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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亂花漸欲迷人眼

三天,離貢馬進京只剩下三天了。人們常說‘時間就是金錢’,但在此時,應該改為‘時間就是生命’,不但關乎江楓個人的安危,他在乎的卻是歷史。他已經想破了頭,從這匹馬的習性、毛色、皮膚、肉質著手,幾乎把馬身上每一個毛孔都看遍,仍是徒勞而已。難道我付出的所有努力都只是一場空嗎?

三天之後,安祿山的馬夫就有了留下的借口。將來他在範陽起兵造反,這些人和馬都是他最好的內應。

月色清泠,窗前的樹被風吹過,使人無端的惆悵黯然。微微搖曳的影子倒映在窗戶紙上,仿佛是人長的身影。神思游離間。仿佛那書上一個一個的字都成了烏黑的墨跡,夾在杏花疏影里,在眼前飄忽不定。

江楓獨在書房里,無聊的走來走去。難道因為我的穿越,歷史要被改變?我都干了些什麼?搞的而今一片紛擾。到頭來安祿山扔要提前謀亂嗎?

心里亂糟糟的。他拿出手機,無所事事的翻看幾個月里拍下的照片。看到了崔芙蓉那天在房上驚慌失措、哇哇亂叫的樣子很滑稽,有好些照片沒有存到電腦里了。今夜無眠,存上吧。明天再想辦法。這幾天睡覺吃飯走路都在想馬的事,甚至做夢都在和馬搏斗,真有些乏了。

江楓取出電腦,發現那塊電池沒電了,忙拿出一塊換上。

他懶洋洋的敲擊著鍵盤,擺弄著鼠標。照片存上了,崔芙蓉的妖嬈樣子和她故作淑女樣的打扮,叫人想吐。望了望窗外夜色深沉,涼意侵身,還是去內屋睡一覺吧!他正要起來,手指無意中踫到了鼠標,顯示屏上出現各大網站的信息。

江楓心里一喜,急忙坐下握住鼠標操縱,,不錯,電腦連上了,可以查資料了。他激動地搜索關于馬的信息,呵,馬的種類可真多,有好幾百種呢,稀奇古怪的名字讓人眼花,一個個瀏覽,一百五十四種關外白駒。

江楓心中一動,關外?是指山海關嗎?他點著這關外的白駒,看到了這樣的注釋,關外白駒,唐宋時叫獅鬢雪駒,性情暴烈,因常年生長在苦寒地,幾成野馬。

獅鬃雪駒,不就是這批胡馬嗎?天哪,我終于找到了,他焦急地點擊著馬的飼養那一頁,關外白駒,色純白,無雜毛,頭略大,臉頰的毛特別長,野性暴躁,不易接近,一見生人即咆哮受驚,若想此匹成為常人可馭之物,訓法有很多種,其中最簡單的一種就是;馬耳背面有幾根黑色血管,此血液就是白駒野性難馴的根源。只要用針刺破,擠出黑血使黑血管變紅,此馬就可以任由馳騁,與常馬無異。

這時候,江楓的喜悅,激動,簡直無法言語,他欣喜萬分,情不自禁地哼唱起那首最有魄力的《少年壯志不言愁》「金色盾牌,熱血鑄就,危難之處顯身手,為了母親的微笑,為了大地的豐收,崢嶸歲月,何懼風流」

這可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明天一早,這王府里所有人都可以騎這匹馬啦!他又蹦又跳,不禁在書房手舞足蹈,揮動白雲劍舞了起來,不行,我要連夜施用針刺之法,不能等到明天,白天人多,那些沒事干的公子哥兒、千金小姐都要來看熱鬧,讓他們知道我已有馴馬良方,倒沒什麼,只是居心不善的楊國忠唯恐天下不亂,他若暗中通信給安祿山,不知又要生出什麼變故,再說讓奸相知道我已做到就不好玩了,我要讓楊國忠受點挫折。

