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之中,雲修海看著臉色冷漠的暮夕走進來,整個人的身子有些僵硬,似乎對于現在兩人在同一個房間有微微的尷尬,特別是面對著一張冷臉的暮夕,更是神色復雜起來。
「父親。」暮夕走到雲修海的面前,行了一個萬福禮,臉上卻仍舊沒有帶著笑容,有些淡漠的看著眼前的男人,淡漠卻美到窒息的黑色瞳孔,泛著清冽的目光。
暮夕不笑的時候,總是讓人感覺以她周圍而輻射一種冰冷,那種冷漠的慵懶,就連周圍的空氣隨著聲音的跳動,也像是要凝結了起來似地。
「坐吧,平常行常禮就行了。」听到暮夕請安,雲修海抬起頭慢慢的說道,對著暮夕示意點了點頭。
「父親多日一直呆在宮中,女兒行萬福大禮是應該的。」暮夕淡淡的說著,一副父慈女孝的模樣。
整個書房之中裝飾的很不錯,看得出來應該是名家設計著,周圍的掛著的都是名家的大作,顯得不富麗但是卻很有品味。
書房的桌子之後有一個大大的屏風架子,是一盞的畫屏,上面被細細畫了江南的遠山水黛,手法很細膩。
雲修海有些愣了愣,神情之中似乎多了幾分的尷尬,嘴角牽動了下,卻沒有笑出來臉上的肌肉有幾分的僵硬。「嗯,最近可還好,听你薛姨娘說,倒是為了我們雲府爭了光。」
「姨娘謬贊了,朝華妹妹幾人的詩名遠揚,暮夕不過是雕蟲小技前來獻丑罷了,況且若不是朝華和采薇妹妹一定要讓暮夕來助興賦詩,也不會有此結果呢,不過現在也好,起碼洗清了女兒的清白,也不必讓雲府蒙羞。」
暮夕低眉順目的說著,似乎和雲朝華她們姐妹相親相愛,找不到一點的破綻。
卻只听畫屏之中「 啷」一聲,似乎是什麼拉扯之中拉扯的聲音,暮夕挑了挑眉間,看向雲修海。
雲修海靜靜的打量著暮夕,臉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听到畫屏之後的聲音,猛然咳了一聲,眸子地下卻有了幾分的焦躁。
薛雨兒讓他找機會給自己這嫡女一個教訓,這一段的暮夕的所作所為太出乎他們的意料,本以為考慮到了各種的阻力,就算是她母親那里,還有邰港那里都會考慮過了,以及布置了各種應對措施。
卻沒有想到這個女子還是能夠打亂他們的計劃,不過是一個被退婚聲名狼藉的女人,卻沒有想到竟然能有這麼多人的爭搶。
那些貧寒學士清流之子也就罷了,真不知道他這個女兒到底是從哪里招惹的公國府還有司徒家的人,都不知道整個帝都是瘋了還是什麼。
本來還想借著她名頭太盛的道,去敲打她一下,讓自己這個嫡女應該知道作為嫡女的本分,不過她卻處處帶上了朝華和采薇她們,將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
「咳。」雲修海表情一滯,煙柱那一絲的疲倦和尷尬,重新看著暮夕問道,「你應該知道我這次叫你來有什麼事了吧?」
「姨娘剛剛已經提過了。」暮夕淡淡說道,抬眸看著雲修海,冰冷的臉上閃過一絲的嘲諷,「母親可同意?你確定她讓我嫁的人是雲疏?」
「她會同意的,這件事情就這麼決定了。」雲修海沉默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麼,神色有些復雜,「明日里,你去宮里一趟,有人要見你。」
「我為什麼要嫁?」暮夕嘴角彎起一抹冷笑,「退過一次婚還不夠麼,雲府丟臉還沒有丟夠麼?」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沒有你選擇的權利。」雲修海的臉冷了下來,猛的拍了下一旁的桌子,站了起來。
