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就走好了,也沒什麼,反正我已經習慣跟女兒在一起。只听得冬兒的聲音︰「媽媽,爸爸又走了?」
我說︰「是啊。冬兒,今天我們和阿鷹弟弟一起,去跑馬場騎馬好嗎?」。
冬兒說︰「好哇!」
我說︰「你怕不怕馬?」
冬兒說︰「爸爸說,我幾個月大就騎馬了!我現在長大了!」
我笑道︰「還不到兩歲,什麼長大了。」把女兒抱在懷里。
听薩賓麗絲說,冬兒聰明過人,說是神童一點都不過份。一般小孩子要到兩歲左右才能夠說出連貫的句子,可是冬兒剛滿周歲就能夠說出句子,表達自己的意思,比通常的小孩子聰明多了,在這點上,阿鷹就遠不及她,到現在阿鷹也說不出一句連貫的句子,只能夠用幾個詞來表示自己的意思。不僅如此,冬兒還認得自己名字的漢字寫法和蒂山語寫法,那天我在用水在桌上畫了冬兒兩個漢字,冬兒就馬上就用小手指著自己說︰「我,我。」她顯然清楚這兩個字就是指的她,是她的名字。薩賓麗絲還說,冬兒是她一生中見過的最聰明的孩子,可惜是個女孩,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要是個男孩,那就好了。
其實我早就在慶幸冬兒是個女兒了,正因為她是女孩,我們母女便能夠擺月兌爭權奪利,成為別人利用的工具的厄運,要是她是個男孩,她就會處在風暴眼之中,想甩開也不行,自古以來皇家之中,王子莫名其妙的夭折率比公主高多了。我可不願意我唯一的骨肉遭受什麼意外。事實上,男孩兒的發育要比女孩兒要慢,看看阿鷹就知道了,要是她真的是個男孩,怕是沒有這麼強的語言表達能力了。
帶著冬兒和阿鷹一起到後面新建的跑馬場上去騎馬,我讓人牽出烏龍,抱著兩個孩子騎在馬上,烏龍慢慢地在跑馬場四周走了幾圈。原來這個跑馬場竟然是建在山上的,三面臨山,一邊臨著山崖,有欄桿攔住。山崖幾乎是九十度的斷面,上面長了一些雜草,連小灌木都沒一株,更別提樹木了。坡道上,建了一座三層樓高的中式亭子,卻是一個九角亭,我記得我們中國的亭子很少有九角的,這怕是雅葛斯自己的創作吧。
一樓無牆,可以遠眺風景,二樓則有牆有窗,還有寢室浴室和廚房圓桌,顯然可以在這里休息沐浴和吃飯,三樓則只有一半有牆有窗,建了一個臥室,要是累了,可以在這里休息,另一半則是平台,面向對面山川,顯然也是個觀看風景的地方。山上的山泉水被引到廚房和浴室,裝至水缸和浴缸的三分之二高就自動溢走,另有竹制管子把水引走。躺在臥室內的床上,可以听到泉水的淙淙之聲。照理說,雅葛斯這樣修建亭子,卻並沒有顯得頭重腳輕,這得歸功于他在亭子一樓幾個角邊修建的花樣台階,不知道這種設計是來自雅葛斯的創意還是奧爾都的發明?
站在三樓平台上,往遠處看,對面青山隱隱,一條大河彎彎曲曲地流過綠色的田野,輕霧籠罩在上面,猶如仙境一般。看來雅葛斯倒還真的花了一番心思,他這樣做到底是何用意?
