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送冰凌離去，眼淚灑灑，心意拳拳，不住的拿帕子拭淚，紅著核桃一般的雙眸跨進屋內。趕巧兒獨孤竇澤正在錦娘房里說話，她腳步一滯正欲轉身被人大聲喝住。
錦娘被他凜冽大聲嚇得止住動作，抓了把水沉香匆匆蓋上燻籠，濃濃香霧排擠著漿糊酸嗆的味道。
依依轉身看了眼縮著頭的暗香對他道「王爺因何動怒。」
他怒目而視，問道「可否告訴本王她是怎麼回事？」
錦娘裝著不解，指著道「她。」美眸微漾，皓腕扶了下垂落的發髻。「吳嬤嬤不在妾身少了辦事之人，我見她機靈老練便將她帶回了院。」
他大掌一拍，驚了院中楊樹枝椏上棲息的鳥雀。暗香自知躲避不過，跪下一疊聲的叫道「求王爺贖罪，求王爺贖罪。」
錦娘柳眉雙鎖沉聲道「你這婢子一驚一乍做什麼，王爺可說過要懲罰與你。本宮做得主哪里會降罪到你頭上。」
上前倚在他胸口，青蔥白玉似的縴指一上一下的在他胸口游弋，嬌聲呢喃道「王爺為著一個婢子動氣實在不值當。」轉而怒目對地上的暗香道「還不下去。」听她發話暗香戰戰兢兢的磕拜離去。若放到宮中，著實好一出帝妃戲。
他反而收了怒意含笑著望向她，錦娘面色一轉，想來已是紅若流霞。退後一步道「冰凌這一去定是無回了，妾身覺著那婢子將來或許還是個得力的人兒呢。王爺是成大事的人豈能糾結于自身。」
听了她的言語他重新坐下道「你確實聰明想的也周全，不過你怎知她能听你的話。」
「妾自有辦法，這婢子若是加以疏導教會是個衷心的人兒。」
他交疊著雙腿愜意的端著茶盞，那日他不過是稍稍露出點神色便被她看的如此透徹。整了整衣袍道「既然如此本王也就放心了。」說著就要走出去。「王爺。」錦娘對著他的背影道，聲音有些急促。
獨孤竇澤腳下一頓並未回身，沉聲道「何事。」
錦娘提裙走到他面前，雪勁微抬，美目直直的要逼到他琥珀色的眼眸里去。朱唇微啟。「希望王爺不要事事都瞞著妾身。」言語中帶了無限誠懇。日光染得她雙頰緋紅，唇上的顏色異常嬌媚，繼而道「妾身想去甘露寺。」
他抬手撫上她白瓷般的面龐，輕笑著道「本王可以相信你嗎。」
錦娘雙頰微微摩擦他寬厚的手掌，眯著眼道「妾身只曉得王爺現在還需要妾身。」
獨孤竇澤手掌一滯，大步離去。她說的沒錯，他需要她，若說信任，她自己都不敢要求他給予百分百的信任。足夠說明她的心不在他這里。
錦娘定定的看他穩健的身影消失在陽光的投影下，揉了揉眉心走進屋去。她的言語他是否听得進去。心中忍不住罵自己，他的破事她還要費心幫襯。到頭來恐怕是為人作嫁一點好處撈不著。
「來人。」她提聲朝外嚷道。
竹雨麻利的小跑著進來，穩了穩呼吸俯身道「婢子在。」
不覺間時辰已到正午，日頭直勾勾的對著綿延閣的七彩琉璃屋頂。錦娘執起團扇一下一下的扇著，「暗香呢？」
「回娘娘，暗香幫冬梅掃院呢。」
「去叫她進來伺候本宮沐浴。」
竹雨應了聲退出去，不消一刻竹影與暗香雙雙進來。竹影跑來站在她身側面色不佳。暗香在底下畢恭畢敬的行禮。錦娘拂拂手道「去伙房提些溫水來。本宮要沐浴。」
暗香應了聲到淨室提了樟木紅桶出去了。錦娘將手中的扇子遞給竹影，她接了一下下的替她不停的扇著。少了份俏皮多了份認真。
錦娘忍不住打趣道「你這丫頭，若是我的醋都吃，想來日後可有杜統領受的。」話說著側過去斜眼瞧她道「若是找個姬妾多的我看你還活不了了呢。」
竹影听後一掃臉上的懊喪，飛了兩片紅霞怯怯道「小姐真的不生婢子的氣。」
錦娘駭笑道「你好好的我生什麼氣。」
