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南美洲東北部赤道附近的法屬圭亞那在大多數法國人的印象之中都很模糊,甚至有人一直認為這個名字屬于大西洋中的某個島嶼。畢竟這片遠隔大西洋的海外領土距離巴黎的現代社會無論是時間還是空間都實在太過遙遠了。此刻坐在自己寬敞的辦公室內,由法國政府委派的法屬圭亞那最高行政負責人省長昂節.曼西尼()正百無聊賴的開始著自己嶄新一天的工作。
和大多數法國的公務員一樣,昂節.曼西尼曾經並不喜歡工作。畢竟在歐洲法國是公務員數量最多的國家之一(雖然排在第二位,但唯一領先它的歐洲國家是俄羅斯)。法國空前龐大的公務員隊伍有萬人之巨,竟佔到法國總人口的1o%。誠如法國思想家盧梭早在多年前就在《社會契約論》中所寫下了那著名斷言「政府越大、官員越多,其效率就越低」。因此在法國各政府部門機構重疊、辦事效率低、玩忽職守、敷衍了事的現象隨處可見。但是在法屬圭亞那,昂節.曼西尼卻愛上了工作,理由很簡單終日無所事事的日子實在太難熬了。
「你要知道法蘭西最先看上這片土地是為了流放罪犯。」在被法國政府委派到法屬圭亞那時,昂節.曼西尼很意外自己的前任亨利.馬西()對于這片自己工作了6年的土地竟毫無眷戀,甚至對于自己的離任和退休表現出了異常的興奮和歡娛。當時的昂節.曼西尼還不能很好的理解自己的前任所留下的這句話,但是隨著歲月的流轉他開始越來越厭惡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
在歐洲人到來之前,圭亞那曾是印第安人的居住地。大約在公元9世紀之時印第安部落從北美洲向南遷移來到圭亞那海岸,成為了這里的第一代定居者。而後,他們的生活範圍逐漸擴大,遂分裂為3大部族︰加勒比人、阿拉瓦克人和瓦勞人。1498年克里斯托弗.哥倫布(注1)和他的船隊來到圭亞那的海岸,將這片土地納入了西班牙皇室的視線。但是雖然憑借著鐵制武器和戰馬征服了大半個南美,西班牙卻在圭亞那遭到了無情的重挫年西班牙人佩德羅.德阿科斯塔來到圭亞那西部地區巴里馬河畔並試圖在那里殖民,結果被強悍的加勒比印第安人所驅逐。在此後的半個世紀之中,歐洲人一直沒有再進犯過這里。荷蘭人于1581年來到圭亞那地區,開始在波梅隆河附近定居並建起了炮台。但是直到十多年之後,英國和荷蘭在加勒比海地區的爭奪才最終引起了歐洲人對圭亞那地區的重視。荷、英、法等國冒險家開始涌向這片「荒涼的海岸」,從事航海貿易和殖民活動。
荷、英、法等國都希望擁有從奧里諾科河口至亞馬孫河口整個地區的主權,但實際上當時它們之中任何一國都只佔據了該地區的一小部分。荷蘭人成功的趕走了西班牙,而後又遭到後期之秀英國人的挑戰。為了對抗強大的英國,荷蘭人又與法國人組成聯盟。從17世紀到19世紀,圭亞那幾乎成為了英、法、荷三國在全世界範圍內的殖民地戰爭的縮影。經過了無休止的對峙、戰爭、談判和和約。最終曾經是印地安人樂園的圭亞那被分裂為三部分︰英屬圭亞那、荷屬圭亞那和法屬圭亞那。圍繞著這片土地的流血才最終畫上了一個句號。
