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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我愛晉江文學城

六月的空氣中充滿熾熱,仿佛迸出一個火星都能燃燒起來。[]

從石頭的縫隙里望出去,只能看到外面大片白花花的陽光,遠處是一些覆蓋著厚厚紅沙的古老建築。

這是臨近貓眼沙漠一座名為白舟的小城,土地貧瘠人煙稀少,卻是自東方進入貓眼沙漠的必經之路。

白舟城本地居民不足上萬人,年輕人多外出闖蕩抑或立足他鄉,只有一些老幼病殘守著這座干燥酷熱的烈炎之城。

數十里外的沙漠長約五千公里,中心有一片神奇的藍湖,從高空伏視下去,整個沙漠就像大地上一只詭譎怪異的貓眼。

白舟城無水無電,更無寬敞平坦的道路可走,這里早晚溫差很大,而且極度缺水,最可怕的是,所有的現代通訊設施到了這里全都不管用,所以雖然風影壯麗卻不適合作為旅游景點,一年到頭除非有膽子大的驢友結伴探險,其余時間大都處于與世隔絕的狀態。

因為信息封閉,導致文化和生活傳統得到了最大的保留,他們科技落後信奉神明,家家戶戶都設有雨師壁畫和香爐,每日早晚虔誠跪拜貢奉為數不多的新鮮食物。

作為幾乎被世人忽略的一隅,白舟城全年迎來的客幾乎屈指可數,但是今年卻破了先例,短短幾日奔赴而來的游客竟比過去幾年加起來的還要多。

起先大家不清楚原因,後來听驢友負責人講,據說國內著名地理雜志主編來數日前來了白舟城,在一家名不經傳的天寶干店歇息數日,回去後花費大幅版面來介紹這座神秘的無名小城,並刊登了數張美食照片和年輕主廚的側臉照片,一時引起驢友轟動,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熱鬧局面。

游客多是二十至四十的年輕人,全都騎著自行車,背帆布包掛個相機,有男有女個個活力四射,頗為白舟城增添了幾抹亮麗色澤。

也是到這個時候,白舟人才開始關注起天寶干店。

紅磚藍瓦的大院子,里面種滿了紅白交錯的沙漠玫瑰天寶花,房子有二十來間,每張床都足有兩米來寬,可並排躺下五六個壯漢。棉被深藍粗布里子,貼著皮膚略顯粗糙但是曬洗的很干淨,聞上去有股暖暖的陽光味兒,上三下二共五條,足夠應付沙漠的夜間嚴寒。

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相貌奇丑臉上常年帶著沙石割出來的傷疤,似乎因為他收藏很多草藥的緣故,所以被稱為藥罐子。藥罐子性格陰沉很少說話,沒有客人的時候,經常從貓眼沙漠帶些受傷的動物回來救治,雖然左鄰右舍都是知根知底的老鄰居,卻沒有人能說得清楚這人的來歷。

在還沒有上雜志前,藥罐子從沙漠帶救回來了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皮膚白的跟羊脂玉一樣,身後還跟著條寸步不離的小黑狗。

年輕人醒來後就留在店里幫忙,手腳勤快做事也討人喜歡,藥罐子嘴上不說心里卻很滿意,白天外出門就留他在家看著店,于是後來就有了雜志主編的事。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藥罐子才認真詢問起這年輕人的來歷。

「我叫阿九,這條狗叫禍斗,我們來是找羅蘭遺跡的。」年輕人如是說,嘴角微微勾起來露出禮貌的微笑,眼神清澈透亮卻無一點笑意。

藥罐子晾曬草藥的動作頓了下,「傳說中的沙漠之城羅蘭?」

年輕人點頭,「我想去那里看看。」

藥罐子皺眉,「早在兩千多年前就已經消失的地方,你找它做什麼?」

「是先人指示我來的,它一定還在。我在貓眼沙漠的時候,能在空氣中感受到它的氣息。」

「在又如何?羅蘭又被稱為鬼域,到那里去的人,沒有誰能夠活著回來。你這麼年輕,應該好好愛惜生命,不要冒這種險!」藥罐子話逐漸多了起來,丑陋的臉龐也多了絲難以察覺的激動。

年輕人看著他笑笑,並沒有再表態什麼。

藥罐子道︰「你最好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不要再踏入貓眼沙漠,更不要再提什麼羅蘭!」他很少與人相處,半個月接觸下來對這年輕人多了種難以言說的感情。

年輕人依舊彎著眼楮,似乎一直在禮貌的傾听著他的勸告,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听到。

藥罐子抖了下嘴唇,還想要說什麼,卻听到屋檐下傳來兩聲清脆的叮當響。在干店門口埋著細魚線,當有客人進入的時候會牽動一連串的生鐵片。

那本雜志影響力還真是驚人,前腳才走了幾波人居然又有新游客聞風而至。

這次來的是兩對情侶,看穿著好像是二十出頭的大學生,女孩子看到藥罐子後嚇了一跳,男孩立刻將她們擋在身後。

「你們好,請問要幾間房子?」清脆的聲音打破了這種尷尬,年輕人帶著他的小黑狗從藥罐子身後走出來,一人一狗都出奇的討喜。

想到會在沙漠里見到這麼清秀的大男孩,兩個女孩齊聲發出驚嘆,隨即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男孩子連忙道︰「四……哦不,兩間。」