他在書房里搞的踫踫直響,驚動了外面的侍衛,幾個人忙推門闖進,跪在地上問︰「王爺出了什麼事?」

「沒事!」江楓笑道,又問︰「郭源,高長春他們沒回家吧?」

「回王爺,四位將軍都在府中休息了!」

「快去叫他們都到後花園,我有急事!」

「奴才遵命!」幾個侍衛趕忙出去了。

江楓興奮的跑出書房,趁著如水的月色,疾奔沈妃寢宮,到宮門外急呼︰「珍珠!」

沈妃被他連聲急呼驚醒,宮女們點上燈火。

「王爺終于肯來臣妾的寢宮了!」沈妃面有喜色。

「有針沒有?」江楓卻問了這麼一句,「就是繡花的那種針,尖尖的?」

「王爺到臣妾宮里來只為找繡花針嗎?」。沈妃萬分失望,又問︰「這大半夜的,王爺找針干啥?」

江楓絲毫沒有顧沈妃的感覺,對小娟說︰「快給找繡花針!」

小娟應聲,拉開櫥櫃,從一只錦盒里取出一根︰「王爺要幾根?」

「有多少要多少!」江楓接過繡花針笑向沈妃「珍珠,跟我去後花園!」

「深更半夜,去後花園做什麼?」

「我先賣個關子,不說!」

沈妃輕輕嘆息一聲「臣妾困了,明天再去吧!」

「珍珠,你跟我走,一會我保證你興奮的睡不著覺!」

後花園燈火通明,如銀的月光傾瀉下來。在明亮的燈籠火把下反而顯得微弱暗淡,只能隱約看清花池中開的旺盛的鮮花。幾百名侍衛舉著火把,環立四周,郭源等人看到他們的王爺面含微笑,神情鎮定,大為不解。

「王爺召末將深夜至此,莫非有了馴馬良方麼?」郭源問。

江楓含笑不語,徑直走到拴著那匹白馬的大樹前,伸手拔開馬的耳朵,這馬沖他輕輕嘶鳴,晃動著尾巴。

燈籠火把把院子里照得如同白晝,但是畢竟非白日。他仍然沒有看清那根血管。招手叫過一名侍衛「你打著火把,照我做事。」

那侍衛心里害怕。這些天他一直在後花園守衛,馬的烈性看的分明。除了王爺,無人敢靠近。但王爺叫他過去,他又不敢不去。他戰戰兢兢地挪過來,剛到距馬一丈處,那馬突然驚吼一聲,雙蹄一抬,把他踢倒在地。

江楓這才想起,這匹馬只有自己一個人可以接近。心中大愧。忙伸手去扶。一陣風吹來,燈籠火把挨著他左手寬大的衣袖,頓時著了起來。

風呼呼刮過,火借風勢。很快已點著了江楓大半只衣袖。只覺得左手灼痛,火還在燃。此時花園里亂作一團。沈妃、高長春及所有人都撲上來拍打衣袖。只是風太大了,真是杯水車薪。他忙一點雙足,跳進了近旁的一個湖泊中,火一沾水,迅速熄滅了。左手疼得冒汗,灼熱灼熱的,他只得在水中多泡了一會兒。

即將到來的成功使他顧不得傷痛,又一縱身飛躍而起,落在岸上。突然他看見有一個侍衛裝束的人被綁在那邊,有人舉刀,似要砍頭。

江楓大吃一驚,右手抓起一塊石子拋了過去,‘砰’的一聲,準確的擊落了刀,同時幾步來到問︰「為什麼?」

郭源回答「回王爺,這名侍衛失職,燒傷王爺,該殺!」

「是我忘了此馬的特性,硬叫他來的。這點傷算什麼?有人放火燒了人家的房子,造成傷亡,也罪不至死,為這小事就要殺人嗎?」。

「他犯失職罪,致使王爺受傷,損壞王袍,犯上不敬,當死!」郭源回答的很干脆。

江楓怒氣橫生「一件衣服重要還是一條人命重要?衣服壞了可以再做新的,頭砍下了還能再長上嗎?這是草菅人命。」

高長春拱手道「王爺,唐律規定,」

「我不管唐律還是宋律。」江楓打斷他的話「在這個王府里,不允許濫用死刑,給他松綁。」

「王爺,任何人都不能違背國法,犯上之人,非殺不可.」郭源朗聲道「末將奉旨護衛王府,知法犯法,不能向皇上交待。」

江楓暗嘆,王爺是人,當兵的就不是人嗎?佛曰︰眾生平等。哎,古代的社會,人的生命從來就沒有平等過。我以一己之力要如何對抗森嚴的封建酷律?無論如何,我也得救他。他想了想說「我有個折衷的法子,一會兒讓他騎著匹馬,如果他沒有掉下來,即恕他死罪,若是不成,再殺不遲怎麼樣?」

郭源忙答「王爺仁慈。」

那侍衛被押到面前,趴跪地上磕頭「奴才該死,但請王爺給個痛快,求王爺不要讓奴才去騎馬吧!」

江楓愣了「你怎麼這樣傻?騎馬再危險也有一線生機。不然,本王都救不了你,你沒听到他們的話嗎?」。

明明是馬先踢他,明明是自己去扶他才會著火,所有的過錯卻都是他一個人的。中國古代,真是濫用刑律,視下層人物如草芥啊!