在東邊的山下修了一個馬棚,養著包括烏龍白雪在內的一共七匹馬,這些馬都膘肥體壯,毛色光亮,一看就知道是好馬。
這還是綠竹居翻新之後,我第一次來這個地方,和冬兒阿鷹在兒玩了一個上午,中午也是我自己到廚房里做的飯喂這兩個孩子,午後,孩了們要睡午覺,我便一個人再去跑馬場騎馬,騎得一身是汗就回去沐浴,到黃昏時才回綠竹居。
嘿,這樣生活可比整天在綠竹居有意思多了,我還可以多加運動呢。我好久沒有認真地練習武藝了,對,從明天起,我天天去跑馬場騎馬,練武,雅葛斯馬上要出兵了,煉煉筋骨有好處。
白天去跑馬場練習騎術和武藝,晚上到臨風小築去賞花,去我的藥地里看看,我的胃口完全恢復,身體也完全復元了。桃花已謝,但其余的花卻次第開放,天天都有賞不完的鮮花。
照照鏡子,似乎前段時間丟失的肉和脂肪都是一點不落地重新回到了我身上,而且那臂上腿上的肌肉長得更結實了,用手使勁擰也擰不起來。
這個世界上象我這樣想得開,隨遇而安的人怕是不多,但正因為我有這樣的性格,所以我無論受什麼打擊都能夠恢復,我這樣的人才是生命力最強的,其實這也是我們中國人幾千年來骨子里不變的品質。
大約過了一個月,這期間我一次也沒見過雅葛斯。每天早上都能看到那個站在綠竹居亭子里面無表情的風若斯,只是這風若斯除了跟我行禮之外,很少跟我說什麼話。
不跟我說就算了,我就當不知道好了。舒心日子不過,自己找煩心事,我才不會呢。什麼事都有個習慣過程,一旦習慣了,就好了。
我的藥鋪自從攬到了雅葛斯的軍需藥材之後,賺了不少錢,我讓霍伊用這筆錢搞義診促銷,建立藥鋪的美譽度,听說我的藥鋪在天堂之城已經小有名氣,生意也日漸興隆。因為我想到今年我要跟著雅葛斯暫時離開天堂之城,我又是個急性子人,不願意栽種要兩三年才能夠收獲的藥,而這里又沒有大棚,適宜春天播種的而又能夠當年采收的常用藥材我知道的不多,所以我還是讓僕人們在地里種了板藍根和半夏這兩種能夠當年收的藥。我慶幸我跟姥爺學過種藥的本事,我的藥都長得欣欣向榮。
這天早上,我起床往外一看,看到的不是風若斯,而是雅葛斯本人。他見到我,朝我揮了揮手,道︰「鳳儀,我們明天就要離開天堂之城了,我親自來跟你說說,你準備好,冬兒阿鷹一塊兒走。」
我說︰「這麼快?」
雅葛斯道︰「我听說你這段時間在宮里逍遙自在,日子過得很舒服。不過天地之間沒有不散的宴席,無論多麼舒心的日子也有結束的一天。你必須得跟我在一起,不能單獨留在天堂之城,我們的冬兒更不能。」
我說︰「好吧。我準備好跟你走。」一個月沒有見到雅葛斯了,他的臉色有些奇怪,蒼白中似乎有些泛著黃色,這不是一種正常的顏色,他是不是得了什麼病?
雅葛斯微笑道︰「我還以為你會拒絕跟我走,真沒想到你這麼痛快?我自認為料事多中,偏偏就料不準你的心事。」
我說︰「你是諷刺我還是在稱贊我?我從來就沒有看透過你。」
雅葛斯道︰「君王是不能夠被人看透的,你到今天還不知道?鳳儀,我特地來看看你,你長得好結實啊,你的武藝在戰場上會有用處的。我先走了,明天早上,你穿上戎裝,到宮門口等我。暫時將冬兒和阿鷹交給薩賓麗絲和風若斯他們照看地。舉行儀式之後我們一起走。」
