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兄妹在門外熬的焦躁,終于等到岳淡然垂著肩膀出門。
蘇丹青看二小姐的肢體語言,猜測她在里面沒少受罪,正不知如何開口,自家妹子早已叫嚷著迎上前去了。
「娘罵你了嗎?」。
蘇公子站在蘇小妹身後忐忑不安地看岳淡然的表情,生怕她在里頭受了委屈心里不好受。二小姐前一秒還在愁眉苦臉,下一秒卻對兄妹倆露出個狡黠的微笑。
「娘同意了,紅兒要是不怕辛苦,今後便可跟我學功夫。」
蘇小妹咧著嘴跳了幾跳,「真的?真的?嫂子怎麼說通娘的?嫂子你真厲害啊!」
岳淡然被一聲聲「嫂子」叫的紅了臉,隔著蘇小妹,就看到蘇丹青如春風般的一張笑臉。
「嫂子何時教我?不如我們現在就學?」
岳淡然被拖著跑了好幾步,才拉住心血來潮的蘇小妹,「紅兒別急,就算再急,現在也行不通。娘讓我和相公收拾東西,準備回門。」
蘇丹紅當場傻了眼,「回門?是回神劍山莊嗎?好端端的為何要回去?」
蘇丹青走上前笑道,「你這丫頭真是口沒遮攔,新娘子嫁來夫家,總要找個好日子回娘家看看。前些日子客人們還在,我走月兌不開,如今他們都走了,才好陪你嫂子回神劍山莊拜見雙親兄姐。」
蘇丹紅瞪圓了眼楮扁起了嘴,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岳淡然笑著從口袋里取出當初被嫌棄的香囊,遞到自家小妹手里,「紅兒這回可要將我的禮物保管好,要是再不珍惜隨便亂丟,我以後就不給你做了。」
蘇小妹接過香囊,紅著臉叫一句「知道了」,興沖沖地邁開腿要纏岳淡然回房,就被丫頭召喚叫去見了母親大人。
小夫妻目送蘇小妹匆忙凌亂的背影,相視一笑。蘇丹青看著妻子的絕色容顏,禁不住伸出手抓住了對方的指尖,忸怩著安慰岳淡然對于彼此間親密的遲疑,「這麼晚了,別人看不見。」
兩人像做賊一樣勾著手指回了房,直到進門,心跳加速的頻率才漸漸平息。
丫鬟們迎出門,看到小夫妻的窘態,偷笑著退走了。
蘇丹青瞧著妻子一本正經地服侍他茶點,又如平常一樣拿起本醫術百無聊賴的看,好奇又好笑,「娘子明明看不進去這東西,為何勉強自己?」
岳淡然一臉懵懂地看著夫君,答話的理所當然,「爹爹說要我學些,我既已應承,自然要盡心竭力,就算學不到什麼,也要大概懂些皮毛。」
蘇公子眼見妻子柔聲答話後,便又埋頭去看醫術不再開口,心中生出些嘆息,皺了一會眉頭,也投身到新方子的配制中去了。
時間悄無聲息地流逝,屋外頭反倒必屋里要熱鬧些。說話間到了歇息的時辰。蘇丹青打了個哈欠,踱步到依然全神貫注的岳淡然身後,盯著她的背影出了一會神,竟不自覺地將雙手搭上妻子的肩膀。
岳淡然身子輕輕一顫,卻沒表現出絲毫的不自在,只不著痕跡地回頭看了夫君一眼,笑著站起身道,「相公累了,要安歇了嗎?」。
蘇公子看著一絲不苟為自己月兌外衣的二小姐,「娘子不睡?」
「我還不困,夫君先睡吧。」
蘇丹青抓住岳淡然忙上忙下的手,笑道,「那我也不睡了,陪你一會吧,你有什麼看不懂的,也好問我。」
岳淡然被蘇公子的笑晃迷了眼,溫柔又極盡靦腆的表情,注定了讓人一見就忘不了。
看著看著,內心就生出些愧疚。這些愧疚之情如養在內里的一條毒蛇,吐著信子日日讓她煎熬,如同對那個男人無法自拔的思念。
「算了,我也不看了,我們一起睡吧。」
蘇丹青露出個極滿意的笑容,兩人和衣上床。
燭光在外忽明忽暗。蘇公子瞧著眯上眼呼吸勻勻的枕邊人,失笑道,「各做各的,各睡各的,我們兩個不像夫妻,倒像鄰居。」
岳淡然睜開眼,瞧瞧柔著眉眼玩笑的蘇公子,也笑著回了句,「蒸梨常共灶,澆薤亦同渠。傳屐朝尋藥,分燈夜讀書。做夫妻相敬如賓,扶持如鄰,也沒有什麼不好。」
蘇丹青被說了個呆愣,喃喃嚼著妻子的論調,悠然入睡。
岳淡然望著夫君的睡顏半宿失眠,毒蛇吐信,焦躁的無法安寢。
熬過三更,屋內屋外一片寂靜,二小姐披衣起身,握起許久都不曾觸手的劍,跳出窗去。
從前只要握劍在手,腦中浮現的就會是歐陽維的雅然身姿,一招一式,或快或慢,歷歷在目,清晰可見。
岳淡然學過無數劍法,然而與歐陽維一同學藝時,能耍的行雲流水的,卻只有一套招數而已。
劍法是吳梅景特別為岳淡然量身打造,冗長細膩,卻不花費十分力氣,實戰無用,耍起來卻十分好看。若是不懂武功的人瞧了,絕對要目瞪口呆,贊嘆不已。
起碼蘇丹青,就目瞪口呆,贊嘆不已。
蘇公子自來淺眠,自打妻子翻身起床,就已隨著轉醒,待岳淡然翻窗出門,便悄悄起身,隔著微啟的窗縫往外看動靜。
朦朧月光下,一抹淡色的身影,右手握著一柄輕巧的劍,于風中翩翩起舞。
蘇丹青大概猜到岳淡然使的是劍法,卻也看得出那一動一靜間只重花式,毫無威脅。
看似劍法,實是劍舞。
女孩子練的招式,就算再剛毅,也不如男子那般染著濃重的血腥氣,相反,卻極盡柔美。況且二小姐的輕功極好,騰跳之間身輕如燕,似盈盈飛仙。
蘇公子有些痴了,映入他眼的是他沒見過的岳淡然,然而就連她隱藏著的這一面,似乎都不是她的本面。
岳淡然耍了許久,體力依舊充沛。雖自知身子不如大病一場前能隨意透支,卻也回復到可被正常花費的波段。
綿長的套路要接近尾聲,腳步愈發虛浮,劍法漸漸凌亂,耳邊也縈繞似乎期盼的虛幻。
兩劍相磕的脆響仿佛就在耳邊,只是那個與自己一同揮汗的人,怎麼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