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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第二章

正月十七日,因南方富陽軍營長官年底遞請折子求糧草一事,元統帝待元宵過後即下旨,遣了陳旭與景珽向南走一趟,負責南三省籌糧,再辦理富陽軍營的軍糧運送。

寶嘉郡王府這里為景珽世子出遠任而忙碌打點,寶嘉郡王挑了十幾個行事妥帖的門客跟隨世子此行。景珽出門前夕,郡王叫兒子到書房里談話。

「南三省籌糧之事,向來是個不易干的差事。三省政司是個難搞的老東西,朝廷里許多壞賬都是他那里的,司祿大人叫苦卻不能如實上報御前,知道為什麼嗎?這個三省政司的職權太大了,是幾朝遺留的問題。天高皇帝遠,他在那兒黑白通吃,簡直是個土皇帝,許多人在收糧上栽跟頭。你和陳旭,都年輕,萬事不可沖動,第一次權且走走,不要與那里起沖突。」

「是,父親的話兒子記下了。」

「聖上午前召你,說什麼了沒有?」

「下了一道特指,讓我們順道巡南三省的鹽政。」

寶嘉郡王沉吟一番,說︰「一切不要沖動不能張揚。你去和你母親說話罷,這一去要幾個月,她既擔心又傷懷,好好讓她安心。」

「是,父親,兒子去了。」

景珽世子到內院見郡王妃,郡王妃又是許多囑咐的話,說到動情處不免落淚,再有景珽世子之妻——離昭郡主來請安,再添傷感。

正月二十三日,安常大人自姜北國回朝。那一日並不是特殊的日子,元統帝在昌華殿見安常大人,略听了听他述職,便讓他回府休頓。

而安常衙當值的幾個卿尚接到這樣一個命令︰周重修大人,請去一趟安常府,大人請見。

周重修听到召見,即從值事房出來,騎了馬向安常府去,心中滿是問號。這個安常大人才回來就要見人,饑荒似的,急成這樣。再者,他向來不愛待見自己,卻點名要他去,不知道是不是在姜北國吃了什麼不好的東西,導致心智受損。

他在大門下馬,正遇上安常大人的馬車也到府前,馬哧叫一聲,垂下頭站定。奇善掀開簾子,扶出里頭的主人。

周重修沒有立即見禮,失神看著安常大人,驚訝于他絲毫無風塵僕僕的辛酸潦倒模樣,好像才從千華苑飲宴回來,一身溫煦浪漫的氣息。

「進來吧。」安常大人放下一句話,進門去。周重修才轉過神來抬腳跟上。他略感尷尬,心內莫名生氣。

進了大廳,下人窸窸窣窣進來,擺上茶請周重修坐下吃,又端上溫水及巾帕。安常大人月兌下狐裘大衣洗手,讓侍女摘去頭上精致厚重的玉冠。周重修知他不進內休息,立即要講話,便不吃茶,立等著。

「這一年辛苦你們了。」安常大人突然說,坐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下人漸漸撤離,安常大人示意周重修在自己對面坐。周重修挪過身,朝偏座坐下。

