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蘇寒汐的住處,李淑妃急匆匆趕到乾清宮。舒殘顎朱宏光正要去臨幸,見李淑妃到來,面露不悅,「愛妃又來作甚?」
「皇上,」李淑妃跪在地上,「臣妾有件事,要告訴皇上!」
朱宏光道︰「什麼事?」
「臣妾剛剛路過藏書閣旁的宮室,見有宮女慌張站在門外,便上前詢問。卻原來,是今日剛剛入宮的女婢蘇寒汐,她竟暈倒了。臣妾見她著實可憐,便請畢太醫為其診病,皇上猜猜,她是怎麼了?」
朱宏光面容一變,蘇美女暈倒了?道,「還不快快告訴朕宄?
「她竟然懷有身孕!」
「什麼?!」朱宏光瞪大了眼楮。
「皇上也許不知,她入宮前,是個有丈夫的婦人。敘」
朱宏光沒想到,這美女竟已經懷孕,蹙起眉頭。
見朱宏光沉默,李淑妃道,「臣妾听說,充沒宮中為婢的女子,若已經婚配,不可進御,如若已經懷有生孕,更不應留在宮中。」
朱宏光听了,很不高興。全天下找不出這樣一個美女,只因懷了孕就不能留在宮中?
「愛妃這是從何處听來的規矩,朕怎麼不知道?」朱宏光不悅的道。
「臣妾只是听說太祖時候曾有先例。」李淑妃小心地道。
「既已充入宮中,哪里有再離宮的事?」朱宏光道。
「那皇上的意思?」李淑妃心懸了起來,抬眼瞧了瞧朱宏光的表情。
「宮中找個靜室讓其生育,所生之子宮中為奴。」
李淑妃心中冷笑,皇上可真是有情有義,寧肯讓其在宮中生子,也舍不得放出宮去。
「這皇宮就是皇上的家,進了皇宮的女人,就是皇上的女人。皇上的家里,皇上的女人卻懷著別人的孩子,恕臣妾直言,皇上,這是不能容許的啊!」
「你倒管束起朕來了?」朱宏光發怒。
李淑妃趕忙低下頭,匍匐在地,「臣妾不敢。臣妾真的是為皇上著想,一時話語冒犯了皇上,請皇上恕罪!」
「好了好了,回去吧!」朱宏光不耐煩地道,他因為蘇寒汐有孕不能臨幸心情很差,因此擺擺手令淑妃退下。
李淑妃卻不肯走。那婢子留在宮中,就是她的心中刺。如若不盡早趕走或者鏟除,必為大患。
「皇上,臣妾倒是有一個好辦法!」李淑妃道。
「說!」朱宏光背轉著身,愛理不理的樣子。
「那女婢懷孕未久,可令其飲下滑胎之藥,打下孕胎,以清淨之身在宮中作事,以不辱皇宮御地。」
朱宏光踱了幾步,沉默一瞬,道,「這樣也好。」
李淑妃心中一喜,趕忙道,「如皇上信得過臣妾,臣妾即刻去找畢太醫,囑他去辦成此事。」
「朕著人去辦好了,愛妃不必掛心此事。」朱宏光道。
李淑妃心道,皇上對那個婢子如此看重,親自處理此事,連她這個寵妃也信不過。她眼里閃過一抹怨恨的色彩,抬眼看了看朱宏光的臉,有些沉重,有些冰冷,便不敢再說什麼,道︰「如此,臣妾告退了。」
目送淑妃離去,朱宏光旋即喚上張安。命他找個皇宮里最好的太醫,負責為蘇美女診斷,如有孕之事屬實,即刻喝藥打下孕胎,並用最好的藥食材為其調理,務要使其身體盡快復元。
