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何苦折騰自己的身子呢,如今聖旨已經下了,你是斷不能不嫁太子的。奴婢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喜歡寶二爺。」
「誰喜歡她了。」林顰兒忙打斷藕官的話︰「藕官,這話可不能說了出去,若是說了出去,只讓人不得好了。」
黛玉在外面听了林顰兒的話,心中暗暗點頭,這林顰兒雖然弱質,但是有些事情看的很清楚,她明白,若是這話說出去,自然是不好的。
藕官則認真道︰「姑娘也知道這話是不好的,只是姑娘平如和寶二爺走那般的近又如何好,明白的人都知道姑娘和二爺是兄妹情深,但是不明白的人呢,我這里大膽的說,姑娘在這府中,原也是來投靠的,若是過了,別人只當是姑娘想把著榮國府這大樹干了,如此老爺若是知道了,豈不是讓他都抬不起頭嗎?」。
林顰兒的眼中多了一絲水光︰「我何嘗不知道,但是你看著這個府中,老太太雖然疼惜我,可我終究不過是外來人,哪里能跟自己的孫子孫女比的,若是有了意外,雖不得說我,但是只怕臉色也是不好,舅舅舅母雖然對我客氣,不過也是應付我一個寄居客人,曾幾何時,當我是親人看待了,璉二嫂子,雖然表面親熱,但是我們都知道她是如何的人,平日里還讓人給稱呼鳳辣子,想來也是知道了這性格的,如此這般,你說,我如何還能安穩在這府中生活。」
「還有姐妹們呢,對姑娘不也是好的。」藕官願意不過是勸慰林顰兒,倒不想她竟然能夠想這麼多。
林顰兒微微嘆氣︰「姐妹雖然好,但是這人心隔肚皮誰又能知道了誰,二姐姐素來就軟弱,丫頭婆子都欺負上了,她都只是溫柔一笑,不予理睬,說是大愚若智或者大智若愚都是好的,三妹妹,盛行高傲,只不過就是有了一個不爭氣的娘親和一個不爭氣的兄弟,如此,才想著處處要往上走,四妹妹,是正經的寧國公的後人,住這里算是親戚家也算自家,若是不合心了,大不了回了寧國府也就是了,但是我們呢,我能去哪里,回蘇州嗎,雖然舊強門依舊,但是爹娘都不在,去邊關尋爹爹,只怕還沒走出這京城就被追回來,如今聖旨加身,更是走不了,即便沒嫁,可也是成了太子府的人,只是我如何能夠將這干淨的身子進入那太子府中。」說著又飲泣了起來。
藕官眼珠轉了轉︰「不如明兒我出去一趟,去找主子說說,看她是否有法子。」藕官口中的主子自然就是黛玉了。
林顰兒微微沉吟,似乎有點猶豫︰「這樣不好吧,會打擾了香玉姐姐的。」
一句話可以體現一個人的性情,這林顰兒是個聰明的人,但是凡事卻是喜歡忍的人,總不喜歡將自己的苦楚說出來,說明白了是好強,自尊心強。
黛玉沉默片刻,微微啟動朱唇,傳音入密給藕官︰「藕官,告訴顰兒,不用擔心,好好生活,該如何做的,我心里有底。」
藕官眼中一喜,左右看看,不遠處還有紫鵑在收拾,她遂低頭在林顰兒耳朵旁說了幾句話。
林顰兒微微一愣,眼中也一喜,寄居人家中,少有人關心,即便有人關心也不過是有所圖謀,如今竟听到有人暗中在關心她,她如何能夠不激動。
差點她要站起來,還是藕官警惕的看了一眼一旁的紫鵑,她才有所悟,不過心中倒是開心了不少。
黛玉不是好好先生,很多事情自然不會隨便做,只是這林顰兒好歹是自己的父親交代照顧的,因此她自然也不會推月兌,若是自己沒來這榮國府也還好說話,如今既然來了,自然也就順便幫助一下她吧。
