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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興與古煙對視一眼,又用余光看了看貴叔,見他低頭不做聲,這才斟酌著道︰「回姑娘的話,小的以為,幾處地段好的鋪子,不敢說掌櫃和管事都清廉,但盈余卻也還算合理,只是繡坊、酒樓那幾處,賬目著實有些問題,一來對不上賬,二來幾乎沒有結余,親戚往來自然不可避免,可到底用不用得那麼多,咱們卻也不能找親戚來對質,難道就只由著他們底下的亂報?」
鐘慶春听了不置可否,又出言問道︰「古煙,你可有什麼看法?」
「回姑娘的話,小的腦子笨,對生意上的事情不懂,只是覺得,江南兩處地產,每年只運回些粳米給主子食用,其余都在本地賣了,殊不知這粳米在京城,比在蘇杭一代價高許多,咱們自家本就有糧行,每年也都要運米入京,倒不如都打了自家來賣,除去路上的花銷,也能劃算不少。」
鐘慶春听了也沒做聲,心下卻暗暗點頭,這兩個人的性格不同,果然關注的點也不同,與上次自己打算的差不多,安興的確適合張羅鋪子上的事兒,古煙則更適合忙莊子上的事情。
「行,這些我心里有數了。」鐘慶春笑笑說,「那你們看著,汪大掌櫃和陳大掌櫃二人如何?」
此言一出,下面兩個人都沒了聲響。
「你們只管說,不管說對說錯,出你們口,入我的耳,不會再有外人知道。」鐘慶春看出他們的擔心,先給了顆定心丸吃。
「是,小的倒不是擔心別的,只是怕自己說的不對,反倒擾亂了姑娘的決斷。」安興聞言先開口道。
「不妨事的。」鐘慶春向後靠在軟墊上,松乏早已坐累了的腰背。
「小的以為,陳大掌櫃面忠,心思縝密,說話做事十分沉穩,有種滴水不漏的感覺,下人想在他面前裝神弄鬼極難,但他想要欺上瞞下卻也容易。這樣的人一般瞧不上小來小去、摳摳搜搜的弄錢兒,一旦要做怕就是樁大的。」安興早就得了貴叔的提點,知道今日非但可能關系到自己的姻緣,還關系到自己的前程,所以一咬牙就把自己想的都照直說了出來,「陳大掌櫃若能為己所用,對主子盡忠,那絕對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但若是起了異心,就肯定是個不得不除的瘤子了。」
鐘慶春听得點頭,又問︰「那汪大掌櫃呢?」
「汪大掌櫃人看上去有些諂媚奸猾,實則膽小謹慎,小來小去刮些油水,卻沒有大算計。守業尚可,建業不足,只要主家寬待不苛責,便是個能看管住產業的。」安興說罷下意識地抬頭去看上面,卻只瞧見紗幔後影影綽綽的身影,絲毫瞧不見鐘慶春的面龐神色,心下也不免惴惴。
「嗯,古煙覺得呢?」鐘慶春依舊不予置評,扭頭去問另一個人。
「回姑娘的話,小的不懂識人,說不出那麼多門道,只是覺得……」前頭安興說得太好,古煙有些局促地,猶豫了一下才繼續道,「小的只覺得,姑娘這回是突然找眾人來問話的,汪大掌櫃說話的時候,難免會有顛倒和錯亂,可陳掌櫃回話,卻都是不急不慢,說得頭頭是道、條理清楚,倒似乎是早就有了準備似的。小的說不好這是什麼緣故,但只是覺得他二人有些不同。」
鐘慶春听了兩個人的意見,然後伏案寫了兩張條子,讓采蓉送出去給他二人道︰「你們拿著條子去找掌櫃的,先跟著做事學學門道,安興去藥鋪,古煙去糧行,凡事多听多看少說,過幾日我再召你們進來問話。」
將人都打發走之後,鐘慶春才長出一口氣,抬手支著額頭,閉上眼楮稍做休息。
藥兒從後面進來,見狀腳下就有些猶豫,可若是旁的事也罷了,這件事卻是不敢耽擱的,只得上前兩步輕聲道︰「姑娘,舅太太讓您這邊忙完了過去一趟。」
听說是黃氏找自己,鐘慶春不敢耽擱,起身兒往後面跨院去,進屋見黃氏攤了一桌子的冊子賬本正在看。
「舅母,您找我?」鐘慶春進屋也沒多客套,行禮後坐在黃氏對面,「可是賬冊有什麼問題?」
「你陪嫁的莊子和鋪子不能這樣分配。」黃氏放下手里的冊子道,「南邊的兩個莊子你都拿去,京北的留給你母親,鋪面這邊,四個好的你都拿走,那幾個爛攤子的留下就是。」