那侍衛回答」從馬上摔下來,可能被馬蹄亂踏而死,還不如挨這一刀,干淨利落,還望王爺成全。」

江楓懶得多說「本王就要你騎馬。」

幾個侍衛拉起那人就要把他扔上馬。

「等等。」江楓忙叫,心說,現在讓他上去,那可真要死了。他轉身重新去模索馬耳,郭源命令旁邊的侍衛打著火把去照明。

「不用了,把火給我,我自己照,免得又連累一條無辜生命」

江楓左手舉著火把,右手扒開鬃毛,仔細的尋找。終于他看到了那條粗如手指的血管,通體墨黑。他用嘴咬住馬耳,右手持針,輕輕刺了一下。流出來的馬血黑如鍋灰。他用手輕擠,望著黑血慢慢流盡,直到色澤轉紅,方松手。

「現在可以讓他上馬了。」江楓站起來接過沈妃遞上的手巾搽手說。侍衛們把那人按在馬背上,奇怪,白馬不但不再狂叫,反而發出輕微的‘咻咻’聲。那侍衛一開始異常恐懼,冷汗淋灕。江楓用火把那頭輕擊馬腿白馬輕輕馳出,緩速繞行,直到走了一圈,仍無異樣。

郭源不相信這是真的,自己也跨了上去,一抖韁繩,飛跑而去,他欣喜若狂,一口氣跑了十幾圈才肯下來。

花園里歡聲雷動「王爺成功了!」歡快的呼聲在悄靜的夜晚听起來格外悅耳。

沈妃更是笑逐顏開「臣妾真是高興的睡不著覺。王爺快去更衣吧,身上都濕透了。」

這時候,江楓才感到身上潮濕清冷。忙轉身回宮換衣。回來時人們的情緒還在激動中。

江楓忽然正色道︰「今夜的事不要外漏。明早,郭源,長春你們幾個馬上去收購繡花針。

「要多少?」

「不怕多,最好讓全長安城都知道咱們府里不惜高價購買繡花針。」

江楓異常高興,想不到,這馴服馬的方法如此簡單。他拍了拍馬頭「今後你就是我的坐騎,嗯,就叫你雪青吧!」他又看了看旁邊掛著的尚方寶劍,笑了笑「不能辜負了皇上的美意。天亮後,我就騎著雪青進宮。」

「王爺進宮做什麼?」沈妃很是不解。

「調御林軍啊」

「王爺不是已經有辦法了嗎?還要調御林軍何用?」

江楓意味深長的說︰「三十六計之中有一條絕妙的好計‘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我要好好的和那些不懷好意的人玩上一把。我要調集幾千人馬在這里大張旗鼓的訓練。當然要熱火朝天才有意思。」

「王爺可千萬不要把兵馬調進王府訓練啊。」沈妃急道。

「為何?」

「王府本有三千護府侍衛,再調幾千人進來。要是有人向皇上進讒言,說王爺招兵買馬,圖謀不軌,那是大大不利。如今,長安已有人造謠說王爺與安祿山勾結了。」

「有這麼嚴重嗎?」。江楓愣了片刻問「還有哪里可以容納幾千人隨意跳躍?」

「校軍場。那是出征時點兵之所,是公開場所,不會有麻煩。」

「將來安祿山的胡馬也要到校場嗎?」。

「那是肯定的。」

江楓忽然問「珍珠你方才說什麼?有人造謠我和安祿山勾結?我怎麼沒听說?」

郭源回答「王爺終日不出府門,一心用在馴馬上。現在城里三歲幼兒都知道王爺勾結安祿山欲圖江山呢。」

江楓失聲大笑︰「我與安祿山勾結?太好笑了,這個散布謠言的人真抬舉我。我和那位安大人時空隔阻,千年之距。這麼說,皇上應該也听說了,怎的沒有動靜?按理皇上應當派人調查或是召我去問才對。」

皇上見到孫兒,提都未提謠言的事。只問他準備的怎樣了?江楓回答︰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皇上問東風是什麼?他說要掉兩千御林軍和一千官兵做幫手。皇上和顏悅色,馬上叫御林軍統領蕭畦即刻點集兩千御林軍交廣平王帶走。

