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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馮小憐從睡夢中迷迷糊糊地醒來。
她怔怔地看了床頂一陣子,忽然如夢初醒般想起來昨夜發生的事,不由一個激靈起身,看向身旁,卻發現身旁空蕩蕩,這才松了一口氣。
「……只是做夢啊……」
剛想這麼感嘆,馮小憐便看到枕頭旁整整齊齊地放著一疊樂譜,臉色不由徹底苦了下來……
縱觀她人生十六載未滿,凶險有之,恐怖有之,血腥有之,卻從未踫到過如此不可理喻莫名其妙的事情——深夜里一個可疑人物闖進房里不劫財不劫色目的只是讓你給他唱歌?冒著被殺頭的風險唱歌?
可是這樣比夢境還要荒誕不經的事情,卻又確確實實的發生了。
想到昨晚還答應了那個可疑人物今天要去給他唱歌,馮小憐是真心不想去——如今她已是御女了,要是被人發現和陌生男子私會,絕對是死路一條了,但是她又生怕那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晚上再來一出「夜襲」,只好哀嘆一聲,把身體蜷成一團將頭埋得緊緊的,真想就此失憶算了。
「御女起來了?」
外間傳來宮女的詢問聲,馮小憐勉強打起精神,答應了一聲,便有宮女端來熱水為她洗漱。
看著忙里忙外的宮女,馮小憐忽然問道︰「昨夜是誰值夜?」
「似乎是春霞呢。」宮女不知她為何忽然問起這個,擔憂道,「春霞這丫頭值夜有時總打盹偷懶,可是她昨夜沒伺候好?」
馮小憐心里一松,「沒事。」
一個上午,馮小憐滿腦子都是午時該怎麼支開宮女,結果心神不寧地到了午時,她也沒想出好辦法來,只好若無其事地拿起胡琵琶,道︰「我出去尋個清幽處練曲,你們不必跟著了。」
宮女不疑有他,她們本就嫌跟著馮小憐沒油水,雖然不敢造次,背地里翻翻白眼卻是免不了的,如今馮小憐不要她們伺候,更是樂得清閑,假意說了幾句當心,便任由馮小憐出門去了。
……
……
「什麼?」媛光殿中,原本斜倚在榻上的鹿敏騰地站起身,驚喜地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來媛光殿報信的自然是春霞,瞧著馮小憐走出了瓊章殿,便忙不迭一路小跑而來,她擦了擦汗,用力點頭道︰「奴昨夜親耳听見的,錯不了的,雖然奴過去時那人已跑了,但方才柔華御女突然出門去,不讓任何人跟著,豈不是正是蹊蹺?」
鹿敏喜不自勝,卻不由轉念一想,狐疑道,「那柔華御女看起來唯唯諾諾,真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宮中偷人?」
春霞生怕她不信,從而拿不到賞錢,便賣力道︰「昨夜奴親耳听見的呢,是個男子的聲音,兩人偷偷模模的,不知在說什麼情話,奴是萬萬沒有膽子來欺瞞御女的。」
鹿敏腦中轉著念頭,心想就算自己誤會了,隨便扯個話便能圓過去,想來那文文弱弱的柔華御女也沒法拿她怎地,但若是這個春霞說得是真,那麼柔華御女可就完了……想到這里,鹿敏下定了決心,「你可曾見她往哪兒去了?」
「似乎是往東南處去了。」春霞見她相信,連忙道。
「東南……」鹿敏望向窗前的東南方向,嘴角微微一勾,「角樓麼?哼,真是個人跡罕至的好地方。」
「御女……」春霞也有些興奮,小聲道,「怎麼辦?」
鹿敏回眸一笑︰「想往上爬就有人送台階,真是太令人感謝了啊。」
……
……
一路上偷偷模模來到角樓,馮小憐果然看見高緯已經在那兒,正負手而立在看著什麼。
被水汽環繞著的樓閣仿佛有水光在閃閃發亮,和煦的微風帶著不知何處的清香在空中流轉,高緯穿著一襲月白色的大袖衫,靜靜眺望著遠處檐角崢嶸錯落有致的樓閣。他的嘴角微微上揚,表情淡然柔和得像是春日里的細雨,雲層漏下的清光與水汽輕輕揚揚地灑在他身上,讓他的姿容都似籠罩在薄薄的濕意中。
他看著遠處,好像已經看了很長世間,甚至沒有留意有人已經來到他的身旁。
「你知不知道昨夜我差點被你害死了。」只有風聲的寂靜中,靈動的聲音響了起來,高緯回過頭看去,看見懷中抱著胡琵琶的少女朝他走來,語氣苦惱地道,「我們雖然並不太熟,但也應該沒有仇吧?所以你放過我行不行?」
「你來了,曲子記熟了麼?」高緯卻好像沒有听到她在說什麼,只是自顧自地問道。
馮小憐嘆了一口氣,「……又來了,你就是因為這麼又傲慢又毫不在意別人才沒有朋友的吧?」