「我……」竹影說了一字又打住話頭，「哎呀。」懊喪的跺了下腳原地轉了個圈。
錦娘被她的樣子逗笑，拉住她道「大熱天的也不嫌熱。」拽著她的衣袖一使勁將她拖到椅子上坐定，正正色道「哪里有姐妹不使別扭的，話講出來不就好了。」
竹影哪里做的住，在凳子上扭來扭去道「那小姐為什麼……」
「只叫暗香不叫你。」錦娘搶過她底下的話頭。
竹影听後認真的點了點頭。錦娘喝了口涼茶道「暗香是外人，我想讓她辦事自然要講求謀略。」
竹影听後紅了眼道「小姐，婢子以後再也不听人胡說了。」冬梅真蠢，小姐冰透一般的人兒，想在她眼皮下搞小動作簡直是搬石頭砸腳，自己也蠢顯先被她忽悠了去。
「有件事不知該不該講。」
錦娘見她一臉認真收了扇子道「說。」
竹影扶著頭想了下道「說來奇怪，平日婢子哪里會听那些流言只是那日一瞧冬梅的眸子意識像是被她吸了去。」捶了下頭道「可惜想不起那時的感覺。」
錦娘細細咀嚼她的話，原是自己想問的誰知她主動講起。冬梅不過是個普通婢子近來也不見有何怪異，但她總隱隱有些不安在里面。
二人繞桌子坐了不多久暗香提了水桶過來，竹影跑去笑笑道「姐姐我幫你。」
暗香一怔，竹影頭一次與她講話。先前她們鬧過一些不快還以為她會跟她記一輩子仇呢。竹影擼起袖子見她怔愣的樣子忍不住催促道「姐姐愣著作甚，這水若是涼了還不得重新燒去。」
「哎，哎，哎。」冬梅連身應道，二人一起提著桶進了淨室。
錦娘听著里面的聲響，勾了勾嘴角。
暗香一邊往浴桶灑里花瓣一邊對竹影道「從前對不起姐姐的地方望姐姐別跟我一般計較。」
竹影將水墨屏風移過來，呼哧呼哧叉著腰道「嗨，說那麼多干嘛，小姐既然選了你我們就是姐妹。但是你別有想傷害小姐的花花腸子。」
冬梅伸下手去試了試水溫側著頭道「我那點小九九早就被娘娘收拾干淨了。」
竹影將空了的水桶一拎道「那樣正好。」
而後二人提步出來竹影道「小姐好了。」
錦娘起身道「暗香留下，你先出去吧。」
竹影知曉錦娘有正事要辦，進內室拿了換洗衣料遞與暗香邁著小碎步出去了。錦娘半提聲道「別跟冬梅鬧听見沒有。」
竹影疑惑的回頭見她沒有一絲玩味，無力的應了聲出去。
暗香頭一次服侍錦娘，手指有些打結。按理說不應該，只怪錦娘給她的感覺太不尋常，高深莫測使她含有一絲畏懼。
錦娘不跟她計較這些，盤了發踩著木階跨到水里去，瓷白的雙臂一拍水花揚起，流轉著梔子花馥郁的清香。暗香道「不知娘娘覺得水溫可合適。」
錦娘半躺在溫水里，頸子都要埋下去了，只露出一張小巧絕世的臉來。「知道為何叫你留下嗎。」她岔了她的話語，使人模不著頭腦。
暗香站在屏風旁邊不語，錦娘接著道「本宮知曉王爺方才為何生氣？」
暗香白了臉色，頓時冷汗粘煎。跪去道「求娘娘救救婢子，求娘娘開恩。」
錦娘拿起絲絹擦洗身體，嘩啦啦，嘩啦啦，繞了一室水汽。
又將鳳釵一拔，墨也似的秀發齊齊沉入水中。「本宮方才不是救了你嗎。」喑啞的聲音從水上飄起來，伴著花香，麻醉人的意識。真切又模糊。
暗香惶恐的道「娘娘厚恩婢子無以為報。」
「只消記著往後盡心的替本宮辦事，本宮保證你先前的那些事可像煙霧般散去。」
暗香仍有顧忌怯生生道「可是，王爺那里。」
錦娘輕笑一聲道「今日的情形你沒看見。」
盡管她看不見暗香還是俯去道「婢子日後定然盡心服侍娘娘，若有二心不用娘娘動手婢子自行了斷。」
錦娘沉默片刻懶懶道「下去吧，記住你今日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