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開誠布公懇談一番之後,除卻花曉殘那段著實有些教人啼笑皆非的過往,其他一切安好。我同素素在聖宮吃好喝好,若要挑出些毛病的話,便只有那張床了。無怪李小念出門就住最好的客棧,一點不為奸商省銀子,竟也是情有可原的。連日來我幾乎沒怎麼安心睡過,顧影自憐時往往有些哀怨,瞧著甚是清瘦。倒是素素適應得快,每晚安睡到天明。我覺得多半是那些年獨自生活的功勞,隨所欲而能安,不求己不怨世,她——今後應該能好好活著罷……
我雖很想知道她的身體究竟出了什麼問題,為何總也長不大,奈何自己既不是神醫亦不是神醫之後,只能待日後離開這魔窟去再想辦法。她一人孤苦伶仃十九年,受盡常人不能理解更不能忍受的苦難,如今還要被人這般算計,我實在不忍……不忍見她死去。我自知是活不久的,說不定什麼時候老天爺便會突然想起我將我召去作伴,若在幾個月前,我大可一笑而過,並不做多想,只是眼下……居然舍不下她……
我時常夜半醒來細視著素素毫無防備的睡顏,只覺得這樣的孩子若要教她一人活在如此紛亂人心叵測的世間,會不會遭受比在闢天大澤時更深重的折磨?她長不大,無處世經驗,又生得美貌無雙,難保不會真的被當做妖孽教人防著懼著。在闢天大澤時她尚有群獸作伴,無人知她異秉,可這里呢?我再不敢想,怕心中所念驚她好眠。
我就那麼毫無預兆地生出一股強烈至極的求生渴望,從未那麼鮮明清晰地想要為了什麼而不想早早死去的念頭,居然衍生。面對著這樣一個何其無辜何其良善何其——不該死的女子,我再做不到淡然笑對生死。我——想活著……
愈是這樣想,我愈得想辦法盡快帶她離開這里。當初執意來此不過是為一嘗所願,體會一番花曉殘所講的「生能盡歡,死亦無憾」,想即便那麼死了也能瞑目。可現下,我卻不能教素素送命,我要她活著,我曾許過帶她到京城,吃喝玩樂,如今還要讓小茴給她瞧瞧身子,所以我必得在九月初八日全食之日到來前將她帶走。
鏡湘湘已多日不見人影,估模著正忙祭天解咒的儀式準備,而花曉殘自那日被我好一番取笑之後也失了蹤影。我暗暗查探過聖宮的地形與守衛,覺得硬闖即送死,萬萬熱血不得。虧我當初自我感覺那麼離奇復雜的江湖謎案都被我看穿,逃出去也定是小菜一碟。現下看來,我不得不承認自己過于大意。打小學里的師傅就整天念叨大意不得大意不得,可見還真是有理的。洞內通道猶如九曲連懷,若非走過十遍八遍那是決計記不住,何況我是要逃跑,如果不能天時地利人和盡在掌握的話,被捉住怕是連自由活動手腳的權利都得剝奪。
唔,沖動是魔鬼,若初初我在天鏡莊便救走素素,此刻也不必焦頭爛額地煩躁了。我決定下次不再犯這種危險的錯誤。
九月初七,我仍舊沒能斟酌思量出個可行的辦法,一籌莫展之際,許是素素見我連日來抓耳撓腮很有些不同以往,遂關心了一下。我這人有個很教人討厭的毛病,就是遇事總自己琢磨,絕不輕易同別人分享。李小念最恨我這點,只拿鏡氏來說,我明明早已知曉內情,卻偏偏吊她胃口,惹她著急。若非如此,當日她便不會當著天下英豪的面要求素素表演絕技,而我亦不會有那荒謬的「未婚妻子」一說。只怕現在江湖上的風起雲涌當中,定有我未央少爺「戀童」一筆。指不定李小念還在其中攪混水,我光想想都覺頭疼。