鐘慶春听了詫異道︰「這怎麼行,就算不為娘打算,也得為她肚子里的孩子留著。」若不是考慮到了邵府之後自己免不得要多出許多花銷,她恨不能把幾個賺錢的鋪面都給齊氏留下。
「你年輕不知事,這件事得听我的。」黃氏見鐘慶春還是一副不解的樣子,便解釋道,「你帶過去的東西,是你的私房,邵家人是不能動用的,可是你若留在你母親手里,日後生了個兒子還好,萬一生了個女兒,以後慢慢還不都得被人算計了去。」
鐘慶春明白了黃氏的意思,心下也覺得這樣不失為一個好法子,不然下人再忠,也架不住主子不夠硬氣。自己把賺錢的都帶走,今後齊氏這邊缺什麼自己給送錢送東西就是,但若是嫁了人還要插手娘家的生意,卻難免要讓人詬病。
「還是舅母考慮的周全,我竟是都沒想到這回事。」鐘慶春嘆服地說,「到底還是年輕見識短,只可惜我沒有舅母這樣的長輩時常在身邊教導。」這話出口後,鐘慶春又微微有些後悔,倒像是在抱怨齊氏。
好在黃氏也沒往心里去,看了看在落地花罩另一端看書的齊樂婷,略有些無奈地說︰「也得看教的是誰,像你妹妹那樣的,十個人教都是白費。只盼著她傻人有傻福,以後能說個好人家。」
「我會幫舅母多留心的。」鐘慶春抿嘴笑著說,「妹妹心善命好,舅母不用擔心。」
「咱們說正事,不提她了。」黃氏拿出房契、地契等一堆東西,「南邊的兩處莊子你都拿去,你沒去過南邊兒不知道,南方不比北方地廣人稀,如今上好的大片水田不好買,即便是能尋到,一來主家未必肯出手,二來價錢也貴得很,所以這兩處你都拿去。四個大鋪面你都帶走,那幾個賬目混亂的丟在這里,等以後這邊分了家,或是你母親給你添個兄弟能撐起門戶了,你再給他置辦就是。」
「舅母說得是。」鐘慶春點頭表示受教。
「鐘老爺子給的東西我都給你列在了嫁妝單子上,至于你爹走前給你置辦的宅子,寫的本就是你的名字,我就也沒往這上面添,這樣你用起來也靈活些。」黃氏一邊說一邊將最後幾項添到單子上,遞給鐘慶春道,「雖說劉氏主動將置辦嫁妝的事兒交給我了,可終歸她現在是你的祖母,面子上的事兒咱們要做到,你找個日子,送去給她過目一下。」
「我知道了。」鐘慶春將冊子塞進袖中,與黃氏說了幾句話出來,回房才想起來問采蓉,「今日兩個人,你可相看清楚了?」
采蓉冷不丁被問了個大紅臉,還不等開口就听青芙打趣道︰「原來今日這兩個是給采蓉姐姐挑女婿,難怪剛才姐姐一直盯著紗幔外面看呢!」
「你這小妮子,真是要死了!」采蓉反手朝青芙的腰間擰了一把,見鐘慶春還笑看著自己,這才低頭揉著衣角道,「奴婢覺得古煙不錯,都听憑姑娘做主。」
青芙聞言奇怪地說︰「姐姐怎麼沒看上那個安興,我覺得他能說會道,很是干練的模樣,姐姐卻看上個老實的。」
鐘慶春卻不覺得奇怪,笑著說︰「我尋思也該是看上他的,你喜歡踏實穩重過日子的。」
采蓉的臉又紅了幾分,上前兩步跪在鐘慶春面前道︰「姑娘雖說是主子,待奴婢們卻如母如姐,萬事都給想得周全,奴婢怕是一輩子都報答不了姑娘的大恩大德……」
「這是怎麼話說的,還不快起來。」鐘慶春忙示意青芙來扶,「你們一直跟在我身邊兒,我自然盼著你們都有個好歸宿。你跟了娘那麼多年,如今要定下來婚事,得去讓娘也高興高興,你明個兒到莊子上去看看娘,我心里也一直惦記著。」
采蓉這邊定下來了,鐘慶春便著人傳話給貴叔,讓他幫著古煙準備,四月初就給二人完婚,又讓貴叔告訴安興,自己也幫他留意著,讓他莫要著急。
鐘慶春看著青芙站在一旁,對采蓉眉來眼去的不安分模樣,忍不住笑嗔道︰「你這個猴兒托生的丫頭,有點兒什麼事都離不開你。」說著從炕桌的抽屜里模出二兩銀子,朝青芙丟過去道,「拿去置辦桌席面,把你們素日相好的小姐妹都請來,今晚留五兒在房里伺候,我放你們的假,好好熱鬧熱鬧,算是給采蓉道喜。」
青芙一把接住銀子,眉開眼笑地應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置辦妥當。」
「只一條,不許多吃酒,若是鬧出什麼事兒來,我可不饒你。」鐘慶春囑咐了一句,這才放了她們出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