法國人終于在1817年鞏固了自己的殖民地。巴黎希望法屬圭亞那的制糖工業和雨林木材可以成為法國在整個加勒比海殖民體系的經濟支柱。于是黑奴被從非洲販賣到當地的種植糖園,在皮鞭下的勞作。但是就如同法國在世界上的其他殖民地一樣,法國人的散漫和庸懶最終令他們親手斷送自己的海外領地。法蘭西在法屬圭亞那的成功很快便被本地印地安人的敵視和熱帶疾病所限制。而在1848年法國第二共和國宣布廢除奴隸制之後,法屬圭亞那種植園的產量,更下降到了歷史最低點,雖然它從來無法滿足法國在加勒比海的殖民地體系,但是奴隸制度的廢除最終使當地的工業幾乎崩潰了。不過好在1852年剛剛加冕為皇帝的路易.拿破侖.波拿巴(即拿破侖三世)現了這個遙遠殖民地的全新用途為了降低法國國內的犯罪率和監獄的成本,巴黎決定將眾多囚犯運往法屬圭亞那關押,隨便為殖民地的展貢獻力量。其中最為著名的監獄莫過于法國自傳體《》(中文譯名《巴比龍》)中描述的「囚城島」。在1852∼1937年的漫長歲月里法國一直把這里作為罪犯的流放之地,約有名罪犯被配到這里,在惡劣的環境之下,他們大多都死于瘧疾和燒。
「是啊!我又何嘗不是一個囚徒呢?」昂節.曼西尼坐在自己並不舒適的辦公椅上不僅回想起自己剛剛過去的第一個任期。雖然擁有有著與愛爾蘭、葡萄牙或美國的印第安納州相仿的面積,但是對于全世界而言,在漫長的近代歷史之中這里始終是個被遺忘的角落。法屬圭亞那狹窄的海岸線低于海平面,因此在沿海地區留下了寬為16-48公里不等的沖積平原,沼澤和沙灘遍布期間。而就是這麼一塊狹小的區域集中著法屬圭亞那的9o%的人口,而繼續向南則是圭亞那高原向東的延伸部分,遍布著未經開的熱帶雨林、丘陵和高山。
「什麼省長?!我不過是一個被巴黎遺忘的守林人而已。我管轄的不過是一些無法開墾的蠻荒之地而已。」昂節.曼西尼一邊翻看著桌面上稀稀拉拉的幾份報告,一邊抱怨道。到任伊始他曾經滿懷報復,但是現在他早已蛻化成了一個憤世忌俗的犬儒主義者。他至今還記得自己走訪內6地區時雨林中悶熱而潮濕的季候以及那些不知名的疾病。最終那些恢弘的理想全部化為了泡影,在昂節.曼西尼的第一個任期內,法屬圭亞那的經濟狀況幾乎沒有任何的改變。不過即便如此他依舊還要向巴黎提交自己在上一個年度的工作報告。
「由于受地理位置限制、基礎設施陳舊和缺少熟練工人等原因,經濟展受阻。海外省的經濟依舊以農業,林業和漁業為主,且集中在沿海地帶,內地大部未開,工業很少。主要出產木薯、稻米、玉米、甘蔗和硬木。還開采少量黃金和鋁土。沿海產魚蝦。工業僅有制糖、釀酒等小工場。輸出海蝦、木材、黃金等,輸入機器、糧食、石油產品、日用工業品等。經濟展主要依靠國內援助,大部分制成品、食品和能源需進口,林業、漁業和旅游業方面具有較大的展潛力。失業依舊是一個較大的社會問題。」昂節.曼西尼還記得自己每年在報告中重復的那些陳詞濫調。不過法屬圭亞那並非一無是處,至少這里每年都可以向法蘭西供應近百萬升的朗姆酒,想到那些以甘蔗糖蜜為原料生產的蒸餾酒,昂節.曼西尼不禁又有些口干舌燥起來。
「如果不是由于庫魯的存在,或許法蘭西早已象英國和荷蘭那樣任由這片土地獨立了吧!」從自己辦公桌後面的文件櫃中取出自己暗藏的美酒,昂節.曼西尼多少有些無奈的想到。事實上英屬圭亞那和荷屬圭亞那早已分別在1966年和1975年宣布獨立,早已以圭亞那合作共和國和蘇里南共和國的身份活躍于世界政治舞台之上了,而只有法屬圭亞那還依舊在巴黎的殖民統治之下。因此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特別是2o世紀6o年代至7o年代法屬圭亞那曾興起了大規模的獨立運動,但是法蘭西第五共和國的歷任領導者卻不惜付出名譽、經濟以及生命的代價,在放棄了印度支那和阿爾及利亞之後,保證法國在法屬圭亞那的絕對控制權。而在這不可思議的表象之下,卻是法國戰後領導者們高瞻遠矚的高明戰略。為了迎接並不遙遠的下個世紀,法屬圭亞那是法國最不能失去的一塊海外屬地。因此除此之外,法國再沒有任何一塊固有領地如此之近的接近赤道,從而便于構建通天之梯。
