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好冷……這是哪兒……
身體一片冰涼,仿佛浸泡在冰冷刺骨的寒泉中,一絲絲寒意順著皮膚傳達到四肢百骸,凍得靈魂都在瑟瑟發抖。
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沉沉地睜不開,似乎有什麼東西搭在上面,涼涼的,如玉石般的觸感。
腦子里一片模糊,意識混混沌沌,這是哪兒?又是夢境麼?為什麼還沒有醒來?不……不行……要快點恢復知覺……
迷蒙的意識漸漸凝結,艱難地掙扎著妄圖破出那一片混沌的黑暗。
「呵……」一聲輕笑,清泠如寒泉般的音色,雌雄難辨。
眼上一松,壓在她眼皮上的事物似乎移開了去,林引只感覺身體一震,那種纏繞著全身的束縛之力猛地一輕,無形中悄悄散去。
雙眼陡然睜開,「嘩——」一股冰涼的水流直擊眼膜,慌忙中林引下意識地緊閉眼皮,卻感覺眼眶一涼,那水流竟直直的穿了過去。
「唔……」林引驚訝地睜大眼楮,剛想說些什麼,卻發覺喉嚨一緊,月兌口而出的「這是什麼」變成了毫無意義的唔唔聲。
「……」林引僵住了身體,漆黑如墨的眸中一片恍惚失神,隱隱有一絲痛苦之色。
「咳咳。」一聲蒼老的咳嗽聲在身邊響起,林引這才發覺身邊有人,猛地轉身看去。
只見一個鶴發童顏的老嫗鞠僂著身子,全身都被包裹在黑色的袍子里,只露出一雙猶如樹皮般褶皺干枯的手。那手是她全身上下最為惹眼的地方,那雙手不像尋常老人般枯黃滿是斑點,而是白得亮眼,散發著慘淡詭異的光澤。看起來猶如厲鬼的長爪一般可怖。
此時那詭異老嫗眯眼一笑,臉上的皺紋堆到了一起︰「你這丫頭倒是奇怪的緊。」
林引一愣,不明白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現在腦子里亂地很,自己不是正在床上睡覺順便做那十年來每夜都會做的夢嗎?這個情況是怎麼回事?而且按照夢里的情況來看,現在她應該已經月兌離了夢境,理應在床上醒過來的啊,怎麼會在這個奇怪的地方呢?還有這個老嫗是誰?她又怎麼會在這里?
太多的未知問題堆積在心里,林引只感覺頭疼不已。
老嫗似乎是看懂了林引心中的疑問,呵呵一笑︰「我說你這丫頭啊,連自己已經死了都不知道嗎?」。
林引如遭雷劈,雙目瞪大,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那老嫗還是笑呵呵的,絲毫沒有覺得這話的詭異駭人︰「你看看你自己。」
林引如言低頭看向自己,只見此時她的身體呈透明狀,如一片薄霧般凝結在一起,稍稍有一絲風吹過都可以帶起晃動的漣漪。這那里是身體,分明是一個虛體!只有靈魂沒有肉身的虛體!
再看她的周圍,是一片廣大的幽藍色水域,冰冷刺骨的水流掠過她的身周,穿過她的身體,而此時的她正和那老嫗懸空漂浮在這水域之中!
林引張大嘴,嘶啞不成調的音節從她的喉嚨傳出,卻始終組不成一句完整的話語,那奇怪的聲音听得人渾身發顫。
「咦?」老嫗驚疑一聲,一雙昏暗的雙眼直直盯著林引的咽喉。
「不對。」吐出一句莫名的話,老嫗昏眼中閃過一抹寒光,一伸手,林引還來不及有所反應那雙慘白干枯的手已經掐上她的頸脖,緊緊扼住。
林引身體陡然一僵,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喉上的枯手一緊,林引不敢動彈,只拿一雙漆黑的眼楮死死盯著她,眼中是悲憤凜冽的殺氣和一絲隱隱的畏懼。
老嫗看著她冷如冰錐的眼神,並不生氣,仍是呵呵的笑著︰「丫頭啊,我若是想殺你,只怕還不需這一伸手的功夫。」
林引面色一凜,心中不得不承認她說的很對,剛才她出手的一霎那她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應就已經被人扼住了咽喉,若是真的想殺她只怕在那一瞬間她就斷了氣。
不過,鬼魂還會斷氣麼?林引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自嘲地笑。
心中緊繃到極致的弦微微一松,林引面色不改,仍拿那雙漆黑的眸子瞧著老嫗,頗有一種看她能折騰出什麼來的架勢。
老嫗又眯了眯眼,眼中似有贊賞,也不多言,扼住林引脖頸的手微微一緊,林引只感覺喉中一暖,頸上一松,一眨眼的功夫老嫗的手已然放開。
「丫頭啊……」老嫗看著林引,眼中神色莫測︰「你是天生就不能說話?」
林引心里一緊,模著脖子,垂下眼睫輕輕點了點頭。
「任何時候都說不出?」老嫗又問了一句。
林引陡然驚住,不知她問這句話是何意。自己在夢境里可以說話的事情別人怎麼可能知道?十年的迷夢,十年的迷惑。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這件事都詭異莫測,難以理解,就算是把這事告訴別人別人也不一定會信。再說這老嫗來歷神秘深不可測,眼下這局面自己的劣勢明顯,保險起見,還是不要將自己在夢境里的情況透露的好。
心念電轉,一眨眼的功夫林引已想了許多,安定好起伏的心緒後她仍是輕輕點了點頭。
「如此。」老嫗眯著眼,嘴角掛著一絲怪異的笑︰「丫頭啊,想不想知道你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林引猛地抬起頭,驚疑不定的看著她,眼神閃爍。盡管她想盡力表現出鎮定自若的樣子,但那眼中隱隱的急切和渴望還是顯露出來。
老嫗看著她,嘴角的笑容更加詭異。
林引見她只是笑而不語,不由得有些急躁,苦于不敢表現出來,只得暗暗捏緊了拳頭。
老嫗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似乎很是滿意她的反應,呵呵一笑,也不再繞彎子︰「這是封印之術。」
封印?林引皺著眉,看著她等她繼續說下去。
「封印之術,自古都是為了鎮壓強大的妖魔鬼神。遠古洪荒時,當消滅不了那些力量強大逆天的妖魔時,就會用以封印之術使之沉睡塵封。但相對的,封印之術也只能暫時壓制妖魔的力量,並不能完全消滅。」
林引眉頭皺得更深,這和她的聲音有什麼關系?