李淑妃氣哼哼回到寢宮,忙命侍女離兒和心月復太監分頭出去打探,回報說幾名太監簇擁著御醫府總管鄭太醫,往蘇寒汐的往所去了。
李淑妃略一思忖,叫來幾名心月復,如此這般交待一番,自己也換了一身裝束,帶著離兒,出了寢宮。
彼時蘇寒汐剛剛從昏迷中蘇醒,見冷室無人,便雙臂撐著床榻,坐了起來。室中寂寥,燭燈如豆,照著她單薄的身影。她忍住身體不適,向外走去,經過重重帳幕,來到宮室門口。見那殘舊斑駁的兩扇紅門,緊緊關閉著,牆一般擋在眼前。她用力推了推,居然打開門。可是外面除了一個青石板鋪就的院子,便是那高高築就的灰色磚牆,高牆將宮室內外隔成兩個世界,唯有宮室之上一方穹天,將她的思緒延伸,讓她知道自己還活在人間,而不是地獄。
宮門一入,便失去了自由。想出宮,除非她死後化作青煙。
忽然吱嘎一聲響,大門一側的角門打了,老宮女急匆匆走來,向蘇寒汐道,「醒了正好,快進屋去,太醫來給你瞧病了。」
「我沒病。」
「你是沒病,只是懷了身子。」
蘇寒汐驀地愣住。
老宮女見她模樣,知道她對自己懷孕的事還不知曉,自知失言,不再講話,而是拖住她手臂,想將她帶回屋去。
懷了身子?這幾個字猶如一道閃電,照亮蘇寒汐昏沉的大腦。她猛地回身抓住宮女的手,睜大眼楮,激動地道︰「我懷了身孕,是嗎?」
老宮女並沒有回答她,表情木然地道,「快回房去!」
她冰冷的聲音中沒有情感的色彩,宮中三十年,情感早已被寂寞消磨。即使她猜測,她肚子里的胎兒也許即將被無情消滅。
宮中,情感是沒有用的,有用的只是權謀。
宮女將蘇寒光扯進屋去,不一時,寢室中走進幾個太監,他們手指佛塵,面無表情,無聲無息,分列兩側。手提藥箱的太醫隨後步入。
老宮女在太監的授命下,將蘇寒汐按在床上,袒露她的玉腕,將一塊絲帕墊上去,然後一手固定住她的手臂,以防她亂動。
鄭太醫將手腕搭在她腕上,輕輕按了幾按,即向太監們點點頭,從藥箱取出一包藥,遞給其中一名太監,太監看了看藥,命老宮女端來一碗水,將藥粉溶在其中,端給蘇寒汐。
雖然一切都在沉默中進行,他們的一舉一動卻沒有逃過蘇寒汐的眼楮。他們嚴肅的神情,似乎在執行一項重要的任務一般,令她心中生出不祥的預感。
看著面前黑褐色的藥水,泛著細碎的泡沫,一種刺鼻的苦味令她想嘔吐,忙用手掩住嘴巴。她看了看老宮女,她呆滯的眼神後面,似乎隱藏著一絲憐憫,卻又很快消失不見。
她將目光向太醫臉上看去。他清矍的面孔故意偏轉一旁。而太監們,個個如同雕塑一般。
「什麼藥?」她顫抖著聲音問。
「治療昏迷的湯藥。」老宮女答。
蘇寒汐呆呆地看著她,突然淒然一笑,她怎麼會問出這麼可笑的問題,她昏迷,一定是與懷著身孕有關,而這藥,定然是墜胎之藥。她看著眼前的藥水,全身顫栗起來,不,她不喝,她不讓他們殺死她和博宣的孩子,絕不!