不知道這次離開之後什麼時候能回來,甚至還能不能回來,在這新修的綠竹居里,我就沒有和雅葛斯一起生活過一天……我突然為我的倔強感到很愧疚,很後悔……
雅葛斯朝我笑了笑,轉身離去。我想到雅葛斯的臉色那麼奇怪,不由得又是擔心又是焦慮。
帶冬兒阿鷹去跑馬場玩了半天,又去竹林里摘了半天蘑菇,晚飯後帶著兩個孩子在臨風小築看了會兒風景,今天晚上,天堂之城處處都是燈火,顯然是雅葛斯的軍隊在為出征做著準備……
次日一早,我穿上戎裝,準備好我的武器,帶上我的東西,把冬兒和阿鷹交給薩賓麗絲霜奴小玉雙成風若斯等人照看,在無數人的簇擁之下離開的綠竹居,走到沁宮的大門口,雅葛斯隨後來到,他攜著我的手登上了門樓,面上不露喜憂之色,一路上,他始終沒有和我說過話。
下面人山人海,都是前來送行的天堂之城的臣民們,卻沒有軍隊,這些臣民穿著各種各樣的衣服,從衣服的形制來看,顯然不是來自只一個民族,好像迪倫人蒂山人孚羅人梭隆人還有一些我說不出來的民族都在其中,嘿,天堂之城什麼時候變成一個國際化城市了,記得上次來天堂之城的時候,迪倫人還是佔絕大多數的,現在僅從服裝上看起來,迪倫人佔不到五分之一了,不知是他們人數減少了還是其他民族的人增加了。雅葛斯向他們做了簡單的致辭,臣民們發出一陣陣的歡呼,也不知道這些人是真心歡呼還是被迫裝裝樣子。
離開門樓,雅葛斯騎馬,我登車,冬兒和阿鷹被送來跟我一起,車邊守衛的是風若斯和巴里克以及同樣一身戎裝的伊雯,還有我的一百名女兵。冬兒阿鷹都顯得很有精神,兩個孩子站在車窗前,目不轉楮地望著窗外,冬兒還時不時問我兩句有些幼稚有些可愛的話。去年的這個時候,站在窗前的是她的姐姐,我的長女,今年……一想到烏雲珠,我不由得心下黯然。冬兒好像覺察到了什麼,輕輕地走過來,伏到我懷里︰「媽媽,冬兒陪著你!」這孩子真的很聰明,很可愛,這麼小就懂察言觀色,這肯定是從她父親那兒繼承來的,別人一個眼神一句無心之語雅葛斯都能注意到,我可沒這本事。
隊伍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天堂之城。走出城門,我才看到雅葛斯的大部隊,原來他們早就在這里等候了。
很久沒有見到過雅葛斯的軍隊了,除了原有的步兵騎兵車兵及各種軍用器械之外,他的軍隊里似乎多了一些東西,首先是一些外形奇怪的車子,這些車子外形倒有點兒象輛客車,高約三米,左右兩面是空的,前後兩面則突出數個類似長矛的尖刺,每個長矛相隔約一米五左右,上面還有幾個孔洞,每個孔洞約二十厘米。不僅如此,還多了一些手持三米長刀的士兵,他的軍隊長矛手不少,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長的刀,大多數騎兵所用的刀都是短刀,步兵用長矛和短劍的多,這種兵器顯然是他新近準備的。騎士們沒馬蹬,不能夠雙手拿刀,長刀只能夠配給步卒,可是這些步卒拿這麼長的大刀來做什麼?砍馬腳?那些怪車又是做什麼用的?他的騎兵人數明顯增加了,從前騎兵和步卒的比例似乎是十比一,但現在看起來好像增加到了五比一,莫非他準備用騎兵和博藍王的騎兵對攻?
軍隊中的車輛也增加了不少,還有很多箱子,里面裝著些什麼東西,我估計大約也是些兵器之類吧。他準備大干一場麼?