瞬間,整個屋子極為的安靜,「噓。」只听畫屏後頭的隔間里突然響了下,像是極為諷刺的笑聲,伴隨著簪子的微微響動。
暮夕的眉角輕挑也站了起來看了過去,雲修海的臉上變了變,輕咳了一聲,恢復了常色,淡淡說道,「好了,回來吧,明日里我會隨著你一起進入宮里,不要給為父丟了人。」
「女兒告退。」暮夕隨意的行了個禮,直接開門走了出去,冷哼了一聲,帶著一種怒意,將書房的門直接甩了過去,大概是因為用力過大的緣故,還留著一道小縫並沒有關嚴。
蘭陵和半夏看到暮夕現在的模樣,立刻迎了過去,用眼神詢問著,暮夕慵懶的笑了笑,在門口駐足了片刻,便听到書房之中傳來的聲音。
「爹爹,憑什麼她就能去宮里啊,我可是你的寶貝女兒呢,薇兒也想要去宮里,好不好?」雲采薇甜美撒嬌聲音響起,再自己的父親面前撒著嬌。
「好了,采薇,別鬧父親了,父親心里有數的,宮里雖然很好,但是畢竟比不上自己家里。」雲朝華溫婉的說道,從屏風的後來走了出來,為雲修海捏肩。
「嗯,還是朝華懂事,放心吧,朝華和采薇你們的婚事,父親都放在心里的,有你們娘親給你們操心,自會讓你們滿意的。」雲修海點了點頭,對著雲朝華兩人說道,神情極為的自然。
半夏在一旁站在,早就已經變了顏色,魅惑的眸子死死地看著里面,輕咬著唇角,看起來就要沖進去的樣子,卻一旁的蘭陵給拉住了,暮夕整個人冷冷的看著里面。
「呦,夕兒還沒有走麼,大爺應該已經把事情交代好了吧,明日里可準備好去宮里了?」薛氏裊裊的從外面踱了進來,臉上帶著嫵媚的笑容,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揚淡淡的看著暮夕,無視蘭陵和半夏,直接對著暮夕走了上去,在暮夕耳邊輕聲道,「你還是听話的比較好,別忘了去年的事情,你猜,最後推你下去的那雙手是誰?呵。」
暮夕的整個人的身子有些微微的僵硬,緊緊握緊了雙手,冷冷看了薛氏一眼,轉身帶著蘭陵和半夏離去,留下笑語盈盈的薛氏走進來書房。
胡禧還在外面等候著,暮夕帶著半夏兩人並沒有看胡禧一眼,蘭陵扶著暮夕直接上了馬車之上,三子駕著馬直接向著「葵居」的方向趕去,胡禧陰鶩的眼中帶著一絲陰笑,冷冷看了遠去的馬車一眼,直接走進來「雨閣」之中。
暮夕靠著坐墊之上,整個人的身上的寒氣和怒意褪已經褪去,看見半夏還是一副氣鼓鼓的模樣,那種眉目之中含著的風情,讓暮夕有些好笑,懶懶的伸手在半夏的頭上輕輕的揉了揉。「想什麼呢。」
「小姐,他們怎麼能夠這樣,薛姨娘那個狐狸精,雲朝華和雲采薇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明明是故意的在您面前演戲,想要氣小姐的。」
半夏恨恨的說著,看著暮夕似乎一點都不生氣的樣子,嘟起了小嘴,樣子極為的嫵媚,倒是多了幾分小女兒家的樣子。
「喂喂,跟慕兒小丫頭一樣了。」暮夕敲了敲半夏的小腦袋,淡淡說道,「不然呢,我能怎麼樣,明日里不去宮里麼,跟他們抗力力爭,去爭什麼寵愛麼?」
「哼,大小姐才不稀罕呢。」半夏立刻說道,嫵媚的小臉上滿是嗤之以鼻的鄙視,用著灼灼的目光看著暮夕,「不過小姐就這麼放過他們麼,看著好討厭的感覺,大爺也是的,都是被薛姨娘那狐狸精,呸呸,薛姨娘才不是狐狸精呢,她才配不上狐狸精的稱號,哼。」
半夏想起來小姐平日里寫的話本的故事,冷冷的哼了一聲,嘟了嘟嘴,惹得暮夕和蘭陵都笑了起來。
