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罷,端起瓷碗閑閑喝粥。暗香站在門右側低著頭較著手,想了一下進去幫竹影收拾,錦娘斜斜看了眼並未出聲阻止,內室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冬梅取了遮陽的窗紙進來,錦娘道「房間可收拾妥當了。」
她似是訝異,只當她是隨意一說沒想到還會記心一個婢子。腳下回旋低身下去道「院落偏小,只得委屈暗香姐姐同婢子們一道。」
錦娘飯碗一致,叮的一聲,切斷屋內所有窸窣的聲響。只見她拉下臉道「同為府內女婢何來委屈一說。」
冬梅惶恐撲通一聲跪地道「婢子失言,請娘娘責罰。」
那暗香雖在里屋擦洗耳朵卻直直豎著听外面的響當,此番趕忙扔下手中的布團躬身小跑著出來跪到一旁道「婢子得娘娘垂憐已是萬分之幸,絕無過多言語望娘娘明鑒。」說罷伏地磕頭,全然的懇切。
錦娘裊裊婷婷的起身道「本宮不是苛刻之人,只希望你們安以本分別給本宮添亂。」那二人趕忙伏地齊聲道「娘娘教誨婢子絕不敢忘。」
竹影出來怒了努嘴,冬梅將手中的窗紙放下拉了暗香倒退出去。錦娘伸伸胳膊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竹影早看到她眉眼中的倦意,替她解下羅裙掛到一側道「床鋪好了小姐休息吧」說著就要轉身出去。
「等等。」錦娘坐在床沿上眉心一斂道「你這是要拿去何處。」
竹影揚了揚懷中的衣物道「這麼貴的料子當然要洗淨後細細保管起來,也不負王爺對小姐的一片心。」後半句話明顯說的輕快。錦娘月兌了繡鞋蜷到床上「只穿了一夜不礙事的,快快放起來吧。」
「可是……」竹影還想說什麼被錦娘打斷「押到最底下我平時穿不著。」那衣服,凍死個人,她再也不要穿了。
「哦。」竹影不再說什麼挪步過去打開東側的大衣櫃小心的放到底下。錦娘早已和衣躺下,見她還睜著眸子竹影想了片刻開口道「小姐是不是跟王爺又吵架了。」
錦娘朝她招招手,她端了圓凳過去坐定。錦娘問「你跟杜統領在一起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竹影紅了臉又擰擰眉頭,半晌答不出一句。
錦娘有些不耐,一疊聲道「我只是隨便問問,這麼難回答嗎?」。
竹影略微恢復了神色道「我也不知道,見了他心里慌亂,見不道又似少了一大塊兒似的。」
錦娘朝內側挪了挪,她確定,她果然沒有這種感覺。
竹影見她神態復雜怯生生的問「小姐是否對王爺……」
「別瞎猜,我只是隨便問問。」
竹影低低的應了一聲較著手不言語。錦娘抬眸看她,方才她便覺得奇怪,她只在她剛進門的時候稍稍興奮了點,而後就一直這麼安靜,她要什麼她拿什麼,連暗香的事也沒多問,莫不是听人說了什麼。難不成是冬梅……
錦娘伸下手去覆住她的手背道「很多事情並不是听人而而,需要自己去體會與感覺。」
竹影一怔,錦娘又道「好了我累了,你下去忙吧。」
「小姐對不起,婢子不該听人胡言。我……」
錦娘側了個身道「我知道,下去吧。」
竹影小心的將凳子搬出去輕輕的放下,朝里面看了眼才轉身出去。心中懊惱,她是哪根筋不對了,小姐的為人她還不清楚嗎,都怪冬梅,天生一張是非的好嘴。
錦娘渾身疲累又加上昨夜受了嚇,幽幽的醒過一次還是竹影將托盤端到里面來。她淺淺的挑了幾粒米又將頭埋進枕頭里,任竹影怎麼叫都不起來。
睡了近乎一天一夜,退去了乏累精神恢復了不少。竹影服侍她梳了妝走到外面用膳,暗香立在一側伺候,面上還是有些尷尬卻不似往常那麼抵觸,想是已經回過勁兒來了。冬梅見她醒來,招呼著男僕搬來長凳,竹雨抱著大踏糊紙進來。嶄新的窗紙糊上擋住了熱辣的陽光,時候還早屋內依然舒爽的緊。
冬梅手忙腳亂,蹦上躥下。暗香欲提步上前,錦娘道「你站著。」
沒法子她就這麼靜靜的站著,竹影原先是站不住的只是這會兒惱冬梅昨日挑事非的言語,說小姐是為了討好拉攏杜祿才對她寬泛和藹,還說小姐是招男人的好手切要她看好杜統領,還有好一些不堪的話類,這些又不得與錦娘言明,今日才暗中與冬梅較著氣。她費心想過冬梅怕是記恨小姐不給她提升的機會,她一直覺著與下等婢子一起很是怨氣。