1966年法國政府投入5.2億法郎,在位于法屬圭亞那中部的庫魯地區,一片沿大西洋海岸的狹長草原之上,歷時4年最終建成了法國唯一的航天射場法屬圭亞那庫魯宇航中心,雖然這個宇航中心早期僅進行一系列探空火箭和「鑽石號」小型運載火箭射試驗,但是隨著1979年12月24日「阿麗亞娜」1型火箭從這里被成功射升空。庫魯宇航射中心迅成為法國主導歐空局()開展航天活動的主要基地。作為歐洲聯合自強的象征,「阿麗亞娜」系列運載火箭在國際航天市場的角逐中佔有重要地位,而高達9o%的成功率更使其獨攬世界商業衛星的射業務中近5o%的市場分額。而庫魯宇航射中心的優良選址,更令「阿麗亞娜」系列運載火箭如虎添翼。
從地理位置上看,庫魯是全球最佳的衛星射地點,它可以把衛星向東射入大西洋上空,又能得到地球自轉的助推,而且向北和向東的海面上有一個很寬的射弧度。由于這個地方位于赤道之上,所以用同一種火箭把衛星送入赤道上空軌道時,可比在美國卡納維拉爾角射中心升空的運載火箭多攜帶15%的重量。1968年庫魯航天中心的第一個射台和控制中心建成,同年4月9日射第一枚火箭。截至目前,這里已有多次的射紀錄。1985年又建成第二射台,用于射阿麗亞娜3型和4型火箭。現在每年有9次左右商業衛星射任務。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正是由于有庫魯宇航射中心和歐空局的存在,才使法屬圭亞那這個文明角落得以為現代的世界所接受,並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移居到此工作的頂級科學家。而隨著用于射「阿麗亞娜」5型1o噸運載火箭的綜合設施投入使用,昂節.曼西尼可以預見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巴黎都會牢牢的掌握著法屬圭亞那的主權,而無論是他還是他的繼任人都還將在這里繼續為法蘭西充當守林人的角色。
「省長先生,我們剛剛接到了一份從‘努里格’生態研究站來的電子郵件……。」正當昂節.曼西尼為自己灌下一杯甜美的朗姆酒正準備為自己的工作報告重新設計一個開場白之時,他的私人秘書的聲音卻通過電話線在他的耳邊響起。「知道了!你轉過來吧!我有時間會看的……。」在昂節.曼西尼過去6年的任期之內,他早已厭煩了和「努里格」生態研究站的那些動物學家打交道了,他們總是有些各種千奇百怪的想法和問題,當然最令昂節.曼西尼受不了的是在那些動物學家眼中,他們研究的美洲豹、猴子乃至蜂鳥都比人類的重要。對于政府機構,他們總是有著求全責備的苛責、無事生非的要求以及令人頭疼的突事件。
昂節.曼西尼當然不會忘記那些總會不時地生的意外︰一次,一個膽大冒失的澳大利亞女學生夜幕降臨後多時還沒返回生態站,動物學家四處尋找、一無所獲之後向政府求援。最後,用盡了現代化的手段才在後半夜從距離遙遠的瀑布旁她臨時搭就的小窩棚里將她喚醒。她是徹底地搞錯了方向,若不是昂節.曼西尼授權動用了外籍軍團,她愣小伙子般的性格會讓她繼續朝生態站相反的方向走下去。不過生態站的員工對此並沒有任何的感謝,隨之而來的更「轟轟烈烈」的一次營救行動。一個剛愎自用的韓國地理學教授,他自詡在雨林里不用任何工具就可以確認方向。于是,他便在某一天迷失在浩瀚的林海,走了三天三夜,又在大河里漂游了一整天,最後慶幸地遇到了一個巴西船夫將他搭到有人煙的地方。而生態站里數十名憲兵和法國第3外籍步兵團幾乎將整個雨林都掀翻了。
