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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祁二小姐

「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于人。能使敵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敵人不得至者,害之也。故敵佚能勞之,飽能饑之,安能動之。孜陽,這個道理你現在明白了嗎?」。珍珠到祁二小姐閨房時,見到的正是歪在床頭給一個男孩講著兵法的女子。

一眼就能看出這個女子病的不輕,若是和韓氏是閨中好友的話,這祁二小姐因該不會超過三十歲,但眼前這個女子看上去卻似乎已經四五十歲了,干枯消瘦的面容和虛弱低沉的聲音都昭示著她已接近油盡燈枯,不過她和老都督一樣,都有著一雙清亮堅毅的眼楮,這又讓珍珠覺得她不是那麼容易就會死去的女子。

見有外人來,女子疑問地看向奉茶婆子,那婆子恭敬地伏了伏身「二小姐,明威將軍來拜訪老爺,這是將軍府四小姐。」

「明威將軍?」女子似乎有些疑惑。

珍珠上前作了個揖「見過二小姐,我叫沈珍珠,家母姓韓。」

祁二小姐似乎突然明白過來了,笑著說不敢當,請珍珠坐下,讓婆子上茶。「難為你母親還想著我,你母親可好?」

珍珠看著女子一瞬間亮了一下的眼楮答道「家母一切安好,原想今日來探望二小姐,可是因為連日趕路身子不適,沒能親身前來,故派小女給二小姐請安,母親還讓小女給二小姐帶了些東西,還望笑納。」紫荊忙把手中的錦盒送了過去,二小姐打開錦盒,看到一個個碼放整齊的瓷瓶,眼中多了一份暖意。

她揮揮手讓婆子把錦盒收起來,從懷里取出一方錦帕,對珍珠說「叫你母親牽掛了,我這身子雖是拖一天算一天,但總還是能拖著的。不過你母親的一片情意,我卻沒什麼好回報的了,你把這方錦帕帶回去給你母親,全做留個念想吧。」

珍珠見不是什麼貴重物品,便沒有推辭,上前恭敬地接過錦帕,折好後收入懷中。這時她才看清面向祁二小姐坐在床邊的男孩,這是珍珠在這個時代見過的最桀驁不馴的臉了。

修長的劍眉,烏黑的星目,挺直的鼻梁,古銅色臉龐已經依稀可見未來分明的稜角,與都督府眾人不同的是他身上的穿戴無一不是精致萬分,珍珠認得他的衣服是用珍貴的雲錦制作的,袖口的刺繡依稀可見京城針織紡的標記,腰間掛著的墨玉牌也是價值不菲。此時他正對與祁二小姐的談話被打斷而惱火,但是似乎又不敢發作,所以見珍珠過去,在祁二小姐看不到的地方惡狠狠地瞪了珍珠一眼。珍珠被他突入起來的凶惡眼神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倒退了半步,險些站不穩跌倒,再去看那男孩,他見這情狀到覺得自己佔了上風得意洋洋起來。

珍珠在心里嘆了口氣,真是個小孩子。也不去理會他,只安靜地坐回到椅子里。祁二小姐似乎並沒發現他們見的異狀,帶了些笑意道「你母親出嫁前我們還住在京城里,也常常在一塊兒玩,你在我這里也不必拘束,就跟著陽兒叫我蓮姨吧。」

「是」珍珠其實心里是充滿疑惑的,這個祁二小姐和母親差不多大,按理應該已經出嫁多年,可她現在仍是一副少女打扮住在娘家,而眼前的男孩叫她蓮姨,那必定是她姐姐的兒子了。看她現在的樣子,也依稀可辨當年雖不說風華絕代也定是個清秀佳人,何況以當年祁老都督的權勢,只怕想與她結親的人家能從京城排到這肅州,卻不知為何她會變成眼前這般情況。

「這是我外甥楚孜陽,你就叫他孜陽哥哥吧。」她對于這個叫楚孜陽的男孩並沒有介紹太多,珍珠也沒有多問,只順著她的介紹站起身行了個禮,輕輕地喊了聲「孜陽哥哥」算是打了招呼。不過他卻似乎並不領情,用鼻子不知是「哼」還是「嗯」地就算是應了。

「孜陽」二小姐的聲音不大,卻很有力,那楚孜陽這才老實地站了起來回了禮,也喊了聲「珍珠妹妹」。

原來他還是听進去了自己的名字的,珍珠還以為這個桀驁的男孩根本沒把她這號人放在眼里呢。

「孜陽今年也會回京城過年,到時候你們在京城興許還能踫到。」祁二小姐笑著拉住楚孜陽的手,這時候的她讓珍珠覺得充滿了慈愛和憂傷這兩種不協調的感情,但這種感覺很快消失,快到珍珠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我不回去。」楚孜陽的反映意外激烈。