她掙扎著站起身,瘋了一般,便門外奔去。
早已守防在幕帳後面的兩名太監,這時突然沖了出來,一邊一個架住蘇寒汐的胳膊,將她強行拖回。其他幾個太監一擁而上,將她死死按在床上。
看著再一次端至嘴邊的藥碗,她抗拒著,哭喊著,「你們這些冷酷的殺手,放開我!」
鄭太醫轉過臉來,投向她的目光,似乎有一絲不忍。也僅此而已。沒有人因為她的呼喊而開恩放過她。
她掙扎了一會兒,終于明白,一切都是徒勞。停下來,倔強地牽動了一下嘴角,她冷冷地道,「你們讓開,我自己喝。」
太監們听了,松開手,卻並不退後,時刻準備著將她制服。
蘇寒汐接著宮女手中的藥碗,仰頭,以極快的速度喝下。
旋即將空碗向太監站立之處用力擲去。太監們在閃身躲過之後,立即恢復了木然的表情。只有老宮女和鄭太醫臉上,還掛著一絲驚愕。
當他們回過神來,蘇寒汐已經撲倒在床,悲傷地哭泣著。
「藥已經喝了!」鄭太醫身子探向前,看了看蘇寒汐,向身後太監道。
「調理的方子?」一太監問。
「已經準備好了。」鄭太醫打開藥箱,取出一大包包得整齊的藥材,將它們交給老宮女,囑咐她服法。
蘇寒汐悄悄將枕頭挪了個位置,使它完全遮住她身下的一片潮濕。
原來,剛才她急中生智,喝下藥水後滿含在口中並沒有咽下,而是將碗一擲,趁眾人驚愕之時,反撲在床上將藥水吐在床單上,再用身子擋住。
見幾人並沒有要走的意思,似乎在等待著藥物顯效,蘇寒汐便手捂著肚子,在床上翻來覆去,作出極其痛苦的樣子。
鄭太醫見了,向幾個太監道,「幾位公公可以放心回去交差了。」
鄭太醫是宮里第一御醫,深得皇帝信任,既然這樣說了,便是萬無一失。太監們也不多留,樂得回去交差了事。
鄭太醫又囑付老宮女一些事宜,並向蘇寒汐默默看了一會兒,輕輕地嘆了口氣,也自回了。他雖然只有三十五歲,但已為宮中服務許多年,配得一手「神」藥,當他看到那美得驚動天地的女子,喝下他配制的墜胎之藥,雖然不忍,卻也無奈。
鄭太醫走後,蘇寒汐止住痛苦的申吟,趁著老宮女不在,趕忙去將口中殘留的藥水清漱干淨,連同那股酸苦的味道。
不一時,外面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在慢慢向著內室走近,卻不想讓人知道。
「是誰在那里?」蘇寒汐問道。
腳步聲停了停,並無人應答。
她趕忙退回到床旁,仔細听著漸行漸近的腳步聲,雙眼盯住帳幕,眨也不敢眨。
宮中,處處是冰冷和恐怖,剛剛走了一群雕像一樣的太監,現在又是誰鬼鬼祟祟的來?
來的卻還是兩個太監,手里沒有執佛塵,樣子也很陌生。
「你們是誰?」蘇寒汐問。
「我們奉旨接你到別處居住。」一太監陰沉著聲音道。
「去哪里?」蘇寒汐心在顫抖。
「去了就知道。」
兩人眼中露出一絲冷意,齊齊地向蘇寒汐走來。
「不,我不去!」蘇寒汐道。
兩人彼此一點頭,猛地沖上去,抓住蘇寒汐的手臂,不顧她的掙扎,將她挾出房去。
經過院子的時候,見角落里躺著一個人,因為夜色已濃,蘇寒汐看得不清,隱約似乎老宮女的身形。顯然,她被這兩個挾持她的太監打昏了,或者是打死了。
在這幽僻的冷宮,即使再驚悚慘厲的事情發生,也沒有人知道。
滿心的驚懼,令蘇寒汐幾乎承受不住。這是地獄嗎?
「救命啊!」她失去理智地大喊。
聲音剛剛發出,口中已被什麼東西塞住。接著,一只袋子從頭上罩下來,將她整個人裝裹在里面。
兩太監怕她亂動,又在袋子外面纏上繩子,直到她無法再作出一絲一毫的掙扎,才將她負在肩上,自宮室角門走了出去。
暮色深濃,宮禁萬籟無聲。
兩名太監抬著蘇寒汐,專挑窄狹的小路,貼著牆腳,悄悄地走。不多時來到一口井旁。
「是這里嗎?」
「就是這兒。」
兩太監交談著,確定到了目的地。放下袋子,解去繩索,將蘇寒汐拉出了袋子。
蘇寒汐口中被塞,唔唔地說不出話,自然也無法呼救,只有放大的瞳仁,顯露著內心的憤怒和恐懼。她看到一口幽黑的井,在距離她不足一米的地方,淡淡的月光讓沉靜的井水浮上一層清冷的光輝。
她仿佛看到死神的眼,在清輝中逼視著她。
不,她不要死,她月復中孕育著幼小的生命,那是她和博宣的孩子,她不要死。可是,看著對她猙獰以視,雙手緊緊將她束緊,一步步將她向井口推近的太監,她跌入絕望的谷底,只有身體,在本能地用盡身體最大的能量,去抵抗去掙扎。
兩太監雙手如同猛獸的利爪,抓進她的皮和肉中,將她向井中推搡。因為蘇寒汐拼力掙扎,一時推不進井中,兩人互望一眼,同時加緊了手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