「呵呵,當然有關系。」老嫗悠悠瞥了她一眼︰「封印之術,封印的就是力量。神力,仙力,妖力,魔力都可以封印,無論你多麼強大,一旦你的本源之力被封住,也只能任人宰割。」
林引呆住了,倒不是因為老嫗所說的封印之術,而是,她居然可以听見她的想法?
「我當然可以听見你的想法。」老嫗頗為狡黠的一笑︰「我可是這天地間唯一的鬼巫。鬼巫之力不是你可以想象的。」
林引渾身一抖,有種被雷電閃到的感覺。試想,當你看見一個滿臉皺紋如樹皮般的老臉上露出一抹可以稱得上俏皮的笑容……那種感覺……唔,雖然是一只鬼魂,但她還是想搓一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哼,你這丫頭,還想不想知道你的封印了?」似乎感覺到了林引的想法,鬼巫老嫗涼涼的看著她,看得她一個激靈。
想,當然想!林引嘴角抽搐,勉強扯出一抹笑容。
「哼哼,這還差不多。」鬼巫老嫗眯著眼笑得頗為得意︰「丫頭啊,你這個封印可是頗為不簡單啊。本來一般的封印只是對里力量的限制,如果被封之人死亡他的靈魂是不會受制的,這也和天地之力有關,一旦死亡靈魂歸于地府,這是天道,不可違抗。不過也有人逆天而為強制拘魂,不過這和你關系不大。」
林引听得吃力,這老嫗繞來繞去不知道是本來就羅嗦還是故意耍她,但無奈受制于人容不得她反抗,否則她真想上去掐她一頓。
「而你的封印……」老嫗陡然一頓,神色間竟隱隱嚴肅起來,「封印的不止是你的聲音!」
林引一愣,這是什麼意思,不止是聲音?難道還有別的什麼?
「這封印之強已遠遠超出你的想象。因為一般的封印只對作用,但你的封印甚至扼住著你的魂魄!這就不簡單了。想必當初對你施印之人的法力十分之高深強大。丫頭,我問你,你生前除了不能言語,是否還有其他隱患?」
其他隱患?那是當然。林引苦笑,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身體虛弱,口不能言,時常大病小病不斷,多次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後又轉回來,而且精神十分飄忽不穩,一個不注意就會睡過去。十八年來睡在床上做夢的時候比醒著的時間多得多。
「如此就可以解釋了。」老嫗看著她,似有憐惜︰「施印之人想封印的絕不是你的聲音,而是你的靈魂!」
什麼?!她的靈魂?!林引不可置信地看著老嫗憐憫的臉,封印她的靈魂?!那不是要她去死嗎?!是誰對她有著如此的深仇大恨,竟然狠毒到這種地步?!
「苦命的丫頭……」老嫗嘆了一口氣︰「施印之人本想封印你的靈魂,但沒有想到的是只封印住了你的感官之一,可那余下來的封印之力卻也導致了你生前身體虛弱不堪,到如今你早早就魂歸一方。而你本是異世之魂,死後魂魄卻飄來這聚靈城的冥河河底,也是冥冥中注定的劫數吧!」
原來如此……原來她生前所有的苦難竟是因為這封印麼……呵,居然是這麼一回事……林引無聲地笑了,笑的悲切,笑的眼角都濕潤了。
……聚靈城……冥河……聚靈城?!冥河?!什麼?!
林引似是想起什麼,猛的沖過去瘋了一樣抓住老嫗的袖袍,眼中是幾近崩潰的絕望。聚靈城?!冥河河底?!這里到底是哪里?!
老嫗看她如此失態,卻不怪她,只嘆了一聲︰「是的,聚靈城的冥河河底,神州大陸上所有枉死不得轉生的冤魂聚集之地,第二個鬼界鬼城。」
林引陡然僵住,臉上呆滯的神情看著十分詭異可笑。須臾,她竟然呵呵地笑了起來,喉嚨里如寒風刮著破窗的聲音听起來刺耳而淒涼。
她笑著,一直笑,笑得直不起腰來摔在水流里,笑得身體抽搐不停,層層的漣漪從她身上蕩開,她還是在笑。
原來……原來……最悲哀的人還是她……
聚靈城,冥河,神州大陸。
這里是哪里?這里是神州大陸!是在她的夢境中出現了十年的地方!生前十年夢,死後入夢中。昔日夢中的一切竟真實展現在她眼前,這究竟是巧合還是諷刺?!
而夢中的女子……那個叫雲歸的女子……和她到底有什麼關系?!
現在她可以確定,自己夢中的故事就是雲歸的生前歷程!明明……是別人的生程,為什麼她可以看見?為什麼?!難道……雲歸就是那個給她下封印的人?還是……她就是雲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