婆子進來通稟道「娘娘,二位小主過來了。」
錦娘放下碗筷道「宣。」
婆子躬身倒退著出去,錦娘回身對暗香道「床鋪還未收拾。」
暗香似得了大恩寵似的俯身道「婢子謝娘娘。」
錦娘笑笑「本宮不是那般不明理的人,但本宮與你從前的主子不同,你需要收斂先前的那些性子。」
暗香僵了僵神色道「婢子清楚了。」
錦娘滿意的點了點頭示意她退去。
青墨與婉情款款前來,隨身跟著的婢子包括冰凌都留在門外,二人粉衣綠裙,妝容素淡,鋒芒盡收。福福身道「妾身給娘娘請安。」
撕拉,撕拉,舊窗紙層層剝落。蕩地余音老長。
婉情朝一側皺眉欲伸手被青墨按下,錦娘細細的看她們的動作,現在反而覺得青墨比府上任何一位小主都要聰明。婉情太跋扈,跋扈的人本就沒有什麼頭腦,比如說蕭霖。冰凌自作聰明,若是當了主母準是第二個劉氏。反觀青墨,眼見著是跟在別人身後,雙方無論誰倒霉都對她沒有大影響,若是獨孤竇澤問起她也可以推月兌說「妾身愚笨,只听姐姐的。」如此反而顯得她心思單純。怎會不博人喜愛。
錦娘雙手交疊于膝,閑閑道「這般早過來可是有事?」
二人听了一陣惶恐,其實她並沒有要找她們麻煩的意思,可位份低的人永遠如此,深怕坐上的人心情不悅找自身的麻煩。青墨拉著婉情的手往下一拽跪在地上怯生生道「妾身疏于禮教,擇日起定每日來向娘娘請安。」
事事翻轉,如今除了錦娘在王府里恐怕就屬青墨還能說上句話。婉情自然事事得讓著,就連回話的權利也被她奪了去。上次如妃一鬧眾人皆知她與側妃結了梁子,雖然只得了仗責說起來也是側妃大度。現今誰不知如妃娘娘出宮為聖上祈福,婉情這點事她自然不會掛在心上,兩手一甩也懶得再管。至于王爺,再沒去其他院落光顧過,婢子們私底下都議論說是王爺喜愛側妃一點兒委屈都舍不得讓她得了。
任誰都得顧忌,婉情在私底下抱怨,青墨立即拿帕子捂了嘴,吩咐婆子關上門。埋怨道「姐姐就不怕院中好事的婢子去稟了側妃。」那婉情本就潑辣大聲嚷嚷著不怕,青墨道「姐姐不怕,妹妹我還怕惹禍上身呢。姐姐想想近日王爺可來過你我房里,上次姐姐受了那麼大委屈王爺可有一句安慰的話語。可你看側妃,被如妃帶走不到片刻王爺就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又日日專寵在身,日後哪里還有你我的言語。安分一點還有好日子過,若是不安分,將來保不齊兵荒馬亂你我二人皆是弱女子該如何依仗著生活。何況事事如何還不知曉留著薄命許是有翻身之時。」
一番話說得婉情目瞪口呆,對青墨另眼相看,一疊聲道「妹妹說得甚是,姐姐糊涂,自愧不如。」
青墨執著她的手道「姐姐無需自卑,眼下咱們該團結才是,切莫弄得跟冰凌姐姐一個下場。」
婉情一听冰凌立刻啐道「那婢子看我不折磨死她。今日前去敬香,看我叫那悶騷的和尚如何羞辱與她。」
又與青墨瞎聊了一番才商量著來跟錦娘問安。
錦娘笑笑道「本宮又不是才狼虎豹二位姐姐何故如此害怕。」雖語氣溫軟卻沒有叫她們起身的意思。
婉情連忙低低道「是妾身的疏忽,請娘娘責罰。」
錦娘道「本宮是問二位姐姐前來何事,怎奈姐姐誤會了去。」
青墨道「妾身失禮在先自然惶恐。」
錦娘這才松了口道「王爺昨日還說要咱們懂禮守分,本宮也不是那種處處挑理兒的人,也不似其他娘娘們需每日請安,本宮只是希望合家和美讓王爺可以安心。」
二人皆趴在地上道「娘娘說的極是,妾身記著了。」
「都起來吧。」
站定之後青墨才道「妾身一早淨了身這就動身去甘露寺為王爺娘娘祈福。」
婉情也跟著俯道「妾身也是。」
錦娘道「那便去吧。」
又朝里面呼道「暗香。」
暗香急急出來對上門外冰凌冰冷的眸子,縮了縮頭。
錦娘繼而吩咐道「去安排一下車馬。」
車馬原本都準備好了的,錦娘此舉不過是想讓暗香與她主子告個別。這一層只有暗香知道,心中已對錦娘死心塌地,謀了個玲瓏剔透的主子,只要自己全心全意,她絕不會虧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