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場上眾人的震驚,蓉妃擰眉,奇怪的感受著這異樣的氣氛。
在這樣深深震撼的人之中,糾結最深的便是林儼然。
那些高談闊論誰不會說,但是這樣敢說、一針見血的說出來,並且還是女子的話,赫連淡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第一人。
「看來四王妃對政務之事還是蠻了解的嘛。」楊帝隨口而說,淡兒卻感覺到了自己身上備感「矚目」的壓力。
楊國崇尚的是男尊女卑,女人不得干政,女人不得入政。
「楊國不同于遠遼,在遠遼都是男女皆平等,無論男女均可以入朝當官,所以淡兒習得些許政治之言也是無可厚非之事。」淡兒不慌張,淡淡的語氣很是自然。
楊帝點點頭,這個原因理所當然。
「這一次,是四王妃勝了。」眾人點頭。
「為什麼?」突然,一聲嬌嗔清亮。聲音的主人,正是褚紅衣裳的女子蓉妃,久居閨房,才識交流書會上的「一鳴驚天下」她完全沒有听說過。即使听說過這樣的暢談,也無法將眼前淡定清冷的女子和那樣有著豪言壯志之論聯系在一起。
楊帝沒有解釋,只是不耐的掃了那蓉妃一眼。
林儼然從楊帝小時便座位輔助朝政的大臣立于楊帝身邊,一看到楊帝臉上的不悅表情,深知如果自己的女兒再說什麼這種沒頭沒腦的話變回惹得龍顏大怒,急的在一旁忙打眼色手勢,希望蓉妃可以看到自己的警告。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看著身側那胸大無腦的蓉妃,淡兒只覺得麻煩。
背後,偷偷的扯了一下蓉妃的臂膀,輕聲說道︰「難道你沒有看到你爹給你打的手勢,沒有看到皇上已經龍顏不悅,你是想死還是不想活?」
蓉妃原被淡兒抓住手很是不耐,想要掙扎便听見了淡兒的警告,下意識的去看了看自己父親的座位,正好看到了林儼然臉上的擔憂和手勢讓她安靜下來的動作,抬頭,看到了楊帝不耐的表情,一下子閉上嘴老實了下來。
「第二輪比賽開始四王妃作為勝者,可以先進行表演。」太監公公扯著嗓子吼著。
蓉妃不忿,在淡兒上台之前就已經拿起了古箏上台。
淡兒定楮一看,對于樂器她是極有興趣的。
當時顏安安給她遞來的古箏可是頂級鳳尾寒,可使用那楠木制造而成的。琴身色澤淡雅均稱,因為楠木尤多「滿面葡萄」的結癭,其花紋細密瑰麗,精美異常,琴弦根根清音回蕩心底,是頂級的古箏。
楊觀的白玉笛也是絕品,材質是瑩白暖玉,模上手的時候都有著一股暖暖的溫度。音色潤例、清晰,加上楊觀本身的吹笛技術已到了成熟階段,他深知北曲的吐、滑、剁、花的技巧,吹起樂來更是嫻熟的讓人驚訝。
只見蓉妃懷中抱著的是一個淺黃褐色的古箏,木色較均勻,可見深色條紋,紋理交錯,結構細而均,有光澤。鋪著紅地毯的舞台之上,只有蓉妃一人;那古箏樂器之前,褚紅的身影大方落座,抬起手,那玉瑩的手指只是輕點,幾個清音調勾勒,一股清新的樂調翩然而起。那琴弦,清的沁人心脾,她的樂調勾勒,細膩而又精致,點點深入人心。
淡兒忍不住吃驚了,想不到這蓉妃的琴藝還真的不是隨便練練的程度。
曲風悠然,有著深深的清冷氣息,帶著傲氣,宛如她的人一般,囂張。
一曲終了,眾人掌聲激烈。
那雙眼楮,定定的看著淡兒,說道︰「四王妃,不知道你肯不肯賞臉,在此彈奏一曲?」
楊曦眉宇一沉,這蓉妃真是無理取鬧如果兩人先後彈奏古箏,兩人之間的差別一定會顯赫出來,他並不是覺得淡兒會輸,但是淡兒的手指需要靜養,根本就還沒有達到可以彈奏古箏的程度。剛想要開口阻止,淡兒卻盈盈笑語,點頭應下了,她的聲音輕靈,巧笑,「我願意。古箏能夠彈得如此純熟的樂曲,說明你也是傾盡了心思去學習的,在這一點上,我覺得不應該回絕你的要求,這是我對你的琴聲所表現出來的敬意。」
她的眼中,有著果決和堅定。這種認真的眼神,楊曦從來沒有見過。
對于專業的人,她有著讓人意想不到的執著。如此淡然的她,能夠這樣認真起來,也只有專業的琴音才能夠打動她了。
看著蓉妃的古箏,淡兒有些為難了,說道︰「現在我並沒有古箏在手」
楊曦沉著,放松心情呼了一口氣。側臉,喚道身邊的逸俞,「將本王帶回來的那個給四王妃送過去。」
逸俞一怔,立即點頭,然後從身後呈上一塊用黑布蒙上的長方體物體的人手中接過,親自送到了淡兒的身邊。
淡兒疑惑,看著眼前的物體,奇怪道︰「這是什麼?」