長長的隊伍行走在天堂之城外的草原上,士兵們精神抖擻,盔明甲亮,兵器犀利,一望而知是一只戰場雄師,這樣精悍的軍隊往陣前一擺,定然會對敵人造成一定的心理威懾力,雅葛斯既使沒有那個心理戰的理論,但顯然也懂得心理戰術。
隊伍穿過河流,走向遠方,這次雅葛斯帶了多少人?看上去怕不有十幾二十萬人,跟博藍王的軍隊人數相差無幾,這一次他是用同等的兵力對付自己的敵人而不是如履薄冰般地用少數兵力去對付人數遠勝自己的敵人。
當天晚上,隊伍扎營。我帶著兩個孩子在大帳里休息。兩孩子坐了一天的車都累了,喂了他們一點兒飯,用水擦了擦身,就讓薩賓麗絲和霜奴帶他們去後帳睡覺。
我正想吃晚飯,雅葛斯掀開帳篷門簾,走了進來。他說︰「還沒吃飯麼?我也沒吃。」
我笑了笑︰「那我們一起吃晚飯吧。」雙成和小玉送上幾個小菜退下。前帳里就只我和雅葛斯二人。雅葛斯隨意挾了幾口菜吃了,我替他添了一碗飯,道︰「你多吃一點。」
雅葛斯微微一笑︰「謝謝你。這些日子我以綠竹居過得太過舒服,要拉你出來顛沛,心里不願意是麼?何況還會面對很多危險。」
我說︰「你一直把我抓得這麼緊,我能有選擇麼?」
雅葛斯沉下臉︰「這麼說,你是不願意了。那好,你如果不願意跟我走,我馬上把你送回天堂之城,不過女兒留下。」
我說︰「你這什麼意思,你要真有心送我回去,就把我和女兒一塊兒送回去。把女兒留下我不干。」
雅葛斯輕輕舒了口氣︰「我記得以前你時時都纏著我……你還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我笑道︰「以前是以前,以前我習慣你在我身邊,如果見不到你,我很不自在。還過我現在已經習慣你不在我身邊,所以我也過得很好。在我看來,什麼事都是個習慣問題。我向來很看得開,我絕對不會鑽牛角尖的。」
雅葛斯苦笑道︰「可我卻是個喜歡鑽牛角尖的人……什麼事都要鑽,無論是權力還是榮譽,無論是感情還是」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捏得我骨頭都痛,「你是我最最心愛的女人,你是不是還喜歡我我不管,總之,你這一生,非要跟我在一起不可!我若死了,無論你是否願意,你也得陪死!」
我咬了咬牙,抬頭狠狠地看著他。
雅葛斯冷笑道︰「不願意麼?這由不得你!這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偏要吃罰酒!」把我往地上椅上一推,道︰「坐下來陪我吃飯!」我強忍著怒火,端碗吃飯。真怪,別人一生氣就吃不下東西,我是越生氣胃口越好!我居然吃了三碗飯!雅葛斯只吃了一碗,見我添了一碗又一碗,他似笑非笑地望著我。
哼!豈有此理!你以為你是什麼,你憑什麼要我陪死,我還有一個年幼的女兒,我還不到三十歲,我的身體健康著呢,以前在北京的時候,人家都說按照我的體魄,可以活到九十歲,我憑什麼要二十多歲就「夭折」?僅僅為了陪你,我不干!現在是在外面,能有機會,我干脆找個機會跑吧,帶女兒跑!現在軍隊井然有序,我沒機會,但等到打起仗來,一定會混亂的,那時候看我的,先回天堂之城我的藥鋪里,我現在有了落腳之處,還有了一些錢,怕什麼?
吃完飯,洗了澡,雅葛斯躺在帳中的床上休息,他向我揮揮手,道︰「過來!」
我說︰「吃了就睡,對身體不好。」
雅葛斯道︰「我知道,替我按摩。這可是你的強項啊,你以前總是吹噓自己挺會按摩的。我現在頭有些昏,替我按按。」
我說︰「你脾氣越來越怪,手也越來越毒,這些是沒法兒醫的。除非你自己變得平和,這樣你的毛病會不治自愈。」
雅葛斯笑道︰「別拿那些大道理來說我,沒用的。既然你不肯替我按摩,就來睡吧。早些睡,明天還有的是大事。」一伸手,把我拉到他身邊。
一連走了二十多天,每天晚上雅葛斯都回來和我一起吃飯,有時候也給冬兒喂飯,逗著兩個孩子玩。自從那天晚上,他發了一次怒之外,在我面前,他又恢復了彬彬有禮的舉止。
隊伍似乎不是在朝北走,而是在朝南,他到底要去哪里?