「請跟我來。」

「那個……價格沒有漲吧?不好意思我們來時遇到了小偷,錢包都丟了,身上沒剩多少錢……」

「沒有,兩元每晚每間。」

在年輕人話音落後,四個人全都松了口氣。

晚上準備了香軟可口的胡蘿卜沙蔥餅、肥而不膩的手抓羊肉和香濃的駱駝女乃茶,充滿異域風味兒的食物,卻令所有人都吃得很滿足。

「雖然丟了錢和行李,不過來這趟白舟之旅還真是值了!」女孩子盤腳坐在羊毛毯子上感慨,不時用眼神偷偷打量出落得一塵不染的小廚師。

雜志上只有個側臉照片,見了真人才知道原來男孩也可以長這麼好看,舉止言談都斯斯文文的,黑瞳干淨的沒有半點世俗雜念,整個人就好像陽光穿透清泉的純淨質感。

經過短暫的交流後,幾個人已經很嫻熟了,叫起阿九的名字也絲毫不顯生疏。

這個問︰「阿九,你為什麼不上學呢?」

阿九凝思片刻,「上學好玩嗎?」

他一天學也沒上過,僅有的知識都是空相師父親自傳授的,所以無法理解大群人聚一起學習的情形。

男生一臉深沉道︰「平時很好玩,考試的時候特別煩。」

女生也跟著問出一大串,「阿九,你皮膚這麼好應該不是本地人吧?為什麼要來這里呢?藥罐子老板一個月給你開多少錢工資?平時工作累不累?燒菜是跟誰學的?還是說是自己琢磨的?」

阿九耐心十足的一一作答,在他不急不躁替眾人解惑時,那條名為禍斗的小狗就趴在他的腳下,時不時甩著尾打個哈欠。

白舟城夜短的可怕,晚上九點多鐘天色才慢慢暗下來,清晨三點天際就開始泛亮。

待天剛露魚肚白時,四個年輕人用了些女乃茶就帶著食物開始動身趕往貓眼沙漠。

藥罐子在知道阿九的打算後,便不準他私自出城,帶在身邊陪著自己加工草藥。

阿九也不反抗,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老實的跟提線木偶一樣。

不過他越是這樣乖巧,藥罐子就越是放不下心,他總覺得這個沒有脾氣的小孩帶著邪氣,並不像表面這樣溫順。一個獨身從玉都跑到貓眼沙漠的人,怎麼會輕易放棄尋找惡名昭著的鬼域羅蘭?

不過他終歸是自己從沙漠風暴中救回來的,絕不能對其放任不管。

晚上十點多鐘,四個年輕人終于在漆黑的夜幕中趕了回來,其中一個還神秘兮兮的抱著書包。

在藥罐子看清從書包里探出毛葺葺的小腦袋時,懵了整整五秒鐘,那是一只長有黑色花紋的呼雲豹!

貓眼沙漠之王絕不是耐饑渴的駱駝,也不是沙丘懸崖無處不在的毒蜥蜴,更不是力拔山河的大象和獅子,而是擁有狐狸般狡詐毒蛇般殘忍閃電攻擊速度的呼雲豹!

這種豹子外表跟普通豹子沒什麼區別,只是體形較小額頭生有雲朵標記,看似嬌小沒有攻擊力,實際上胃口奇大且過著狼一樣的群居生活,所到之處往往只余下動物的殘骸。

白舟城居民所貢奉的神像中,雨師相貌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的是坐騎全都是呼雲豹。這種鮮為罕見的小豹子也被視為瑞獸,人人敬而遠之。

幾人見藥罐子臉色慘白,全都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其中一個男生道︰「我們回來時在沙丘邊看到,擔心晚上它會被凍死,所以才撿了回來……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

藥罐子哆嗦著嘴唇道︰「豈止是做錯事,這下白舟城的天都要塌了!」

幾個學生嚇了一跳,書包差點掉在地上,阿九手快及時接住,將那小豹子掏出來放在懷里。

與人類相比,妖怪與動物的氣息更為相似接近,小呼雲豹迷迷糊糊的往他懷里鑽,聳著鼻子下意識找女乃吃。

「扔了,快點扔了!」藥罐子突然吼出一聲,丑陋的面孔因扭曲在燈光下愈顯猙獰。

阿九微怔,「藥先生,你怎麼了?」

藥罐子扯著嗓子道︰「這是白舟城不能招惹的神獸,報復心極強,等下豹群聞著氣息尋找過來,大家都別想活了!」

誰會想到一只剛出生的大貓竟然會這麼危險?幾個學生頓時嚇得面無人色,「那,那怎麼辦啊?要不把它給送回去?是我撿回來的……在三丘嶺,我自己送回去……行不行?」

藥罐子遲疑片刻,逐漸鎮定下來,沖阿九伸出手道︰「把它給我。」

「藥先生……」

「天黑了,再加上你們對這里地形不熟悉,我去送。」

阿九避開他的手,「我去吧。」

藥罐子道︰「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快點把小豹子給我,等下它們找來就來不及了……」