「孜陽!」同樣只有兩個字,這兩個字中卻似乎包含了一絲猶豫,一絲乞求。楚孜陽的眼神立刻暗了下來,不再說話。

祁二小姐嘆了口氣道「孜陽,你先回去把我今天講過的東西再好好想一想,晚上過來跟我說你的理解,讓我和珍珠好好說會兒話。」楚孜陽沒有說什麼,只是很沒精神地看了眼祁二小姐,應了聲便轉頭出了門,沒再看珍珠一眼。

珍珠不知道祁二小姐要和自己說些什麼,只是規矩地坐著,殊不知自己明明還是個小孩子,卻從進門起就是一副大人做派,在外人看來是怎樣一種怪異。祁二小姐自楚孜陽出去後,就一直用一種溫和的充滿回憶的目光看著她,似乎透過她的臉看什麼似的。半響後,她似乎突然從回憶中醒來,看著珍珠依然不急不躁地坐著品茶的樣子,淺笑一聲「你真像你母親!」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珍珠莫名,就長相,她確實是繼承韓氏的比較多,比如白皙的皮膚,圓圓的眼楮,和略薄的嘴唇,但珍珠覺得祁二小姐說的並不是這個。

「我與你母親相識的時候,我也才你這般大,在國公府的花園里,你母親也是這樣安靜地坐著,我姐姐與你母親一見如故,我也跟著與你母親認識了,不過後來我姐姐與你母親各自婚假,你母親又去了西北,大家這才疏遠了,我姐姐」說道這兒,她頓了頓,才用一種看透世間萬物的語氣道「我姐姐故去後,你母親與我才終是斷了聯絡,我到沒想到現在她還能惦記著我。你母親過的可好?」

珍珠明白這問好不是先前客套的問話,斟酌了一下道「母親一切安好,父親不大管家里的事兒,都由母親管著,大哥哥念書很好,母親想讓他去考功名,大姐姐現在也能幫著母親管事兒了。」想來在古代,一個女人作為嫡妻能掌管家事,兒女出息,丈夫信任,這因該算是比較幸福的了吧,不過,珍珠看了眼祁二小姐,這個似乎有些特立獨行的祁二小姐卻不一定會這樣想吧。

果然,祁二小姐看了她一眼道「那家里的姨娘呢?其他孩子呢?」

珍珠一愣,她沒想到這個祁二小姐會這麼直白地問出如此尖銳的問題,只覺有些惱怒,但想到臨行前母親對自己的囑咐,暗壓下心火道「家里的姨娘和兄弟姐妹們都是極敬重母親的。」

「哼」珍珠從祁二小姐的眼中看到了不屑「再敬重又如何,不過是表面文章罷了。」

珍珠忽然覺得這也許就是這個祁二小姐至今未嫁的原因吧,一時到有些理解她了,畢竟自己這個現代人也不能接受一夫多妻的觀念,不過現在她不能順著她說,否則就變成妖言了。她思量了一下道「‘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珍珠雖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曾見母親練字時寫過這一句。」

「無憂亦無怖,呵呵」祁二小姐的眼神從驚訝到平靜到溫柔,幾經流轉「她一向是懂得讓自己快活的。」她的目光仔細地掃過珍珠「不過能有幾個像你這樣的孩子,你母親也因該是幸福的吧。也許她是對的,也許她們都是對的,到是我進了死胡同了。」

此後兩人都刻意避開了似乎有些沉重的話題,珍珠挑著西北的一些趣事兒給她講著,尤其是騎馬逛街時候的一些見聞,雖然多了些小兒女情態,但她知道大人們能從小孩子單純的世界中獲得快樂,因為他們能通過這些回憶起自己曾經無憂的童年。果然祁二小姐也起了些興致,偶爾還插嘴講講她小時候的一些事兒,當然都是和韓氏有關的,還有她那個早逝的姐姐,她的臉上也第一次露出了稱得上快樂的笑容,連旁邊伺候著的端茶婆子也笑的一臉欣慰,殷勤地不停給她續茶。

到沈延英他們一行離府的時候,珍珠已經能從祁二小姐的眼中看到一絲不舍,不過她終究沒有開口挽留他們,只是讓她回去好好孝順母親。珍珠回去後把那方錦帕送到韓氏那里,韓氏看著錦帕沉思了很長時間,隨即長嘆一聲,便將它仔細地收在了懷里,並沒有多問她們談了些什麼,只是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里,珍珠都能看到韓氏偶爾會無意識地撫模錦帕上的繡花。珍珠本想問問韓氏祁大小姐和她的兒子楚孜陽的事兒的,看到韓氏的樣子,便也沒有多問,不過有些人有些事兒不是不提不問就能避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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