只是眼下情況危急,再不逃明日便會成為他人俎上魚肉,本少爺英明一世,萬不能臨了臨了出這岔子。遂將心中所慮同素素一說,本只是想教她覺得我並無排擠她之意,卻不料這小丫頭春雪消融般花開一笑,登時將我笑懵了。莫不是笑我無能?我深感憂慮地再次抬首望天,卻不見青天見黑洞,瞬間更感迷惘。
素素拉過我坐下,悄聲道︰「我有辦法出去。」
她說得那般自信,像真的一樣,我按捺下不甘的心情謙和問道︰「有何妙計?」
她臉上一紅,說不出的嬌態可掬,「我前些日子認識了一條小青盲,它在這洞中住了幾年,定是識路的。」
我且不知這小青盲是何物,但忘了素素通萬物語這茬便罪該萬死了。有這麼個便利的途徑放著不用,卻兀自整日里捧著腦袋瞎想轍,簡直是大大的糊涂。在心里唾棄自己一把之後,便央著素素找那所謂的「新朋友」。由此我也充分認知到團隊合作的重要性,獨逞一己之勇難成大事,任何時候不可小覷他人的本事。
我一邊佩服自己醒悟得快一邊感嘆常人望塵莫及的素素專屬絕技,有這麼一位神級別的異能之人在身邊,被殺什麼的都是鏡家人的妄想。我樂得同她一起四下尋找「領路人。」
從素素輕呼一聲「找到了」到真的看見那所謂的「小」青盲,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內心情緒著實瞬間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快得甚至連我殘弱的小心髒差點無法承受。眼前素素口口聲聲說的「小青盲」其實並不小,那是條小臂粗的大青花蛇!
這條不知活了多久的大蛇蜷在洞里吐著紅信,時而還甚是傲慢地撇我一眼,看得我心髒突突直跳,沒半點有心病的樣子。頭皮一陣發麻身上雞皮疙瘩掉一地後,我一步一步往素素身後挪,全無半點男子**範。
「素……素素,它……它……你要它帶咱們出去?」我不可置信地看著素素,希望自己此時的表情能打消她的念頭。
「嗯,它答應了。」
我已經不想驚嘆這種人蛇交流的高深能耐,只覺腦中一時血氣奔騰,再做不得思考。
待我醒悟過來,她們一人一蛇交談甚歡,若我公然提出反對,怕沒到明日被祭殺便成了這大蛇的月復中餐。我小心翼翼地拉過素素,躲到那條蛇大概听不到的地方悄悄同她講道,語氣誠懇至極。「素素啊,那大……呃小青盲目標太顯眼了,一定會被發現的。我還是另想對策吧,別到時咱倆沒出去反倒害了它呀!那聖宮的惡人都心狠著呢,殺人都不帶眨眼的,算了吧算了吧,可好?」
素素低頭稍作凝思,我覺得很有希望說服她,這小丫頭不怎麼經世故,最相熟之人便是我,定會听我這次的。「唔,可我同它約定好了,不能反悔。」
我無力地欽佩著素素的守信重譽,估模著那條大青蛇定是孤單了許久,難得遇著說話的人,更別提有人前展示能耐的機會了,它怎麼也不會錯過的。我姑且稍作衡量,覺得或許能信得過它也不定,萬一真的給逃出去了,大不了以後我們供著它,不教它再回這黑漆漆的洞穴孤獨終老罷了。
我這樣想著,心中便稍稍平復對大蛇的恐懼,努力不去看它金色鋒利如芒的雙目。素素同我說,它能帶我們走一條旁人不知的路。我暗喜許久,覺得听素素一次話也很英明。
計劃安排在晚飯之後,據我多日來的明察暗訪,覺得整個聖宮只在這時守衛最為松懈,具體原因不明,大約月兌離不開人的慣性,吃飽喝足後最是安逸,哪怕是魔教的人。並且明日即是他們等的大日子,誰能想到一直乖乖等死的人在今晚會隨一條蛇逃跑呢?我在心里亂高興一把,只覺得成功之路近在眼前了。
