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阿九困惑不已的時候,門口傳來了細碎腳步聲,頭上包著藍著毛巾的古怪男人將頭探進來看了看,隨即滿臉不悅道︰「為什麼這些奴隸還沒有清洗干淨?」
他後面僕人打扮的家伙幾乎是立刻間便提著桶沖了進來,拿著木瓢嘩啦啦將水潑倒在鐵籠子里。
阿九才要開口詢問,卻不妨半瓢冷水嘩啦一聲迎面澆來,從頭到腳被淋了個濕透。
這水並不干淨,而且帶著股酸餿味兒,里面還摻雜著泡發的碎饅頭屑,只能暫時壓制一下鐵籠中的惡臭氣息,並不能徹底清除。
這些人做事很潦草,態度也幾近敷衍,將水潑完之後便欲離開,阿九及時出聲道︰「等等……」
這聲音好像出自寂靜的墓場,瞬間便把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包括站在門口滿臉不耐的藍毛巾包頭男。
阿九用手抹掉臉上的水珠,神態平靜道︰「請問這里是什麼地方,為什麼要把我們給關起來?」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眾僕人看著他的表情就像在看一個瘋子。
沉默片刻後,毛巾男終于邁出了尊貴的腳步,徑直走到阿九的跟前站住,居高臨下的看著倦在籠中的人。
他有著卷曲的金色頭發,鼻梁很挺,面部輪廓清晰流暢,看上去是個英俊的年輕男子,身上穿著與眾不同的紅色長袍,手腕和胸前掛了不少耀眼金飾,姿態和打扮都像極了阿九只在電視里看到過的異域貴族。
貴族男用漂亮的藍眼楮看著阿九,眼神充滿鄙夷和輕蔑,好似在看一個匍匐于腳下的奴隸。
以為對方沒有听清自己的問話,阿九又字字清晰的重復了一遍。
他眨了下眼楮,金色陽光隨著他濃密的長睫毛跳躍了幾下,良久後彎下腰,動作輕佻的在阿九下巴上捏了捏,似乎很滿意的揚起嘴角,「等會兒把這個奴隸送到我房間來。」
阿九很快被沉默的女僕帶出鐵籠,並被置在牛女乃池中重新清洗。因為對這個神秘的地方一無所知,他並沒有做任何反抗。而且,他也不喜歡現在又粘又臭的感覺。
不過在被女僕搓洗身體時,阿九眼前突然浮現出了另一雙眼楮,那個人曾用極溫柔的動作撫模著他那里,「這里疼麼?這說明我的阿九長大了……」
那時睚眥多寵自己啊,牙疼了就幫他親親,尾巴疼了就幫他揉揉,哪里不舒服就將他抱在懷里,帶著他漫山遍野的到處跑,還會露出為數不多的笑容說︰「阿九,來親親哥哥。」
可是後來,自己做錯了事,惹惱了他,就被嫌棄了,他說不原諒自己,寧願為了保護九尾狐而打傷自己,還要跟那個漂亮的女狐狸成親,說不定再過幾年,他就會跟九尾狐生下一個像鱷寶一樣可愛的小孩……
身上游走清洗的手突然間像變了味兒,捏著他的柔軟器官挑逗似的揉搓幾下,阿九陡然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看到女僕含著羞意的水眸。
他抿了下嘴唇,將毛巾從對方手中抽出來,「我自己來。」
清淨身體後,阿九被送到了一個鋪滿羊毛地毯的大房間,里面布置很干淨,器具多是耀眼的金屬,處處透著種張揚的奢華感。
方才他見過的貴族男就側臥在大床上,一面吃著葡萄,一面饒有興趣的觀察阿九。舊衣服換成了略大的直桶長袍,垂著袖子遮蓋住了兩個手掌,赤著雙腳踩在地毯上,精致漂亮的臉龐透著股純真誘惑。
兩人對視良久,阿九終于先開了口,依舊是鐵牢里問過的話,「請問這里是什麼地方?」
貴族男悠哉道︰「我的府邸。」
「府邸建在什麼地方?」
「巴布倫爾。」
「巴布倫爾又是什麼地方?」
「羅蘭。」
羅蘭……這里就是被稱為鬼域的沙漠之城?幾千年前就已消失在貓眼沙漠的羅蘭?莫非是因為傳說中的雨師神獸呼雲豹?阿九打量四周後思索著他話語真假,「那你又是誰?」
貴族男慵懶道︰「我是羅蘭尚論長史赫連容心。」
「尚論長史?」阿九有些不太能理解,「是大官麼?」