高緯眼眸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朋友?」
「能在最困難的時候幫助你,你最需要依靠的時候出現在你身邊,听你抱怨,听你發泄,沒有任何利益糾葛……你沒有這樣的朋友吧?」
高緯垂下眼,似乎陷入了思索,半晌後抬起頭,問道,「你有麼?」
剛才講得頭頭是道的馮小憐語塞,「呃……」
高緯淡淡笑了笑,「共勉。」
馮小憐真是覺得完全看不透這家伙。
明明性格這麼差,完全以自我為中心,為什麼卻總有一種令人看不透的感覺?馮小憐不知道,她並不排斥他的接近,只是目前她的身份,不允許她和這個來路不明的少年保持關系,所以她下定決心道︰「今天我唱過了曲子,日後便不要再見面了,我不是……討厭你,但是我的身份不允許這樣,更可能會連累你,所以別來找我了,好麼?」
听到馮小憐的話,高緯心中微微一動,卻無法把握這稍縱即逝的感覺,只是垂眸斂下有些異樣的情緒,「好。」
又是這樣簡單而听不出誠意的回復,馮小憐嘆了一口氣,認命地將胡琵琶抱起,準備彈曲,知道這個少年沒那麼容易放過自己。
她從懷中拿出自己繡的那張帕子,抹了抹地上的灰,正準備坐下開始彈琴唱曲兒,就在這時,前方的樓梯處傳來一陣腳步聲,似乎是有人上來了。
馮小憐一驚,看向高緯,這是他當初帶她來的地方,幾次來這里從來都沒有人路經,不知為何此時竟有人經過。
高緯臉色也有些難看,心想暗衛那群白痴怎麼將人放上來了?
不過角樓上視野開闊,全然沒有能躲藏的地方,所以當來人上到角樓時,便看到馮小憐和一個少年並肩而立的情形……
來人正是鹿敏和她媛光殿中的宮女。
鹿敏的眼神中閃過貨真價實的驚喜,知道這下自己是逮著大魚了,卻強自按捺中幾乎要仰天長笑的沖動,盡量溫和道︰「柔華御女果真是別出心裁,這兒個風景獨好,怎地不叫上姐姐一同來共賞?……咦?你身旁人是誰?怎地不穿宦者的衣裳?」
後宮森嚴,若有男子,不是侍衛就是宦者,鹿敏輕蔑地看著高緯,看他身板架勢便知道不是侍衛,但若是宦者,這少年看起來又不太像,所以她猜測,這少年定也是樂師中的一員,只是他看起來明明是個俊俏的郎君,卻不知為何和那個無鹽丑女站在一塊兒。
不過不管兩人是不是野鴛鴦,既然被「捉奸在場」,鹿敏親眼瞧見,兩人便絕無幸免之理了,所以才故意裝腔作勢,畢竟以勝利者的姿態來惡心人的感覺,的確是很好。
「我真的要被你害死了。」面對著勝券在握的鹿敏,馮小憐對著高緯無奈地輕聲說道。
高緯挑了挑眉,「怎麼辦?」
他很想知道馮小憐在生死關頭,會有什麼反應。
他太多疑了,多疑得不相信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句話,但是他相信在生死之前,一個人做出的反應是沒有虛假的,看起來無所畏懼的硬漢會痛哭流涕,最忠誠的心月復會臨陣倒戈,最有骨氣的人會跪地求饒,所以他想知道,馮小憐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馮小憐瞟了一眼對面耀武揚威的鹿敏和身後的四個宮女,知道這絕對是個無解的局面。
聖上欽賜的柔華御女,私會男子。
這是死無葬身之地的大罪。
若不是鹿敏並不敢十分相信春霞的話,她來的時候可能身後會帶著一批巡邏的士兵了,然而不過她帶了多少人,結局依然不會變。
馮小憐知道自己並不是很聰明,所以她解不開這個局。
繩子打結了解不開時,怎麼辦?
答案是,用火燒,用剪刀剪,用刀砍,用斧子劈,既然解不開,那就不解。
馮小憐認真對高緯道,「昨夜看你翻窗爬床動作干淨利落,所以,我數三二一,你往左邊我往右邊,跑!」
高緯愣住,忽然有一種想劈開這個人的腦子看看里面裝的到底是什麼的沖動。
「好吧……我開玩笑的。」馮小憐嘆了一口氣,朝著鹿敏道,「你贏了,不過我和身邊這個人一點關系都沒有,反正你只要除掉我就可以了吧?放過他吧。」
鹿敏見她終于低聲下氣,心中涌上一股快感,惡毒地微笑道,「柔華御女這話听起來可有些奇怪了,你私通男子,哪有奸夫逍遙法外的道理呢?」
馮小憐看了高緯一眼,眼中飽含著愧疚,似乎在說對不起。
高緯還沒來得及感動,就听馮小憐再次認真道,「你仔細看看,這家伙一看就是處男,怎麼會是奸夫。」
……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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