黛玉離開瀟湘館,轉了一會,想起白天還看見寶釵,因此想去看看這個寶姑娘。
蘅蕪苑似乎很素淨,這似乎不太適合寶釵的風格,這是黛玉第一感覺。
听見悉悉索索的聲音,黛玉過去,卻見一個丫頭模樣的女子和一個小廝正在廝混,不過那小廝也不太大膽,最多對那樣也就是動手動腳︰「鶯兒,你說我們爺傻時候出來?」
鶯兒打個呵欠,對于小廝的動手動腳好似習慣,只頭靠著打盹︰「快了吧,不過說真的,你們爺也真是的,他若真心喜歡我們姑娘,只取了過門就好了,何必這樣偷偷模模的。」
「你以為我們爺不想啊,只是這府中大小事情又不是我們爺說了算的,因此才不能這樣,不過想來也快了,畢竟你們姑娘這般跟了我們爺了。」小廝倒是說的隨意。
黛玉微微搖頭,看來這個院子中倒是不清淨了,因此閃身到一窗口下,只听見里面傳來喘息和嬌吟聲︰「好兄弟,你不能總是夜班來,若讓人看見了總也是不好的。」
嬌喘聲中還有寶釵的聲音,似乎很慵懶,看來這寶釵倒是過的听滋潤的,難怪白天看見她的時候,是那麼的光彩動人,一點都沒有在江湖中那種憔悴的感覺。
「好姐姐,你也知道我想白天來,只你這屋子人也多,而且不方便,因此才晚上來的。」這聲音听起來年紀倒是不大。
「你啊,就是不敢說,如今我都已經成了你的人了,何時你才能提親,莫非你還心心念念點擊林妹妹。」似乎有點吃醋的樣子。
「怎麼可能,她再如何可比不上姐姐你啊,只不過,我跟她玩,也是老太太的意思,說多走動走動,這林家還有好些東西沒到我們這里來呢,何況還听說她身後有個傲絕宮。」這不像是一個不知深淺的富家少爺的話,黛玉微微點頭,看來這個榮國府中果然不簡單,自己一個人還好說,如今還要保護一個林顰兒,因此還是小心為上。
黛玉沒有听下去,心中有底就好了。
回到櫳翠庵,錦瑟上來幫著黛玉換了一身衣衫︰「姑娘,嫣然姐姐說,過兩天過來。」
黛玉微微搖頭︰「不用,讓嫣然在外面替我打點,我如今對這榮國府有點興趣了。」黛玉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原本來榮國府,只是單純的想進來看看,如今瞧著,看來這里果然有不少的東西啊,黛玉感覺枯乏的日子似乎有了一點好戲,就這點上,可以看出其實黛玉還是有點童心未泯,只是原本一直以來的遭遇,讓她學會了保護自己,如今倒是起了難得這種看好戲的心情了。
黛玉在櫳翠庵是不平靜的,首先這府中的那個賈寶玉就會經常來。
也不知道這賈寶玉是什麼心思,一大早來瞧櫳翠庵的門,錦瑟出去,只道︰「師父還在做早課呢,二爺有什麼事情嗎?」。
寶玉笑道︰「我只習慣早上來給妹妹祈福,倒不想櫳翠庵多了妙玉師父了。」
黛玉听這聲音微微挑眉,分明就是跟寶釵苟合之人,為林顰兒嘆息,竟然認識這樣一個表里不一的人。
她放下敲木魚的手,走了出去,只道︰「二爺為林姑娘來祈福是好事情,只這祈福也是有日子的,素來是每月的初三十一是最好的,若是二爺真是誠心,那兩日可去郊外各寺院中上香,雖然櫳翠庵內也可以,可這里到底是女眷家廟,若是上香了,反而不見得有多少效果呢。」
黛玉的話讓寶玉似乎沉吟了片刻,然後點點頭︰「妙玉師父說的是,如此受教了,那麼我告辭了。」
黛玉讓錦瑟送寶玉出去,待寶玉離開後,黛玉直接吩咐琴娃︰「琴娃,出去找一下嫣然,讓嫣然調查一下這一位寶二爺的一切。」