「這是王爺在巡視河道的時候找到的,是王爺送給王妃的禮物。」逸俞回答,將黑布逐點拉開。
這是一把紫檀木精雕而成的古箏,紫檀木是紅木中的極品,其質地堅實細密,色澤華麗,花紋優美,紋理縴細,鬃眼細密,有不規則蟹爪紋.手感沉重。,耐久性強,防腐性強,無疤痕,並有晶瑩的洶涌和良好的紋理。紫檀木又分老紫檀木和新紫檀木,老紫檀木呈紫黑色,浸水不掉色;新紫檀木呈褐紅色、暗紅色或深紫色,浸水會掉色。而淡兒手中的這一把紫檀木而做的古箏,正式老紫檀木所做成的,極品中的極品。
淡兒兩眼煢煢,驚喜的看著這紫檀木古箏,嘴角的笑容都無法控制的上揚,那樣懂得隱忍的人竟然也抑制不住的笑了起來,說明她真的很喜歡。楊曦輕笑,在看到這紫檀木古箏的一瞬間,他就想到了她欣喜的表情,所以才費盡心思的弄到手的。
淡兒抬起頭,看向楊曦,一雙秋水眸晃蕩著欣喜,第一次顯露出毫無這樣的愉悅。楊曦只是動動唇角,用口型說道︰只要你喜歡就好。
淡兒看清了他的唇語,笑的更是清甜。
她模了模那紫檀木古箏,對逸俞說道︰「麻煩幫我放到舞台中央的桌上。」
逸俞點頭,抬起那紫檀木古箏就往舞台中央走去。將古箏放在了桌上,便自覺地退到了舞台之下。
淡兒看著那紫檀木古箏,抬起腳,一步步沉穩有序的往舞台上走了上去。她的注意力非常集中,身上仿佛黏上了什麼異樣輝煌的光芒,讓人移不開視線。
杏紅二色的裙擺一晃,浮動起來,她輕輕躬身點頭,只是一個輕盈禮貌的動作,透出了和古箏為之相符的詩意柔和。她落座,兩耳的流蘇耳垂輕顫,便緩緩的靜了下來。
玉瑩縴手伸出,那綁著繃帶的右手赫然顯露。
眾人驚愕,怪不得她不想參加這比賽,原來她手上帶傷。水袖寬大,她若不伸手出來,眾人都不會發現藏于水袖之下的那只柔荑竟然是帶傷的。
她左手伸向右手繃帶的綁接處,模索著。楊帝疑惑的看著那受傷的右手,不僅疑惑她為何手上,更是好奇她會做出什麼事情。只見她模索著繃帶,忽的就將那白色繃帶一一拆除,淡兒右手手指一旋,干脆的將繃帶拉出卷起,繃帶長條飄逸,有種瀟灑的弧度。
她將繃帶放于身側,右手動了動,有些僵硬。這樣的情況,如何彈奏?
淡兒眼角含笑,臉上從容淡定,完全沒有驚慌失措的表情。為何露出這樣的笑容,難道這樣的情況還不會讓她感到困惑嗎?
縴縴瑩玉的十根手指只是輕柔的掃過琴弦,清脆悠遠的聲音揚起,顫顫而回蕩,在心中縈繞,震蕩開去。
她忍不住的揚起嘴唇,這琴音不僅清脆,而且悠遠。比起上次顏安安的鳳尾寒,這紫檀木古箏更是極品,讓她心中激動不已。
抬眸,睫毛掃過那忿然擰眉的蓉妃,一手清冷樂曲忽的就劃過了腦海。
抬起手指,便挑起了幾個清冷之音。左手的吟揉按滑則剛柔並蓄,鏗鏘、深沉,其演奏風格純樸古雅。
曲調悠然委婉,音音相扣纏繞,縈繞耳際,回蕩心中。琴音之中,染上哀傷悲愁,清冷如皎月宮殿,寂寥冷清、無可奈何的悲傷思緒讓人久久不能釋懷。
腦海,忽的就浮現出了那冷清宮殿之中的女人,幽怨、哀愁竟然滿懷,面對秋夜滿月,內心無限惆悵,漆黑幽然的杏眸之中,盈盈若水,晃蕩出湖水的粼光,流露出強烈的執著。
心中據梗,楊曦忍不住往那杏紅二色的身影看去。那十指輕點微按,左手輕顫,右手輕掃,只是那右手的下面竟然掉落使得琴弦輕纏而開的血滴。他震驚,想要開口阻止她的繼續彈奏,她卻閉上眼,月牙微笑微微掛于唇邊,竟然如此的淡然。
他無奈,只好閉上嘴,隱忍。
最後的顫音,緩緩的漾了開去,像是西湖中的漣漪,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眾人沉靜其中,不能回神。
楊曦無法在坐在位上,立即起身,疾步往淡兒的方向走去。身側,已然喚的人來,捧上了藥粉和繃帶。他站在舞台之下,沒有上前,只是靜靜的看著那還端坐在古箏前的安然身影。
淡兒左手拉起裙擺起身,微微的躬身,依然禮儀周全,翩翩禮儀。她轉身,流蘇耳垂輕顫,便往舞台之下走去。
一個動作,像是解開了定身術的一瞬,周圍響起了轟天的鼓掌聲。
淡兒穩步走到舞台之下,楊曦擰眉,伸出手拉起她的左手,有意的扶著她,走到了一邊。
「來,先上藥,重新包扎起來。」楊曦手中干脆,托起淡兒的右手用干淨的手絹輕柔的擦拭,仿佛是對待著易碎的珍寶一般,小心翼翼。
淡兒只是安然若素,任由楊曦小心翼翼的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