「是官職沒錯,不過算不上大官。」赫連容心笑了下,「你一連問了我這麼多,現在是不是該換我來問了?你叫什麼名字,又是從哪里來的?」
「我叫阿九,在貓眼沙漠里遇到了呼雲豹,不知道為什麼就來到這里了,你知道麼?」
赫連容心坐正身體,挑起眉毛道︰「我當然知道,過來我告訴你。」
阿九慢慢走過去,在距離他兩三步距離時站住,黑眼楮里明明白白寫滿警惕。
赫連容心朝他招手道︰「你再過來些,這在羅蘭算得上機密,被旁人听到就不好了。」
阿九剛欲抬腳,赫連容心卻突然伏身一拉,將他整個人扯到了自己懷里。
妖怪的直覺只能嗅到他的不懷好意,卻嗅不出對方有任何殺氣。阿九猶豫了下,悄然將伸長的尖甲收了回去。
赫連容見他生得容貌可愛,身體又似柔軟無骨,美人在懷愈發心猿意馬,大手便在他身上放肆的游走起來。
阿九忽道︰「你模我做什麼?」
听到這種稚氣的問題赫連容心只是想笑,待對上他清澈透亮的眸子,卻不由自主愣了住,「因為……因為……我喜歡你。」總算找到這麼個借口,用來哄騙這種單純乖巧的小奴隸再合適不過。
阿九卻皺起眉毛,認真思考後正色道︰「我不喜歡你,也不要你喜歡我。」
赫連容心生于貴族之家,府上圈養的禁臠多不勝數,但是這麼奇特另類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如果我偏要喜歡你呢?」
「那你不要模我。」
「如果我偏要模你呢?」問出這話後,赫連容心才發現原來傻氣也是會傳染的。
阿九說︰「我會咬死你。」他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在平靜闡述可能會發生的事實。
然而赫連容心卻愈發覺得這少年有趣,他居然不用是用‘殺’而是用‘咬’,多麼可愛的字眼和表情!
當阿九第二次用粉紅舌尖輕舌忝蠢蠢欲動的尖牙時,尚論長史大人終于忍不住將身體前傾過去,「常听中原人說牡丹花下花做鬼也風流,今天總算知道是個什麼感受了。我不但想模你,還想親親你,將你摟在懷里好好疼愛……」
羅蘭民風古來彪悍,床事也不像中原人內斂保守,欲.望來了鮮少掩飾,人前親熱和集體歡愛亦屢見不鮮,所以他這番話非但算不上放蕩無忌,反而更類似于表白的溫柔情話。
可惜阿九卻不懂得,他只知道這人手掌大而粗糙,貼在他皮膚上就像蹭著一塊樹皮,又澀又燥,不舒服極了。以前聞人楚也經常撫模他,不過指月復卻光滑而且柔軟,而且還仿佛會伴唱催眠曲,撫過的每一寸都讓他舒服得想要眯眼睡覺……等等,怎麼又想起他了?
阿九下意識搖搖頭,將聞人楚的影子從腦海中甩出去。
他的哥哥是一飯之恩必償、睚眥之仇必報的人,自司空島事件在他心上劃了一道傷疤後,兩人身份上雖然還是親兄弟,當初無極限寵他的哥哥卻已經不在了。
同樣被元初涂上顏色的阿九,雖然吃下石心丹恢復了往昔記憶,但被涂上的色彩卻依舊在,阿九不再是當初懷著夢想下山一臉懵懂的單純少年,再也回不到睚眥心中那個萬事想要依賴他的天真小獸,所以他們才從親密無間走到了今天……
在阿九發呆時,赫連容心的嘴唇迫不及待的貼了過來。
「赫連大人!」外面響起突兀慌張的聲音,僕人連門都來不及敲就跌跌撞撞撲了進來,「大祭司親自過來檢查祭品!」
赫連容心身體僵了下,隨即惱羞成怒,「那便讓他檢查好了,跑到我這里來做什麼?」
僕人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大祭司說……祭品少了一個!」
房間詭異的安靜下來,赫連容皺眉道︰「府上奴隸那麼多,隨便找一個中原人給他就是了,何必為這種小事來驚動我?滾!」
「赫連大人好大的脾氣。」僕人背後一個溫和的聲音說道,穿著寬大白衣的年輕人似笑非笑的走了進來。
阿九只瞥了下,便覺得眼前豁然一亮,滿室都似暖陽斜照如沐春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