琴娃答應一聲就去了,錦瑟進來,黛玉又吩咐道︰「錦瑟,你去悄悄見藕官,讓藕官注意一點賈寶玉,你就說如果為了顰兒好,就不要讓顰兒過多接近賈寶玉。」
錦瑟有點奇怪︰「這個賈寶玉看起來不過二世祖,姑娘為何這樣說。」
黛玉微微搖頭︰「他真是二世祖嗎,如果真的是,那麼我就奇怪這里的老太太為何就那般的寵他呢,要知道一個大家族若是出一個懦弱的二世祖是不好的,你可明白了?」
不需要再多說,錦瑟也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人,瞬間就明白了,她不禁佩服黛玉,竟然能想到這麼多。
琴娃回來,對黛玉說︰「我去找嫣然,主爺也在,听姑娘說要嫣然調查寶玉的事情,說要姑娘今晚出去一趟。」
黛玉微微點頭︰「也好。」
正說著話,卻見一個小比丘尼進來︰「師父,林姑娘來了。」
黛玉走了出去,見林顰兒在藕官的攙扶下,蹁躚而來,黛玉微微起手︰「林姑娘怎麼來了?」
林顰兒嘆了口氣︰「整個府中也就這櫳翠庵清淨點,所以過來坐坐,你可別趕了我才好。」
一旁藕官道︰「還不是那寶姑娘,拿來了什麼他們金陵的特產,說什麼是她哥哥去金陵時候帶來的,姑娘因此就想起了蘇州。」
「藕官,別胡說,寶姐姐送東西來是好心。」林顰兒輕輕斥責藕官。
藕官卻不以為然︰「若真是好心,就應該多送點好東西來,只平日送的燕窩也不過是下等的,只當我們不知道呢。」
黛玉微微皺眉︰「這燕窩又是怎麼回事情?」
林顰兒還沒說什麼,藕官就開口了︰「還不是姑娘病了,總也是咳嗽不好,請個大夫過來,說平日應該多滋補了,最好用些雪糖炖燕窩的,其實姑娘自己也有錢買,每個月,老爺總也是讓人送來的,只是那些銀子都不曾到姑娘手上,府中老太太說什麼姑娘年紀小,怕也沒處花錢,只給姑娘積攢著,等將來出嫁時候可以置辦嫁妝,從此每個月的錢都不曾來了姑娘手中,姑娘得到的也不過就是這府中發的每個月的月錢。」
黛玉听了微微點了點頭︰「我們進去說吧。」走進屋內,黛玉吩咐錦瑟︰「去將我帶來的去年收集的梅花雪水挖一壇子來,順便將我帶來的花茶拿來。」
錦瑟答應一聲很快就出去了,錦瑟拿了雪水和茶葉進來,琴娃則拿了一副茶具進來,林顰兒看見這是一套青花瓷茶具,通體釉青色,花紋以蘭花為主,可見是難得之物,黛玉自然看到了顰兒眼中的好奇,她不做任何解釋,黛玉素來穿著以素淡為主,頭上也不喜歡穿金帶玉的,只是對吃喝上很是講究,尤其是茶,因為姑蘇素來就是出產上好茶葉的地方之一,所以黛玉的茶葉可想而知。
黛玉用的花茶,輕輕的茉莉花香彌漫在了空間,顰兒微微品了一口︰「真的不錯,不想這茉莉花制成了茶,卻這般好聞,以前倒是听過,卻不曾嘗過,今兒我可算是來著了。」
黛玉微微一笑︰「這茶並不是只有一種的,就好似這人也不可能一沉不變的,我知道林姑娘素來寄居此處,自來是要小聲說話,小心行事,但是該是你的,何必讓給別人呢,既然是林大人給你的錢,你大可以大大方方的提出,那是你的。」
林顰兒微微一愣,她到底是閨閣中長大的,一直以來以孝為主,因此黛玉說這些,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從來不曾想過如今算是知道了,但是卻又讓她一時間無所適應,畢竟要改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黛玉也明白,林顰兒是依照一般閨閣小姐的要求來養的,就這點上她其實還是感激林如海將自己送去胤禛那里,若非自己見識過了更廣闊的天地,只怕也是跟林顰兒一般樣子的。