阿九恍然未聞,依舊淡淡道︰「還是我去吧。」

「你這孩子胡鬧什麼?!」藥罐子有些生氣的拎起馬燈,「別耽誤時間,快點給我!」

阿九吹了下口哨,趴在遠處睡覺的禍斗立刻閃電般沖了過來,「禍斗,我們現在去三丘嶺。」

在他話音落下去的同時,小黑狗瞬間漲了十幾倍,竟然變成一頭小牛那麼大,溫順的伏跪下前腿,阿九騎坐了上去。

「等等!」藥罐子最先醒悟過來,他難以置信的揉揉眼楮,「你……是阿九?」

阿九露出一個不算笑容的微笑,「我是阿九,龍九。」

禍斗揚蹄,一人一犬猶如流星迸入夜色里消失不見。

只留天寶干店里瞠目結舌的幾個人,恍恍然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尚未清醒。

燈芯在玻璃罩中忽閃了幾下後熄滅,整個園子陷入一片漆黑當中。

藥罐子模了模丑陋的臉,輕聲呢喃,「阿九,龍九……愚人客棧,這麼多年,我終于等到了。」

很多年前,藥罐子還不叫藥罐子,而是有個很文雅的名字,叫觀紫,姓符,符觀紫。

禍斗速度很快,眨眼間便來到三丘嶺,那里此時聚集了上百只呼雲豹,密密麻麻的矗立在丘陵上蓄勢待發。

小呼雲豹听到豹群的召喚聲,不安的彈了幾下腿,阿九讓禍斗降下雲端,將小豹子輕輕放置到地上。

一只金色母豹竄出來,叼起小豹子退入豹群中。

豹群嗅到他和禍斗身上的妖氣,不敢擅自攻擊卻也不甘就此退去,作為貓眼沙漠之王,他們絕不允許尊嚴被任何外來生物踐踏。

阿九無心與之糾纏,剛想讓禍斗帶自己離開,突然有數十只呼雲豹從不同的方向攻擊了過來。

禍斗速度雖然快,卻被交織的攻擊網所成功堵截,前後猶豫不定時,四肢已經被分開噬咬了數下。

眼看有更多的呼雲豹加入戰斗,阿九張開嘴巴發出一聲示威吼聲,平地突然卷起一股風沙,幾只緊貼著禍斗的豹子察覺到危險氣險,立刻尖叫著敏銳跳開。

阿九依舊伏在禍斗身上,手腳卻逐漸幻化出獸形,人留下人類的頭,面無表情的對豹群對峙。

這群呼雲豹一向戰無不勝,還未遇到過這麼棘手的敵人,仰天怒吼數聲後全都散開,且越退越遠。

就在阿九以為它們放棄戰斗時,豹群突然飛快的繞圈左跑了起來,黑黃交錯在夜色中看得人眼花繚亂,最後阿九竟然看到了一只奔跑在空中的豹子!

是錯覺嗎?不是……因為這樣的豹子並非一只,而是七、八、九……無數只!

那些個奔跑在空中的呼雲豹,個個腳踩雲朵,身形矯健如飛,比起此時受傷的禍斗,速度竟然毫不遜色!被尊為沙漠之王的神獸呼雲,當然不可能是普通的動物……

阿九並不懼怕與之戰斗,卻因為眼前飛奔不停的豹影攪得隱隱作嘔,甚至視線中出現了一片空白……

黑暗中突然一亮,刺眼的陽光劃破夜空刷的灑了下來,阿九立刻用手遮住眼楮。

待他漸漸將手從臉上移開時,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三丘嶺,而是……處在一個鋼鐵籠子里。

禍斗因為受傷的緣故身體小了許多,像只貓一樣軟軟趴在他的腳邊。

待眼楮適應了光明後,阿九才放眼打量四周,這是一個骯髒的地方,布滿了鋼鐵打造的籠子,每個籠子里都人,或衣衫襤褸或赤身果.體,面容是木訥的像是膠塑的假人。

空氣中充斥著甜膩的血腥氣,還有刺鼻的糞便味兒,還有濃厚的脂粉和蛋糕香氣,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味道全都集中在這里雜揉了一樣,粘裹著鼻腔令人喘不過氣來。

阿九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自己不是在做夢,他把禍斗收到乾坤袋里,模著籠子開始研究將其咬斷的可能性。

「 啷!」

有只鐵球被狠狠擲了進來,砸在籠子上撞得阿九耳朵嗡嗡作響,旁邊的人嚇了一大跳,張開沒有舌頭的嘴巴開始嗚哇嗚哇叫個不停。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阿九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籠子里除了自己外其它全都是殘缺不全的,有斷手缺足的,有脊椎被打碎的,有穿琵琶骨的,有剜去雙眼的……

阿九越看越越驚,寒意像毛毛蟲一樣順著脊背慢慢爬上來,這究竟是什麼地方……自己不是在貓眼沙漠三丘嶺被呼雲豹圍攻麼?怎麼眨眼來到了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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