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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幾日都不舒服,即使不稟明陛下,不請太醫,總該讓大皇子殿下知曉才對。」郁歡急行,有些責怪賀若蘭,這幫宮人也是死腦筋,遇事不會轉彎。
卻听賀若蘭帶著泣聲道︰「我早先就去找過大皇子殿下,當時豆嬤嬤也不舒服,殿下只遣人過來問了問,似乎並未上心,只道娘娘吃了什麼不該吃的,又送了兩支參過來,听聞殿下這兩日忙著邦交事宜,哪敢再去打擾他!」
郁歡心里一片冰涼,拓跋燾,前世里你對我薄情寡義,沒想到今生再遇,便是親生母親也得不到你的絲毫孝義,可真是心狠如斯,絕情如斯!
杜貴嬪的寢殿,郁歡從未進來過,上回進的也只是偏廡,印象極為深刻,沒想到正殿亦是延續之前的暗淡沉郁,剛踏入殿檻,便覺悶得透不氣來。
賀若蘭當先打簾入內,大白天竟取來火燭點上,室內才一片光亮。
郁歡皺眉,吩咐門邊站著的兩個小婢,把所有帷簾打開,那一點火燭在驟然而入的日光之中,便顯得若有似無,再也顯不出自身的光亮來。
「這個,」賀若蘭小聲提醒道,「娘娘平日里都不讓打開的。」
郁歡卻不理她,直接道︰「你只留兩個身體壯碩的宮婢在此侍候即可,其余宮人皆不得入內。」
賀若蘭不明就理,以為郁歡診病的規矩,便照著吩咐做了,見郁歡已經抬起杜貴嬪手腕來,就立在一邊,不再說話。
郁歡看著杜貴嬪,還是像以前那樣美麗,只是更加孱弱,臉色蒼白如紙,絲毫血色也無,唇角微動,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也不知在說什麼,即使她近身傾听,也無法听清。
脈浮在表,且緩且細,陰陽俱緊,唇干且裂,再掰開嘴,舌苔厚膩,舌尖微紅,手足俱冷,其他處則燙得像火一般灼人。
郁歡心下一沉,問旁邊站著的賀若蘭︰「這兩日娘娘的便水利不利?」
「好像很少,胃口也不好,昨日娘娘一直說下月復有些痛,我還以為是來經水的原因,晚上娘娘才告訴我,經水已經完了,日子比往常都要短些。」賀若蘭仔細將杜貴嬪這些天的情況都說予郁歡听,說完後才發現郁歡的臉色非常難看,越發提心吊膽起來。
「娘娘沒事罷?」賀若蘭小心問道。
「不好,恐怕是傷寒。」郁歡直截了當道,手下卻不停,又去翻了眼皮。
「傷寒?」賀若蘭失聲叫道,「那怎麼辦?」
傷寒于賀若蘭來說,仿佛很遙遠,甚至可以說是可怕的。听說得這一類病的人,都會被關到密閉處自生自滅,雖然杜貴嬪貴為皇妃,又是大皇子生母,但是依陛下以往的態度,這回怕是凶多吉少。
賀若蘭的手腳已經有些發軟,堪堪靠了床柱才定住身形,此時她心里亂得跟一團麻似的,想說的話一時也忘記,根本吐不出半個字來。
郁歡全部查診完畢,心中竟是莫名緊張起來,前世里杜貴嬪與姚皇後同一年香消玉殞,今生她們又同時延命兩年至現在,難道這回,杜貴嬪竟是逃不月兌了麼?
如果說姚皇後的命造是由自己的血藥起死,那麼,杜貴嬪得了如此嚴重的傷寒,又該如何療治?