林顰兒似乎想了很久,然後才回頭看著黛玉︰「妙玉師父,你說的固然好的,但是我根本做不到,因為我思緒很亂,不知道該如何做,何況我來這里原本就是投親的。」
黛玉微微搖頭︰「難道在這里你除了這榮國府的人,就沒有其他認識的人了嗎,我想林大人做事情不會這樣不考慮你的未來的。」
顰兒沉默一會︰「是有過,爹爹當初離開前,讓我認識了傲絕宮冷香閣的香玉閣主,但是那也只是一面之緣,不熟悉,爹爹雖然說有事情可以找她,其實藕官也是她給我的,但是我不知道該不該去打擾人家。」
黛玉一直以來清冷高傲,對于一些人很少有關心的想法,直到前不久理清了對胤禛的心,才開始對胤禛真正關心,但是對于眼前這個林顰兒,黛玉升起了一股憐惜之情,因為她的敏感,體貼,因為她的小心翼翼,這樣的人,雖然不是自己的同胞姐妹,但是黛玉心中已經承認了這個妹妹,想了想,黛玉道︰「其實既然是你爹爹托付的,你也應該相信,可見林大人還是不放心你的,要是有困難時候找人,為了方便,還是女子,既然如此,你為何不找找她呢。」
林顰兒也知道黛玉說的對,在這府中,她是小心翼翼的過日子,即便心中有所不安,也只是暗中飲泣,別人只當她是思念家鄉,思念親人,可有幾個人明白,她其實更多的是孤單寄居的難堪,如今黛玉提醒了她,她真的想出去走走,那麼是一頓飯,一杯茶的工夫也好,至少,能讓她有一種輕松的感覺,她心中也是渴望自由和輕松的。
想到這里,她看向了藕官,藕官和顰兒也待了很長時間了,因此她這般舉動就知道了︰「姑娘放心,我會悄悄出去找閣主的,一定讓姑娘正大光明離開這里好好出去玩玩。」
顰兒臉上終于露出了欣喜笑容,她回頭看著妙玉︰「妙玉謝謝你,你來這府中真是太好了,我從來不知道,還有人能夠這樣開導我,一直以來,我就少人說話的,不知道以後能不能經常來這櫳翠庵。」
黛玉含笑點頭︰「自然可以,只要你想來就來。」回頭吩咐錦瑟︰「去將我那盒子血燕拿來。」
錦瑟答應一聲,進屋去,很快就拿了一包東西來,黛玉示意錦瑟將血燕給藕官︰「這是我帶來的,平日我是不吃這東西的,前些日子有人送我,我原本想丟一旁,如今倒好,可以給了林姑娘了,你只拿去吃了,沒了只來我這里拿,讓藕官來拿就是了,不用跟人說起,這些東西我這里還多著,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那些下等的東西就不要吃,雖然有些效果,但是吃多了反而對身子不好,你如今還是養好了身子,對將來才好做打算。」
顰兒原本是想推辭的,如今听黛玉這麼一說,倒也不推辭了,只點頭︰「既然如此,我就生受了。」
顰兒臨走前,黛玉又讓錦瑟拿了一些茉莉花茶給黛玉︰「你平日暫時也別喝那些綠茶,你身子弱,先用花茶調養了才好。」
顰兒從不曾感覺過的溫暖,此刻意外在黛玉這里得到了,她心中感激,不知不覺對黛玉的心近了幾分,雖然不知道黛玉為何這樣對自己好,但是顰兒直覺自己就是可以相信黛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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