「哎呦,小姐你還笑這麼開心?姨娘是要讓您嫁給雲疏少爺啊,怎麼辦怎麼辦嘛。」半夏看著暮夕和蘭陵都笑話她,也不怕羞,直接看著暮夕著急的問道。
「那半夏想讓我嫁給誰?」暮夕挑了挑眉間問道。
「當然是••••••咳咳。」半夏揚著嫵媚的小臉,像是勾引似地看著暮夕,「小姐小姐,你就從了我師兄吧,墨影師兄多好啊,是不是,和小姐簡直就是絕配嘛。」
「你墨影師兄可是不少人盯著呢,你家小姐可是享受不起啊,萬一有哪來的野花跑過來投懷送抱怎麼辦啊?」暮夕無可奈何的笑了起來,逗弄的看著半夏。
「哼,她們敢!師兄自然只屬于小姐一個人的,誰敢過來投懷送抱,小姑女乃女乃我就把她們衣服扒光了丟到怡紅快綠去!」
半夏學著暮夕的樣子,眉角一挑,冷喝的說道,那個樣子嫵媚又霸氣,惹得暮夕和蘭陵都哈哈大笑了起來,幸虧馬車之中的隔音效果比較好。
「好了,過些日子你們就知道了。」暮夕不可置否的說道,笑了笑。
「小姐明日里就去宮里麼,當年嬤嬤也說過宮里的規矩,估計薛姨娘也不會怕人來專門教注意的規矩了,明日里還是小心些好,畢竟宮里不比在外面。」蘭陵見半夏還耿耿于懷的樣子,溫柔的說道。
「行了,現在不對他們動手,不過是因為雖然現在在帝都之中還不錯,但是畢竟還有幾家的勢力我還沒有探清楚,特別是宮里面,這個時候把自己底牌弄出來,也沒有什麼必要,適當的示弱也會她們忽略很多。」
暮夕的眼神輕眯了下,目光飄了飄,其實這次去宮里她幾乎能夠肯定絕對不是自己那便宜舅舅的注意,只是不知道,薛姨娘她們身後還站著什麼人,竟然讓她們這麼的重視和有把握。
況且,現在這個時候,她表現的不過是一個有點小聰明的女孩應該有的表現,只有這樣她才能最能順水推舟的將一切事情辦好,既然答應的雲疏,自己自然不會食言。
她能感覺到,最近雲疏他們其實並不想讓自己這麼快的接近那些危險的東西,也隱約能夠感覺到他們在隱埋著什麼的。
雖然那應該是他們認為對所有人最好的路,其實她並不怎麼稀罕,只是懶得計較,還不如直接順著他們的方法走,最起碼和自己想要的東西殊途同歸。
回到「葵居」之中用了晚飯,慕兒小丫頭今日做了不少的好吃的飯菜,暮夕就著用了不少,倒是半夏還是有點耿耿于懷的樣子,似乎在盤算著什麼。
暮夕也沒有在意,只是讓蘭陵偷偷的給了幾個自己平日閑來無聊配置的小瓶藥,自然里面好玩的東西很是豐富,拿到之後,半夏便笑眯眯的從廚房里端了幾樣點心,回到自己的房中好好研究去了。
快到傍晚的時候,卻是意外的接到了東方易的飛歌傳書,倒是讓暮夕驚奇了一下,這個時候東方那家伙不應該自己躲在屋里編劇本去了麼,當然服了自己的藥之後,應該很快就有效果了,但是東方那家伙應該也不會這麼的沒有水平,一點小痛苦都忍不了吧?
而且讓暮夕好笑的,這家伙竟然一連的寫了三封消息,讓三個鴿子飛過來找暮夕傳消息,從蘭陵手中一一接過信鴿腿上收上來的紙條,按時間一一排開。
第一封
狠,算你狠,小爺我都跑了四次茅房了,嗯哼,我去找那誰去,我就不信我解不開這解藥了,小爺我下次去我就不走了。
第二份
果然你們是一家的,你不用內疚的,小爺只是上茅房的頻率又快了一倍而已,小爺決定要習慣那家伙的重色忘友,因為小爺我預感,以後會很經常的遇到。
第三份
姐,大姐,我求您了,您就讓那位高抬貴手吧,我這副慘模樣,竟然被他逼著在各位美人面前去展現自己新的大作劇本,我求您了,姑女乃女乃,您再不發話,我就直接在這里就地解決了,明日我就直接從夕月樓的最高層跳下去啊!