這一天黃昏,我們來到了一片草原之上,隊伍扎營。雅葛斯回到帳中,對我說︰「走了這麼遠,是不是有些悶了。今天晚上咱們出去走走好麼,散散心。再走幾天,怕就會遇上敵軍了,到那時,我們恐怕沒有時間去散步了。」
好吧,我也有些悶得慌,出去走走也行。雅葛斯騎著白雪在前,我騎了烏龍,帶上風若斯巴里克等十余名近侍,到草原上去蹓蹓馬。
太陽已經快落山了,天空一片絢麗的彩色,照得草原也變得一片金黃,現在已是五月,氣溫也高了,騎了一會兒,離開大營約有十余里了,四周一片靜悄悄的。
我跑了這一段的馬,身上出了汗。雅葛斯道︰「前面有一片樹林,暫時進去休息一會,涼快涼快。等太陽落山了再回去吧。」我們走進了樹林,雅葛斯跳下馬,大家也都下了馬。樹林里陰暗潮濕,水聲淙淙。雅葛斯道︰「看你臉上這麼多的汗,到小溪邊去洗洗臉吧。」說完拉著我向樹林里走去。
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深一腳,淺一腳,踩在林地的枯枝爛葉上,發出奇怪的聲響,偶爾驚起一些不知名的小蟲。越走越暗,越走越靜,他拉著我的手也越拉越緊……我的手開始冒汗……我突然莫名地害怕起來,我屢次給雅葛斯惹麻煩,屢次觸怒他的尊嚴,他會不會殺了我?明著殺他或許有這樣那樣的顧慮,可是現在這里就只我和他兩個人,他要殺了我,完全可以以意外詔告天下……我好像發現他的身前騰起一絲閃光,難道他在拔劍麼?我猛然甩開他的手……他回過頭來,手里果然拿著一柄劍,他要干什麼,真的要殺我?
只听雅葛斯道︰「你怎麼啦?踩到什麼東西了?縮手縮腳的,是不是看到什麼恐怖的事物了?」
我忙說:「沒……沒有!」
雅葛斯道︰「沒有?做出一付害怕樣干麼?我覺得平常你的膽子很大嘛。」一邊轉過身,一邊說︰「馬上就要到小溪邊了,前面有枯藤阻住了路,我想把枯藤斬斷了。」說完便揮劍朝那些枯藤斬去。
看來我誤會他了,我暗暗有些慚愧。剛才我神經緊張,竟然沒有听見小溪的淙淙之聲,現在我听得清清楚楚,溪流之聲。雅葛斯劈開一條小路,走到溪邊,他把寶劍回了鞘,回頭招呼我。我們蹲在水邊,用清涼的溪水洗了洗臉和手,只听雅葛斯冷冷地道︰「你剛才到底看到什麼了,為什麼顯得那麼害怕?」
我說︰「我沒有看到什麼。光線這麼暗,你看到我臉上的神情了?你怎麼知道我害怕?」
雅葛斯道︰「我是沒有看到你臉上的神情,但我看能看清楚你的動作啊。你縮手縮腳的樣子就是恐懼像嘛。」
我說︰「你真厲害。可我真的沒有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啊。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你沒有看見,我能夠看見什麼?」
雅葛斯沉默了一會,突然道︰「我知道你在怕什麼。鳳儀,哈哈,你好,你真的很好……原來在你的心中,我是那麼可怕麼?枉我對你一片真心,刻意地遷就你!呵護你!」說完了這句話,狠狠一掌擊在溪流之中,水花四濺,幾只青蛙跳上了岸,我的臉上眼楮里也被濺到一些水,我忙擦開了臉上眼楮里的水,睜眼一瞧,雅葛斯已經是不見,我抬頭一看,只見到他的背影,正急速地向我們來的方向消逝,顯然他非常的憤怒……
回去的一路上,他始終沉默不語,到了營中,雅葛斯直接回了大帳,我回去了寢帳。營中已是燈火輝煌,遠遠地我看見,伊雯和薩賓麗絲帶著冬兒和阿鷹帳前的草地上玩耍,冬兒看到我,高高興興地撲過來︰「媽媽!」
當天晚上,雅葛斯沒有回來……看著懷中熟睡的女兒那張與雅葛斯一模一樣的小臉,我的心一陣緊一陣痛……不由把小女兒摟得更緊了些。
第二天一早,隊伍起程,伊雯跟我說昨天晚上雅葛斯喝得大醉,半夜里醒過來,把他寢帳邊一個正在打瞌睡的衛兵親自用鞭子狠狠地打了一頓,打得那個衛兵遍體鱗傷,以前雅葛斯從來就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他是怎麼啦?
