仙女與董永,幾個月的生死戀,卻要用幾十年來療傷。」江楓含著幾多沉重「難道你想與秦觀詞中所寫‘兩情若在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希望用一生的時間來忘卻這短暫的愛?」

「我說過我願意留在這里。」

「我不相信,這不過是你一時的沖動之舉。」

許清河大聲吼道︰「江楓,你太自私了,你有了愛雪,你知道我和你一樣喜歡愛雪,可是她愛的是你,我不能勉強。在這里,另一個劉愛雪她闖進了我的心,你不可能娶佳佳,卻不肯成全我。一直以來,你都比我強,你出身豪門,我不過是一個農民的兒子,沒有資本和你爭,我認了,你還要阻止我尋找真愛嗎?」。

「清河,愛是雙方的,只要兩個人有緣,門第觀念根本不會影響兩顆渴望接近的真心,愛雪只是對你沒有感覺。」

「那麼,李永佳呢?只要你肯幫忙,他一定會愛上我!」

「可你愛的只是愛雪的影子,終有一日,你會厭煩這里的落後、閉塞和繁文縟節,這里沒有現代化的生活質量。你的愛猶如海市蜃樓,恕我不能幫你。」

「江楓,我勸你還是去請皇上把佳佳賜婚給我。」許清河忽然低聲說︰「不然,已經有人在打佳佳的主意,將來她的命運比嫁給我更可悲。」

「誰?楊國忠嗎?」。江楓吃驚。

「我只能說這麼多,我沒有把你的秘密和計劃告訴楊國忠,但我如今住在他家里,他對我也很好,我不能吃里爬外,出賣他。」許清河的語氣中含著復雜的意蘊。

「我不勉強你,你有你的原則」江楓說,「我絕對不會讓楊國忠對佳佳有惡意。」

「你愛佳佳嗎?」。許清河停了好一會兒,問。

江楓端起茶杯,一口喝干,望了望漫天飛舞的蒲公英,伸手抓了幾片飛絮,瀟灑的放到嘴邊,輕輕一吹,飛絮又化作千片萬片隨風散入空中。

「你為什麼不回答我?」許清河似笑非笑的問︰「不知道怎麼回答我吧?」

「任他溺水三千,我只取其中一瓢。我已經有了愛雪,不能再有二心。我承認很喜歡跟佳佳在一起,和她在一起,我也很輕松。但這不是愛,我看到她就像看到愛雪。」

「你還是在乎她?」

「她是我結義大哥的妹妹,未能保護好大哥,我已經很遺憾了。我一定要保護佳佳,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到她!」

許清河嘆了口氣,喝了一口茶「江楓,你保護不了她,即便你有廣平王的身份為後盾。因為你你將對抗的是整個封建禮教束縛下的家長制,是帝王的皇權。」

江楓猶如平地驚雷︰「皇上要對佳佳不利嗎,皇上那樣寵愛佳佳?」

「皇上愛佳佳,但更愛大唐的萬里江山。」許清河站起來,一字一句地說︰「江楓,如果你還不趁現在,現在皇上還沒有決定之前,求他賜婚于我,那麼,你會後悔莫及。」

柔和的月光穿梭在雲層之間,時隱時現。天上的雲彩又厚又濃,好像蘊釀著一場暴風雨。

月影如溝,疏疏密密的透過雲層灑落在江楓微暗的身影上,他默默的行走在後花園里,情不自已的,他到了白天與許清河談話的涼亭里。夜風涼颼颼的,雖是夏夜,他仍然覺得涼的可以穿透皮膚,涼到人心里。

許清河在向我暗示什麼?究竟皇上和楊國忠會如何對付佳佳?「皇上愛佳佳,但更愛大唐的萬里江山」許清河的話在耳邊回蕩,佳佳一個弱女子與大唐江山有什麼關系?

突然,他被一陣深沉又清晰的音樂迷住,還有女子低低的和鳴聲,他听的是這樣的歌詞「我的一生就像是雨中花,受盡摧折吸盡彩華,歷盡風霜無處為家。卻叫我更堅強,冷冷的雨是上天的淚,滋潤著渴望的大地,悲傷的人兒啊!心中有愛就有希望。寧願為你付出一生,寧願為愛受傷最深。昨夜的淚痕,滿身的傷痕,明天太陽依然東升。寧願為你無悔無恨,寧願為家奉獻犧牲。回首來時路,靜寂與風塵,來世寧願再做女人。」

歌聲纏綿幽深,甜潤柔美,情誼深厚。完全是用盡全心來吟唱的。江楓的心酸楚難言。這是珍珠在為她夫君表白心意,可是她無論若何也想不到感受到這份心意的已經不是她的丈夫。哎!什麼時候我才能卸下這個重負,又到什麼時候我才能以局外人的身份真正的看看她?而不是每看她一眼都會心驚肉跳,滿腔負疚?

江楓輕輕走到面前,朦朧的月波中,沈妃靜坐亭子里,桌上擺著一把精致的古箏,聲音越發清晰,反復吟唱著最後一句「回首來時路,靜寂與風塵,來世寧願再做女人。」

江楓默默摘上的玄黃披風,披在了沈妃肩上「夜深了,小心著涼。」

「啊王爺!」沈妃急忙站了起來,「臣妾吵到你了!」

「沒有,這首歌詞很好,我從那邊帶過來的,你怎麼會吟唱?」江楓問︰「當今大唐王朝,除了我和許清河,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這首曲。」

「前些天,臣妾無意中听到王爺吟唱就學會了!」

「珍珠,這首歌太哀傷,男孩子哼著玩還可,不適合女子傳唱!」

「我不知道是否適合別人,但我覺得每字每句都代表臣妾的心聲。」

江楓默然了,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欲轉身離開。

「王爺,臣妾會等,」沈妃說︰「臣妾不會再勉強與王爺雨水同歡,共度良宵,我會用一生來等,並且來生寧願再做女人,做豫郎的女人!」

江楓像逃走似得飛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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