暮夕看著眼前的這副豐富的三份消息,挑著眉角嘴角輕笑,現在她絕對可以想象到東方那貨可憐兮兮的模樣,以那家伙的性子,就算是要死了,也絕對不能在美人面前丟臉。
這麼想著雲疏那家伙在暗處之中用著笑眯眯的目光看著東方,便覺得好玩,突然覺得全身的毛孔都舒暢了起來,早上被東方這厚臉皮逼得索要話本的無奈,瞬間全部消失不見了。
好吧,她承認,她從來都是睚眥必報的家伙。
一夜好夢。
第二天大清早,便迷迷糊糊的被蘭陵她們叫起來梳妝,將衣衫穿戴完畢,蘭陵拿了熱騰騰的帕子來給暮夕擦臉,這才懶懶的醒了過來,任由蘭陵她們伺候洗漱完畢,便無聊的看著她們給自己梳妝。
因為是進宮的緣故,所以在年下也穿的喜慶了一些,不過還是以素白為主,周圍繡的都是紅雲般的梅,看起來有種低調的華麗,頭上除了用梅花纏繞繡著的絲帶綰起之外,還被蘭陵用復雜的手法將一半編了起來,一半散在腰間。
慕兒丫頭今日早早的便做了早餐,讓暮夕趁熱用了一些,暮夕也知道這次進入宮里定然不會是吃個飯而已,不管那宮里有什麼上等的吃食,估計她也用不習慣。
況且就算是有不錯的吃食,以她看來也不過是跟以前參加晚宴罷了,根本吃不了什麼東西,自然讓蘭陵帶了些點心之類的在身邊備著。
若是被他人知道,雲家嫡女對于進宮這麼一件大事,第一件想的竟然是吃不吃得習慣,不知道有多少人得郁悶死。
一大早,便有公公來到雲府之中接雲修海他們進宮,三子駕著馬車跟著雲修海的馬車之後趕往宮中,時間還早,暮夕半眯著眼楮靠在墊子之上看著外面掠過的風景。
天氣倒是很好,日子已經漸漸回暖了一些,天空之中也是一片的湛藍,萬里無雲,從車廂的窗子看出去,外面有著暖暖的陽光灑下來,有種虛無的溫暖。
雲府大爺看起來進出宮里算是比較常見的了,所以對于馬車的審查也稍微簡單了一些,只有幾個宦官和宮女們到暮夕的馬車之中檢查了一些,便放了他們進去。
齊朝的宮殿分為散去區域,這三個宮掖庭宮和東宮左右對峙,中間擁簇著一個大宮,暮夕也懶得記名字,便透著窗子打量著周圍的景色,周圍盡是一片的富麗堂皇,氣魄宏偉,嚴整又開朗。
沒有後代暮夕在京城之中見到那種盡是飛檐卷翹,金黃翠綠兩色的琉璃華瓦,反而色調簡潔明快。屋頂舒展平遠,門窗樸實無華,給人莊重,大方的印象,華麗,看起來很是舒服。
半路上再次路過一個宮殿之時,馬車停了下來,有幾個宦官扶著暮夕他們下了來,暮夕這次進宮只帶了蘭陵一人。
慕兒年紀還尚小況且暮夕又喜歡她的可愛性子不願意讓她接觸這些,半夏卻是容貌太過于出挑暮夕不想讓她這麼出現在宮里,畢竟一入宮門深似海,蘭陵向來穩重且有分寸,帶著她來倒是正好。
雲修海被宮里的宦官們引走,卻只是淡淡的看了暮夕一眼,便直接離去,暮夕帶著蘭陵站在原地之中臉上沒有一點的不耐煩,直到一個看起來年紀四十多歲的宦官領了轎子過來,為暮夕打開簾子坐了過去,周圍都是一片的安靜,一路上都沒有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