尤其杜貴嬪的傷寒還是屬太陽病之熱入血室,再听賀若蘭所言,杜貴嬪經水短日,顯然是因為傷寒病發而自止。熱入血室者,輕癥為晝日明了,暮則譫語,如迫血下行,未與熱結中,或可熱隨血出而自愈。杜貴嬪癥狀顯為晝夜譫語,正如張仲景之《傷寒論》所注,此已是重癥,得者如見鬼狀,幻听幻視,最後可能再也不會醒來。
郁歡額間見汗,手心濡濕,不知該不該將杜貴嬪近況向拓跋嗣稟明,倒不如讓拓跋燾來了決斷,總好過她這個外人。
「無歡,麒趾殿的盧直郎說,大皇子殿下往宮外使驛去了,送別宋使一行,一時趕不回來。」叱木兒喘著粗氣道,見郁歡神色凝重,又問,「貴嬪娘娘怎麼樣?」
「傷寒。」郁歡的眸子黯然失色,心內一片死灰,「大皇子殿下什麼時候能趕回來?」
「不知道,已經派人去通知了。」叱木兒探身向前,看了一眼杜貴嬪,面上詫然,「真的是傷寒?」
「確認無疑。」郁歡已經往旁邊寬榻走去,又听叱木兒問︰「那怎麼辦?」
「運好則生。」郁歡坐于榻邊,取過榻幾上放著的紙筆,交待賀若蘭︰「我現在先出個方子,方中葛根,黃芩和甘草你都要尚藥監分開來取藥,再按照這個方子取兩副組藥,就說慶陽宮中小婢傷風,鼻流清涕,頭疼欲裂,需配味發表散發發汗。」刷刷寫就,交給她,「記住了麼?」
「記住了。」賀若蘭心知此事干系重大,郁歡如此吩咐自有其道理,也不敢多問,只牢牢記了她的話,生怕錯過一個字。
「叱木兒,你往太醫署跑一趟,將這方子中的柴胡、黃芩、人參和炙甘草都分開取藥,和醫侍說是我要的即可。隨後,你再跑一趟尚藥監,就說胸悶,要配制餾水石膏飲,將此方中生石膏,甘草和麻黃分別取藥,量多些無妨。」叱木兒卻是有點迷糊,問郁歡︰「為什麼要分別取藥?」
郁歡低首寫方,邊寫邊道︰「有的傷寒癥方,連剛入門的醫侍都會誦之即出,如果直接寫了成方,難免會被人猜疑,現在給你們的方子都是平常風寒用藥,或解表發汗,或去煩驅促,總不會讓人看出來。分別取藥,回來我自會配了葛根湯、桂枝湯、麻黃湯和小柴胡湯,正對貴嬪娘娘之癥。」
經此一解,叱木兒和賀若蘭才明白郁歡的良苦用心,當下也不遲疑,各自去忙。只留郁歡一人,她將殿門閂死,才從隨身所帶的針囊里取出銀針,此則關系杜貴嬪生死,她自不敢掉以輕心,遂細思一遍針刺之法。
傷寒之熱入血室,月復滿譫語,此為陽明癥征,寸口脈浮而緊,即弦脈,而弦又為肝脈,故可知杜貴嬪為肝木旺直犯脾土,即木克土所致,名為肝乘脾,按照《傷寒論》之法,須縱刺期門。
想畢,郁歡取來火燭,淨手,掀被,解衣,取乳下四寸期門穴,深吸一口氣,方下針刺之。
此針既出,就看杜貴嬪能不能汗出泄之,若能,則可生,若不能,則鬼神莫治之。
她的眼楮一動不動地盯著杜貴嬪,片刻之後,猶不見杜貴嬪有任何異態,頓時心神俱沉,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值她垂頭喪氣之際,卻見杜貴嬪嬌眉稍蹙,頭首左右轉動,似有夢魘攪擾,躁動不安。郁歡不敢有一點放松,懷著一絲希望,將手覆上杜貴嬪的額頭,隱有汗意傳來,不禁喜出望外。
汗出即可說明,杜貴嬪的傷寒有望好轉。
「咄咄咄「,殿門傳來一陣敲擊之聲,郁歡剛將銀針拔出,還沒來得及收入針囊,以為是叱木兒或者賀若蘭已取藥轉回,便將錦被重新蓋到杜貴嬪身上,才轉至殿堂之中。
敲門的聲音越發急促,賀若蘭走前已將那兩個身體壯碩的宮婢帶走,此時殿內外再也沒有旁人侍值,因此,待郁歡打開門時,那人已經退到石階之下。
「藥取回來了麼?」郁歡邊開門邊問,抬頭一見,卻是階下的拓跋燾。
「殿下?」郁歡的眸光隨之落到拓跋燾的身上,見他一身靛紫褲褶外罩銀青軟襠,面上猶有風塵,矮身行禮,「無歡見過大皇子殿下!」
「就你一人在此?」拓跋燾寒眸一窄,沉聲問道。
「是。」郁歡將殿門打開一扇,側身說道,「殿下請。」
「可否方便?」拓跋燾不動,又問。
郁歡卻是來了氣,怎麼見自己母親,還有方便不方便一說?她不由冷聲道︰「殿下若是方便,自是方便。」
拓跋燾唇角一動,卻沒有說話,抬腿便往階上來,入了殿門。
郁歡輕輕關上,又將門閂了,跟在拓跋燾身後往里行去。
「為何要閂門?」拓跋燾沒有轉首,走在前面,傳來的聲音既冰且冷。
「如果殿下害怕被傳染,現在出去還來得及。」郁歡亦冰冷應答。
「什麼?」拓跋燾驀地轉過身來,直視郁歡,神色惶惑,「母妃什麼病?」
「傷寒。」郁歡沒有看他,徑直朝里走去,「殿下心里可歡喜?」
「什麼?」拓跋燾以為自己耳朵听錯了,又問一遍。
「傷寒。」郁歡掀簾入內,再答一回。
直到進了內室,才發現拓跋燾並沒有跟進來,心內不由滿盛淒然,苦笑不已。
拓跋燾,你竟是這樣的人麼?哀哀父母,生我劬勞,私私如你,竟真的無視親母重病,既來看之,又止于門,究竟是你薄情,還是這人性皆如此?
郁歡釋然,原來,前世里的自己,一直執迷于他的愛情,是錯的。
他不是沒有愛,只是他的這份份,無心。(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