臨走時我特意拉著素素爬上石床跳了兩跳,她自是不明就里的,只以為這是什麼逃跑前的儀式,遂也很賣力地幫我狠狠踹那石頭幾腳,踹得我心里無比受用。直到隨著青盲蛇七扭八拐地躲過他人耳目在洞內穿行一個半時辰來到它所謂的「旁人不知」的路徑時,我才直呼上當。我怎麼能听條蛇的話隨它一起不走尋常路呢?它赫然是覺得與其教我們死在祭台上不如死在它引領的懸崖下——眼前的確是茫茫星空浩瀚宇宙,月亮正含羞帶怯地只露出一半臉,明顯成功出了魔窟。只是再向前邁兩步,我們便是出了魔窟又進地府。我微微傾身探了下,下面呼嘯不止的風聲與濃濃大霧正向我亮出死神的招子。
茫然回身對著同樣茫然的素素,她無辜地同我閃著那雙明眸,眼底溢著比當空星辰更動人的神采。「小青盲說可以出去的……」
唔,果然是不能相信的,明明那麼大條卻非自稱「小」青盲,明擺著裝女敕,可憐欺騙了素素一片純潔的心靈。我無畏地同它互瞪著,簡直想剝了皮直接炖蛇羹。它「嘶嘶」地頂撞我一番,然後巧妙地一轉身,不見了?我心里罵它不負責任,就這麼將我同素素晾在此地,要知來時我們可都不曾看路,即便現下想回去送死都投死無門了。九月里的夜,已經涼得很,如今又站在這種風當口上,我一個要死的人素素又是孩子的身體,焦慮萬分啊。
這愁人的騙人蛇還算義氣,獨自跑開後怕是覺得良心不安,對不住素素這難得的知心人,竟又吐著信子高調回頭了。素素掙開我的手,同它交談。我其實是希望素素可以痛罵它一頓的,不僅不會帶路更不會做條好蛇。無奈素素善心慣了而我又是個不通蛇話的,只得作罷。不過可喜的是這次它再次燃起了月兌逃的希望,素素眨著眼同我說,有路。
所謂有路,還真有路,這次它沒騙我們。只是——也忒險了些,環著山的一條由凸出石塊勉強拼湊的小道,人得像壁虎一樣貼在山壁上才能行過。常人要走上面估模著得七魂嚇出去三竅。我羨慕地欣賞著大青盲游刃有余的身姿攀在上面,恨不得騎著它爬過去。這種時候便凸顯了它的小來,只胳膊粗,我稍一運勁抬抬腳就踏扁了它,若它身軀再威武些,那便更合我意了。
我擔憂地瞧著素素,覺得以她孱弱身姿定是過不去的。我好歹練過功夫,壁虎游牆什麼的不在話下。正欲提出背她過去時,她卻先開了口,「未央,我想做件事,可是覺得作孽了些。」
阿彌陀佛,只要她不說肚子餓了或是人有三急,即便是踩著我跳過去,那也不算作孽。
「我們直接到對面山上去吧。」她永遠語出驚人,我不解地將她盯著,意思是——飛過去?這時我忽然靈光一閃,心道這丫頭能聆飛禽百獸語,說不定還能飛天遁地,故一下歡喜起來。
「你能——飛過去?」夜幕下我比劃著,神采飛揚得很。
「走過去。」
此話一出我已經不能淡定思考了,只覺得素素整個人在峭壁絕崖上散發著仙人光彩,教我不敢直視。我激動地期待著傳說中的「凌空飛步」,登時還有種難以企及的距離感,內心情緒莫名復雜。
只見素素伸手隨便摘下一片草葉,竟吹起來。在我大惑不解之際,遠遠傳來一陣一陣鳥鳴,劃破靜謐夜空,接著頭頂星光不現,只昏壓壓沉得厲害。我大悟道,居然又是老法子,喚來這片山林里的所有飛禽。因早先被鏡湘湘收走了素素慣用的竹笛,我還道這項能耐不能再使呢,誰知隨便摘花飛葉竟也能召喚。我尚來不及嘆為觀止,便已被眼前景象震懾住——只見聞聲而來的各種鳥禽紛紛撲翅搭橋,僅僅盞茶功夫居然在我們所處的絕壁與對面山頭的斷崖之間連起一座橋!