我知道他是怎麼一回事,是因為我傷了他的心……都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了那個無辜的衛兵。雅葛斯一定很傷心很痛苦……
在路上又走了十來天,這十來天里,雅葛斯很少回來,偶爾回來和我及女兒吃一頓飯,又走了。我幾次想跟他解說些什麼,他卻顯得心事重重,對我愛理不理,我一賭氣,不理就不理好了。
這天,隊伍駐進了一座名叫克昌的邊境城市。雅葛斯把我和女兒安頓在城中的官邸中,他自己和衛隊也住在官邸,其余的大軍則駐扎在城外。我這才知道,離克昌城不過五十里地就是諸真國和迪倫以及大草原的交界之處,他的敵人無論是博藍王還是諸真國在這里駐扎都是最近的。城外有一條大河,雅葛斯的水軍已經先期到達,這畢竟是內河,海軍是用不上的,听說諸真有水軍,雅葛斯的水軍應該是用來對付諸真的吧。
雅葛斯並沒有立即用兵,走了一個多月,士兵們無論如何也都累了,正該休整休整。我待在官邸里,天天照顧著女兒和阿鷹這兩個小孩子。
這樣大約又過了七八天,我一直沒有見到過雅葛斯,除了風若斯帶領一隊人馬左右護衛之外,我連伊雯都沒有見到。
這天黃昏,雅葛斯邁步走進房間,告訴我,博藍王派人來下了戰書,明天一早,他們便在離克昌城十五里外的伊漠平原上決戰!諸真王庇德也在邊境集結了軍隊,卻並沒有過河的意思。這麼快,說打就打?
雅葛斯又道︰「我會讓約克斯守衛克昌城,如果他還要藏拙,那就去死吧!你和冬兒跟我一塊出戰。我若戰勝,一切依舊;我若戰敗,你們還是陪著我好!」
我說︰「你這是怎麼意思?我可以跟你一塊兒去,可是為什麼要把冬兒帶上,她還是個小孩子,會很危險的。」
雅葛斯道︰「哼,她留在城中更危險。我若是失敗,你想逃跑的話,冬兒跟你在一起,你不正好帶她一塊兒跑?」
我說︰「你若是失敗,我不會逃的。」
雅葛斯微微一笑︰「這我倒是相信,以你的為人來說,絕對不會在我危急的時候逃跑,倒是我勝利之後……鳳儀,即使你有一千個不是,一萬個不對,你的品行我還是很欣賞甚至很佩服的,宮里的女人論到個人的綜合品行,當真無人及得上你……有你這樣品行的妻子,是我的幸運。」
他頓了頓,道︰「鳳儀,你放心。我也愛冬兒,我不會拿獨生女兒的生命來開玩笑。你當我這麼沒人性麼?我早就有安排……」說完輕輕伸手,為熟睡的冬兒驅走一只蒼蠅……他回過頭來,對我說︰「鳳儀,早些睡吧。明天,我們一起去面對明天。」他的臉色蒼白,他的神情卻是那麼地自信昂然,他的鬢邊有幾縷白發,他的臉龐卻依舊那麼年青,仿佛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我輕輕地撲進他的懷抱,他吻著我的額頭︰「鳳儀……」我說︰「雅葛斯,無論明天怎麼樣,我都和你在一起!你放心!」
雅葛斯道︰「為了愛還是為了道義?」
我抱緊他的身體,低聲道︰「為了愛……」
我是在騙他還是說的是真話?其實我也不知道,只是他一問,我就自然地說出了這句話,難道我還在拖泥帶水,還在猶豫不絕?是為了愛他還是為了愛冬兒?一想到冬兒,我忍不住偷偷地從雅葛斯的臂彎里去看了她一眼,只見冬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了起來,睜大眼楮望著我們……
我輕輕推開雅葛斯,走過去抱起了冬兒,雅葛斯在我耳邊說︰「今天我們一家在一起休息吧!」我心想︰我小時候一直就是跟父母一塊兒睡的,而冬兒到今天才有這運氣……不知道明天,明天晚上會怎麼樣?