以後的三天,江楓都在校場指揮士兵縱馬。躍跳、跑。這里人吼馬嘶。平時除了守護校場的官兵,好久沒這麼熱鬧過了。玄宗皇帝在位四十多年,一直天下太平。

楊國忠神態安詳,仰躺在太師椅上,正在听許清河報告廣平王府里的事。

「大人,听說廣平王府的人在長安城中大肆收購繡花針。這幾天,京城的繡花針已漲到天價,五兩銀子一根。」

「什麼?五兩銀子?」楊國忠吃了一驚「五兩銀子可以買一萬根繡花針了。這個李豫,發什麼神經?銀子太多了,花不完啦?清河,知不知道他買那麼多繡花針作何用?」

「這個理由很可笑。」

「怎麼?」

「昨日我踫上高長春,他正在大街上挨家挨戶的收購繡花針。听說已經收集了萬余根。我問他要這麼多針有何用途?他說,廣平王準備從民間選大批會手工的繡女,為安祿山貢給皇上的寶馬做衣衫。」

楊國忠不禁罵了一句「無知小兒,他莫不是瘋了吧?馬還穿衣服?清河,那些不利謠言有沒有影響到李豫的心情?」

許清河笑笑︰「世上沒有任何事可以影響他的心情,就是天塌地陷他也不會在乎,何況是幾句毫無依據的傳言。」

「李豫有此氣度?我想怎麼從未感覺到?」楊國忠大為疑惑。

「大人,我非常了解廣平王,他的行動常常出人意料,不可不防。」

「嗯?你怎麼這麼了解李豫?」

遲疑一下,許清河說︰「我在他學藝之時就認識他了。他常常不動聲色捉弄他人暈頭轉向。人緣極佳,頭腦靈活;有時粗枝大葉,不修邊幅;有時又心細如發。做任何事都有始有終,百折不回。我懷疑他已經有了制服胡馬的良策。」

楊國忠面色冷峻,他對李豫了解不多,听許清河這麼一說,有些擔憂,問「這幾天王府有什麼動靜?」

「前兩天吸引許多公子哥兒去關看他騎馬,摔得鼻青臉腫,他依然不分晝夜,摔了無數次。後來听說那胡馬愣被他給降住了。可是除了李豫,任何人也無法接近這匹馬。」

楊國忠沉思片刻突然叫道︰「李豫在離範陽很近的定州呆過十六年,說不定」

「李豫根本沒在定州呆過。」許清河月兌口說道。

「你說他沒在定州呆過?」

許清河大覺失言,忙道「我是說,廣平王在大山里學武,當時隱瞞身份,他不可能去城里閑逛,不會有接觸到胡馬的機會。」

楊國忠’喔‘了一聲,許久才問︰「這幾天廣平王在干啥?」

「廣平王調集了三千兵馬日夜在校場賽跑,說是在指導士兵學習馴馬術。」

楊國忠狂笑道︰「我還以為李豫有什麼大能耐,在校場賽馬,搞的人仰馬翻,雞犬不寧。他以為那些胡馬如常馬?」他剛剛生出的一絲警惕之心瞬間消失殆盡。

「大人」許清河心里很矛盾不能出賣江楓,又不忍心楊國忠被愚弄。夾在正邪之間真的很難受「大人,今天早上,我遇到李豫,他騎得那匹白馬,正是他降住的雪駒。在大街上隨意穿行,路人擦身而過。那馬也沒有了野性。所以我認為這其中。」

楊國忠不以為然「我絕對不相信他能降住那些烈馬。」

「那麼,上林苑那匹白駒怎樣解釋?」

「不過巧合罷了,就算他能做到,也是靠蠻力,安賊有那麼多時間讓他去一一的降服嗎?」。

望著楊國忠那自負的神情,許清河生出一絲鄙夷。愚昧的蠢貨,既然這樣想,別怪我沒有幫你。

太子李亨時時關注著而今長安城的焦點————他兒子的家。他為不斷听到的言行憤怒。

東宮總管李輔國是個心狠手辣、城府很深的太監,他在李亨身邊任職,一向小心謹慎,表現的非常細致妥帖,是李亨最器重的心月復,他的所有目標都只有在李亨得到天下之後才能實現。所以他全心全意的為李亨設想。「殿下不必煩惱,廣平王自幼聰慧敏捷,智勇雙全,他定能完成任務,成為大唐皇室的中流砥柱之才。」

李亨憤然道︰「你看看他都干些什麼?派人全城大肆收購繡花針,說要為貢馬制衣服,簡直是荒謬絕倫。傳出去還不讓天下人笑掉大牙。甚則,帶領幾千士卒在校場賽馬,狂奔亂舞,跟跳梁小丑有什麼分別?」

「殿下,知子莫如父,廣平王爺的能力,殿下應該比任何人清楚。奴才相信王爺的所有行動皆有用意,定能帶來驚喜,堵住朝野悠悠之口!」

李亨嘆了口氣︰「坦白告訴你,本王對這個兒子,一點底都沒有。我根本就不了解他。二十一年來,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不超過十天。真是擔心如此胡鬧,會吃大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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