幼時只聞過娘親在七夕節時指著天上兩顆星對我們說牛郎大叔織女大嬸鵲橋相會的故事,今夜卻真切地見識了一番,雖並非全是一色的喜鵲,倒更顯恢弘。我驚嘆地望著執葉而吹的素素,她的神情空靈如月飄渺如仙,再度傾倒我一顆弱質的心靈。
「我很早就想試的,可又怕踩傷了鳥兒們。未央,你可得當心些,莫要太用力。」
我呆呆地點著頭,一把抱起素素飛躍在「鳥橋」上,只輕踏一下便躍起,並不過重著力。腳下是一只只忠肝義膽的大鳥小鳥,懷中是一位素質靈心的異能少女,我既深感與有榮焉更覺責任重大。
正自沉浸在一種妙不可言的境界中,我身姿優雅,衣袂飄飄,自我感覺無比良好。素素本也是一臉新奇的表情,可見她本事再神異骨子里卻依然一片小女兒心思。只是正當我們飛身至離盡頭尚有些距離時,素素一改笑顏第三次同我說,有人來了。
我心里哀怨一聲,怕是剛剛這群鳥兒的動靜太過驚人驚動了聖宮的看守。足下是青黃靛紫各色的鳥羽,再下面卻是濃霧繚繞的無底深淵,前方盡頭將至,哪料追兵窮猛。我此刻已不能回頭,素素說,來人是鏡湘湘。
她竟也踏上羽橋,可惜著力太重,飛禽吃不住痛紛紛撤翅,眼瞅著好容易建起的「橋梁」便這麼斷送了。我懷里抱著人,無法出招制她,心里暗道不妙。踏過最後一只禿鷹的脊背,稍稍施力便能到達彼峰。落地時尚未來得及放下素素,鏡湘湘的掌風已然劈來。我心知是躲不過去的,遂護在素素身前硬接她這一掌。
雖知她眼下不能殺我同素素,但卻可以重傷我們,明日祭典只需活人便罷。這個道理我很清楚。
她一招「大聖手」力道不過五成,卻足將毫無防備的我擊退。嘴里溢著腥味,我生生壓下血氣翻涌。這種時候,千萬不能教她看出我的弱勢。素素挺身將我護在身後,眼神明明滅滅,直直盯著鏡湘湘。我見過她高興、哀傷、悲戚還有無畏,卻從未見過她似今夜這般肅沉,宛如臨跡的仙子飄逸,令人不敢褻瀆。
鏡湘湘瞧著竟也有些懼了,一個相貌不過十二三的女女圭女圭決計不可能露出這種審判似的神色,如此正氣又如此淡然。
她們祖上緣深,同生同死,共享桃園,卻因一方背叛而致今日局面。鏡湘湘本也無辜,奈何生作鏡族人。如今面對著祖輩侍候過千年的主人後裔,她居然生出一絲絲——恐懼?