第二天一早,雅葛斯早早就離開大帳,按照雅葛斯的叮囑,我把冬兒和阿鷹分別交給伊雯和女將軍依瑞芙看護,和他們一起,帶著巴里克和風若斯一批衛隊,隨著雅葛斯的大隊離開了克昌城,約克斯帶領一群將士,為我們送行。
離城約十余里,經過一片高坡,一片樹林,前面就是伊漠平原了。現在,是五月,綠草如茵,繁花似錦,太陽已經升起,空氣中有著泥土和綠草的芳香,沁人心肺。
巴里克和風若斯保護著我和冬兒,留在了樹林里,他們在林中搭了一個簡單的帳篷,把冬兒和阿鷹安置在里面,伊雯和依瑞芙和一隊女兵守在賬外,冬兒好像覺察到了什麼,並沒有來糾纏我,只和阿鷹一塊兒在帳中玩耍。
我正想讓風若斯陪伴著我,出去看看,突然听到震耳欲隆的旌鼓之聲,他們開始戰斗了。我竭盡全力哄得冬兒以為是打雷了,安頓好她,急忙騎馬,帶上風若斯和一群士卒上了高坡。
記得我也不只一次在這里觀戰了,可我還從來沒有這麼震憾的。
雅葛斯的軍隊依舊排著整齊的進攻陣勢,沒有兩翼,守衛兩翼的是騎兵,一邊一支,護衛著步兵陣勢。前排士兵手里拿著的是弓箭,他們的身邊有將士拿長盾和長矛在一邊護衛,弓箭手之後是步兵方陣,他們的手里主要武器是長矛。我還沒有來得及進一步看清楚,博藍王的騎兵們已經開始沖鋒。
這些人的戰斗方式怎麼如此恐怖?只見黑壓壓的博藍王的騎兵象烏雲一般向雅葛斯的軍陣撲去,滿天的箭如同下雨一樣,耳邊听到的全是箭枝劃破長空和一些中箭受傷的戰士們所發出的慘叫之聲。雅葛斯的軍隊當然也不示弱,弓箭手和他們對射,也有不少騎兵沒有沖到陣前就已經被射得人仰馬翻了。
所謂臨陣不過三矢,沒射幾只箭,騎兵們就已經沖到面前。沖到了近處,弓箭即無用處,他們抽出短刀,準備居高臨下,砍殺雅葛斯的步卒。雅葛斯的前排長矛手突然退後,如同從地下冒出來的般,突然陣後出現了許多前面長刺的怪車,騎士們收不住,紛紛撞到刺車上,連人帶馬被刺個對穿,雅葛斯的士兵還從刺車的窟窿里射出無數弓箭及彈丸之類,這些騎士頓時死傷無數。有少數騎士從車輛的空隙沖到了雅葛斯的長矛手之前,這時候,長矛手身後出現了一群手拿三米長刀身披鎧甲的戰士,那些戰士們長刀一揮,許多的騎士紛紛從馬上摔下,摔下的騎士許多都被同時翻倒的馬壓住,原來那些馬匹都被砍斷了腳。雅葛斯的散兵們一擁而上,將這些摔倒的士兵全部殺死。一時之間,博藍王的前鋒騎兵死傷無數,剩下的都退了回去。他們象烏雲一般地撲過來,又象輕煙一般散去。
戰場上頓時變得血肉淋灕,慘叫之聲此起彼伏。
雅葛斯站在一群將士的中間,鎮靜自如地看著眼前的戰局。
不一刻,博藍王的騎兵又開始沖鋒,這一次,他們並沒有進攻中線,而是分成數隊,一路中線,兩路進攻兩翼的騎兵,顯然,如果失去兩翼的護衛,中線的步卒將被包成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