「我想您還是現在就看吧!」但是昂節.曼西尼的秘書顯然沒有省長忘記這份郵件的機會,因為她早已查看過了這份由一段視頻為主的郵件,卻確認省長應該立即作出答復,畢竟人命關天。「好吧!我現在就看……。」昂節.曼西尼無奈的搖了搖頭,有些時候政客不過是秘書們手中操控著的木偶。昂節.曼西尼隨手點開自己郵箱中未讀郵件,當他剛看到那個視頻文件的開頭之時,他便早已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了。
「上帝啊!」昂節.曼西尼不得不再度拿起桌上的電話,向自己的秘書命令道「我要馬上與圭亞那武裝最高指揮官取得聯系……。」在他的電腦之中,數名頭戴著黑色頭套、手持著俄制ak47型自動步槍的武裝分子正押解著滿臉是血的「努里格」生態研究站站長沃伊內特教授對著鏡頭向昂節.曼西尼和法國述說著他們的要求。昂節.曼西尼注意到這些武裝分子所穿的軍服正面都印著一個獨特的灰色水印。經過再三比對之後,昂節.曼西尼認出了那是曾經馳騁在南美大6上的革命斗士切.格瓦拉,畢竟這張由攝影師阿爾瓦羅.科達拍攝的、戴著貝雷帽的照片,早已成了2o世紀最著名的人像照片之一,被稱為「世界上最有革命性最有戰斗性的頭像」。不過此刻的他並不以為然,畢竟切.格瓦拉早已成革命偶像便成了時尚符號,只要你留意你會在T恤、挎包、打火機乃至煙盒上見到他,昂節.曼西尼並沒有對這一明顯的暗示太過留意。
「這不過是一群愚蠢的蟊賊而已,我的人會很快蕩平他們的。」數分鐘之後,在法屬圭亞那羅尚波地區的法國6軍軍事基地之內,法國第三外籍步兵團的指揮官居內梅上校正不無輕蔑的向圭亞那武裝最高指揮官勒內.普利文準將吹噓道。「一周之內我們便將射第二艘了,這個時候我可不希望你的部隊有任何的閃失……盡快把事情搞定。」面對年輕氣盛的居內梅上校,勒內.普利文準將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畢竟作為法國政府的在生態領域研究的招牌,勒內.普利文準將也不希望「努里格」生態研究站的人質危機升級。「5小時之內我們就能擺平他們。」居內梅上校自信的說道。
在所有法國外籍軍團中,駐扎在法屬圭亞那的第3外籍步兵團以「變色龍」聞名于世,該團于1973年離開馬達加斯加後,便移防至現駐的法屬圭亞那的庫魯基地。他們負責保衛歐洲航天局僅有的火箭射中心。雖然中心的內部保安工作由憲兵部隊負責,而周邊及鄰近地區的防衛則仰賴外籍軍團。在火箭射期間,第三外籍步兵團的士兵們必須高度戒備,拉網巡邏太空中心四周的沼澤、叢林和紅樹林,因此,他們被冠以「航天保衛者」的稱號。該軍團的另一個重要任務,就是在該地區內執行軍事介入行動,隸屬該軍團的「美洲豹」支隊,是一支人的作戰部隊,可隨時進行快部署。
盡管第3外籍步兵團還擅長搶灘登6、奪佔機場和城市作戰等任務。規模不大,也沒有重型裝備,但仍能輕松對付一個機械化步兵連,並能牽制一個機械化戰斗營。但是熱帶叢林卻是他們的本行,為保持戰斗力,下屬戰斗部隊必須每年參加由軍團指揮部安排的11次「深入叢林任務」。在和平年代,第3外籍步兵團的主要工作是為設在卡宴的「赤道叢林訓練中心」安排森林訓練課。因此居內梅上校相信他的士兵可以輕松的取得勝利,正如他的前任所說︰「誰能在亞馬遜叢林中生存,誰就能在其他任何叢林里獲得勝利,誰要能在亞馬遜叢林中打勝仗,那麼,我想不出還有什麼事能難倒他!」但是居內梅上校並不知道他所面對的對手同樣一直以來都以亞馬遜叢林為自己的獵場,他們稱自己為「格瓦拉旅」。
注1︰克里斯托弗.哥倫布中世紀歐洲航海家,他在1492年到2年間四次橫渡大西洋,並成為到達美洲新大6並表其事業的位西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