我不得不喟嘆這種奇妙緣分的不可思議,雖說演變至今已成一段孽緣,甚至生死相搏,刀兵相見,可鏡湘湘卻怕了,在這生死一刻之際,她原本明艷動人的小臉一片慘白。我樂得看這種戲劇性的變臉效果,覺得很是有趣。
不過話說回來,幾次三番看到素素的神技,現今更是在沒有所謂「神具」的情況下發生,任誰也無法淡然視之。我覺得鏡湘湘定是後悔當初沒將我倆綁住或打傷,否則今夜必是個安眠之夜。
"你們是自己乖乖跟我走回去,還是——我找人抬你們回去?」她索性不盯著素素看,轉而盯著我。我月復內正翻江倒海鬧騰得厲害,只怕一開口必要見血。
她將我們的沉默當作否認,而我們的確也是這個意思,于是再次成功激怒她。素素仍在我身前擋著,順便擋去我一身的男兒血性,教我很無地自容。堂堂七尺男兒,卻畏畏縮縮躲在小女娃身後求庇佑,傳出去恐怕比我「戀童」更為人不齒。眼瞅著鏡湘湘已在運息,而面前素素依舊一臉無畏高深的樣子,我不禁懷疑難道她也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
不不,我試探過她的內息,可以說半點內力也無,究竟是什麼力量教她如此英勇大無畏啊。我扯住她的衣袖,暗示她不要魯莽。她回身沖我一笑,登時暗夜生光,繁星璀璨。輕輕一搖頭,我知道她的意思是,我不怕。
她還真是朵奇葩,明明已經見識過鏡氏一族的殘忍狠辣,亦見識過鏡湘湘的絕世武功,居然還敢安然地說她——不怕?這個傻丫頭啊,擁有明淨無瑕的眼神,還有至善至誠的心靈,怪不得可以獨自一人甘心認命地活于東荒絕地,可以花費半年之久將拋棄她仇視她的那千余族人盡數埋葬,可以忍受孤身被囚于荒涼朽園的數月淒惶,如今更是為護我周全而敢于直面勁敵。
她不過是個孩子,除卻年齡,她的身體她的心態,都如稚童無異。我心疼地模模她的頭,在她額上親吻一下,與她說,「有我在,你不會死。」
話音呢喃,卻重于千鈞,這是我的誓言。
那邊廂鏡湘湘已然徹底激怒,她這一掌下去,必是想取我同素素的半條命,好教我們無力反抗,可以甘心受明日一死。她掌風疾勁,力道猛沉,一招一式盡顯毒辣本色。我一手攬過素素,單手與鏡湘湘拼起來。先前她那一掌劈得瓷實,快準狠落在我的胸口,本就心疾不愈身染沉痾,如今硬是生生受那一掌,估模著連玉呆子卜的那一年之期都過不去了。得虧早些年眾親朋好友見我底子弱非逼著我學武,尋遍天下名師,幸得授藝,這才練就一身不強不弱堪可保命的本事。李小念卻不這樣認為,她永遠不可動搖地覺得論才智武藝,她的師父當屬天下第一,並深深以此為榮,若非柳木頭嚴厲警告她在外不許打著他的名號為非作歹,恐怕楊華巷的學堂早已成戰場了。而我,她的二哥,大概屬于偶爾比她稍厲害的角色,一來是因為她從師多年我未敗于她手,二來大約便是我這身病所致,須知髒器不全連成活都難,可我卻不僅活得好好的,連功夫也比她強。她時常自認天下第三,那前二名不就是柳如倦同我麼?
我對此深感無力,多次告誡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她師父高明的或許寥寥無幾,但比我厲害的絕對一抓一大把。後來她涉足江湖,我只道她終于可以認清真相,不再纏著我比試,出門一月後回來,直嚷著我欺騙了她的感情。我忐忑著半顆心問自己究竟怎麼欺騙她的感情,她一語驚人地說,江湖上根本沒有厲害人物,個個都十分膿包,不及她師父同我。我先是欣慰地昧著良心大大享受這句話,然後再義正言辭地與她講道,你走得不夠遠見得不夠多,厲害人物往往不會在距京城一個月路程範圍內,他們隱居世外,四方游歷,可遇而不可期,你慢慢熬吧。
就因為這麼幾句話,徹底鋪開李小念離家闖蕩的不歸路。我有時覺得挺對不住各路江湖好漢的,若非我這一通胡扯,也不會放了個禍害去遺禍人間。
李小念的天下第三永遠是天下第三,因為出道至今,我尚未听聞她敗給過誰,只听說別人如何如何栽在她手上,她的變態是她最厲害的手段。可我卻絕不是天下第二,天下第二是不會敗在鏡湘湘的手里的。
我敗了,且再次承了她一掌。這一回,血沒壓住,流出了嘴角。
素素伸手替我揩去血漬,素潔的手指沾上一抹嫣紅,突顯地格外詭異。
我心里莫名一陣慌亂,淡淡瞄她一眼,她神色如常,一如既往地空靈神秀,只那一雙常使星辰黯然月色嬌羞的烏瞳,正閃耀著一抹幾不可察的——殺意。
稍縱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