「是下臣該盡的職。」

「叫你來也沒別的事,是把過去幾個月的文案理了送過來,我明日就要。你去說,後天我要到衙里去,讓幾位大人都要到。」

「是。因為忖度著大人要翻看往昔卷宗,都已經著手整理,明日即給您送過來。只是大人才遠行歸來,不稍作休憩麼?」

安常大人打量他一眼,笑道︰「我可不敢讓人說惺惺作態只圖安逸。」

周重修眼底閃過一抹訕笑,低聲回道︰「誰人敢嚼舌根。」

「好了,你且去吧。也不留你用膳了,替我問你父親好。」

周重修巴不得離了他面前,快速出安常府,騎馬跨過長街,回到瑞親王府。才進二門,就有人叫他,說瑞親王叫到跟前說話。

周重修直覺晦氣,今日撞上那個瘟神就算了,回來還要面對家里這個大神。只能唉聲嘆氣換了家常服,到這邊院子。

瑞親王爺在書房里練字,周重修進來請安,他頭也不抬,手下不停寫了五個大字,才說︰「你是衙里回來還是酒場里混了回來?」

周重修暗自翻白眼,嘴上只得恭敬回應︰「今日當差,因安常大人傳見,故去安常府,回來晚了。」

「也不算晚,你要認真做事,多晚回來都沒關系。」瑞親王抬眼看了看兒子,擱下筆,下人捧上水來讓他淨手。周重修遞手巾給父親,「父親訓的是,兒子記住了。」

「你去吧。」周重新從父親書房退出來,也不想立即回院見到那個妻子,便出了後門,往文禾郡主這邊來。

文禾郡主做著手上的針線活,見他進來就說︰「臉這麼臭,見過父親了是不是?」

「姐姐你都嫁人了,講話也不委婉點。他也受得了你。」周重修興致聊賴地說,文禾郡主將手中新納的鞋底往他頭上抽了一下,他哎呀叫一句,怒視她︰「干嘛呀!」

「什麼他他他的,叫姐夫。沒禮貌。」

「他比我小。」

「比你小也得叫,否則再也別來我們這里,不歡迎你。」

「姐,好姐姐,我今天沒遇見好事兒,來這兒你還給我臉色看。」

「誰敢惹你啊我的少爺,除了父親。你沒做錯事,父親哪里會見你。」

周重修信誓旦旦地舉起手︰「我發誓,今日我可什麼差事也沒做,父親就叫我,見我也沒好臉色,也沒什麼訓話,干什麼也不曉得。這真是同父不同命啊,父親見你就笑呵呵的,見我就跟喪尸似的。」

文禾郡主被逗得直笑︰「胡說什麼。」

「還有那個安常大人,不知道搭錯什麼筋了,今天讓我去見他。他那麼多哈巴狗,找我干嘛呀。」

「我說你個愣頭青,人人巴望著受長官重用,你倒好,還罵人,不知好歹。」

「別,我心里還不糊涂,也知道幾斤幾兩呢。他才復職,怕降不住,是要找人先練練吧。哼,我不是軟柿子,他打錯算盤了。」

「愣頭青,你不會在他面前亂說話吧?」

「能說什麼?他倒是一貫的假惺惺,什麼‘我可不敢讓人說惺惺作態只圖安逸’,我听著都慎得慌,毛孔掉了一地。」

文禾郡主又氣又覺得好笑,實在覺得這個弟弟頗缺德性。周重修從來不喜歡安常大人,當年點他做卿尚,也是瑞親王罵著去的。文禾郡主深知弟弟的性格,就是愣而紈褲,好在不是好事之人,否則容易闖禍。

「愣頭青,你少說話罷,你姐夫快回來了,一起吃飯麼?」

「有我愛吃的菜我就留。」

正說間蘇漸東一身官服掀簾走進來,看見周重修便笑了,「二公子來了。」

周重修板起臉點點頭,「漸東,找你吃酒呢。」

「正好,昨日得了上好的。你稍後,我換了衣服就來。」他向妻子望一眼,抬腳出去了。

兩日後,安常大人正式復職上朝。那一天百官皆起早,候在紫英門待宮門開放。月亮高高掛在天空,他們見到了一年未見的安常大人從馬車上下來,都一陣忙亂地行禮,說了許多相見懷念、恭敬不彌的話。安常大人尚算親切隨和。

「都挺早哇!」戰將軍騎馬至,高坐在鞍上冷笑,眼楮卻掃在安常大人身上,目中無人似的。

眾臣又一陣忙亂地向戰將軍行禮,戰將軍以馬鞭示意,對安常大人說︰「姜北國富庶,安常大人去了可開眼界啊。據說那兒以寶石為地,可否屬實?」

「姜北國雖富,畢竟小國。以寶石為地麼,也只是民間為哄小孩編的小故事,不想將軍還有童心,竟信呢。」

有人發出嗤笑聲,戰將軍挑高眉毛,不動聲色。

「哼,經過此行,恐怕某人的後花園真要以寶石為地吧?」

「將軍玩笑了,‘以寶石為地’上,我還真不敢向將軍學習。」

戰將軍睜大眼楮瞪了他一眼,宮門開啟,他縱馬率先進去了。

今日朝議二十八日東括國君來朝之事,元統帝為此心情極好,同時為安常大人代大衡赴姜北行喪而厚賞之。

戰將軍譏諷為「去吃一吃死人酒也能立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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