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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撞見丑事

馮媽卻去問紅菱︰「大姑娘真的就什麼緣故都沒有,直接把夫人送的吃食賞了下人?」

紅菱頓時支吾起來,還沒等說出個子丑寅卯,外頭小丫頭進來道︰「夫人,大太太身邊的采蓉求見。」

「進來吧!」劉氏皺皺眉頭。

采蓉進屋先上前給劉氏行禮,而後招呼身後的兩個小丫頭提了食盒上來道︰「大太太和大姑娘身子都還未大好,怕過了病氣給夫人,便派奴婢來給夫人磕頭,謝夫人賞的吃食。大太太還特意囑咐奴婢,給紅菱姑娘求個情,說姑娘每日的事物雜亂繁忙,一時想不起把大夫的話回稟夫人也沒有什麼打緊,還望夫人莫要責罰。」

劉氏被采蓉說得一愣,扭頭看紅菱的眼神頓時凌厲起來,當著采蓉的面不好問什麼,只沉著臉道︰「做錯了事就該罰,不然以後家里還成什麼體統。」

采蓉聞言便不再多說,只將食盒打開道︰「太太娘家送了些新鮮的蔬果,都是如今外面難得一見的,听說是在什麼琉璃暖閣里種出來的,太太惦記著夫人,打發奴婢送來給夫人嘗個鮮兒。」

劉氏朝那食盒里掃了一眼,就瞧見了鮮藕和萵筍,果然是極難得的,心下卻又莫名地有些不自在起來,自己都吃不到的東西,反倒要她送來,剛緩和些的臉色就又陰沉了下去。

采蓉也沒提別的,把吃食都留下,領著小丫頭拎著食盒就告退了出去,自不去管紅菱接下來會如何。回到南屏苑換了衣裳到前面去伺候,剛走到門口就見青芙候在暖閣外面,沖自己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她自然知道定是鐘慶春在里頭,忙輕手輕腳地走到自個兒的位子站好。

暖閣里傳出鐘慶春抬高的聲音︰「娘,利害關系我都一一給你擺得清楚,咱們如今就跟走在獨木橋上,下面都是明晃晃的刀劍,掉下去即便不粉身碎骨也會萬箭穿心,娘就不能听我一次,這些入口的東西定然要當心再當心,不要總把所有人都當好人,你這樣早晚要吃虧的……」

齊氏的聲音軟糯溫和,見女兒急了也還是快不起來,只拉著她道︰「慶春,你好好的坐下說話,什麼大不了的事兒,我以後早飯不吃醬菜便是了。」

「……」鐘慶春幾乎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抬手灌了一盞茶,這才勉強壓住了火氣道,「娘,那里就是醬菜的問題,以後除非我伺候著你吃,其余誰送來的東西一縷不要吃。」

「你這孩子今個兒是怎麼了?」齊氏反倒還納悶兒地問,但是見鐘慶春嚴肅認真的表情,頓時繳械投降道,「今後娘都听你的好不好?」

鐘慶春對著這樣的齊氏毫無辦法,怎麼說都還點不透,干脆也丟開不提,是纏著齊氏再三保證,以後絕不再自己不在場的時候亂吃東西,這才算勉強安心地離開。她回屋後越想越覺得泄氣,自己再要強再給鋪路能如何,齊氏這樣的性子,半點兒都沒有防備之心,更不要說什麼謀算,即使這孩子能順利的生下來,能否平安長大也是個擺在面前的難題。

她這廂正在生氣,余光瞄到如卉在外面躡手躡腳地,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一條既除了如卉,又能警醒齊氏的好法子,在心中反復推敲過細節,才終于勾起了唇角,露出滿意的笑容。

裝病了小半個月,鐘慶春在房里憋悶得很,便停了藥慢慢將養起來。

這日到劉氏房中請安出來,便朝府里的大花園去逛,如今天寒地凍的,除了灑掃的粗使下人,也沒人往這後頭的園子來逛,四下靜得有些怕人,甚至連偶爾從樹枝上落雪的聲音都听得分明。

外面石徑上都是積雪,兩個人便只沿著漏窗回廊往後面假山過去,青芙嘰嘰喳喳地跟鐘慶春講些小道消息,大多都是京里發生的什麼新鮮事兒。

鐘慶春有一搭沒一搭地听著,忽然听到青芙道︰「姑娘,這幾天京里還出了一件大事兒,武昌郡王家里歿的那位六姑娘,查出來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听了這個消息,鐘慶春右眼皮猛地一跳,眼前浮現出那夜的緇衣男子,便追問了一句道︰「怎麼查出來的?不是早都出殯下葬了?」

青芙見終于有個話題引起姑娘的注意了,頓時有些小興奮地說︰「要說這件事可離奇著呢,那日的確是出殯下葬了,但是郡王府前腳埋了棺材,邵家的大公子後腳兒就把棺材給挖了出來,找了仵作驗尸,然後直接把官司打到了御前。」

「他倒是個執著的人。」鐘慶春有些贊賞地說,「不管是為了什麼理由,能這樣不顧一切地堅持就是難得。」

「誰說不是呢!」青芙點點頭道,「奴婢還听說,郡王氣得在皇上面前跪下大哭,說自己女兒歿了還落得這樣的下場,求皇上懲處邵大公子以儆效尤,可邵大公子又有太後保著,更何況當真查出來是被毒死的,兩邊如今僵持不下,每日吵吵嚷嚷的,皇上也頭疼得很呢!」

「為死者言,護生者權……不管怎麼說,能讓死者沉冤得雪,終歸是一件好事。」鐘慶春心情有些沉重地感慨道,曾經的自己就肩負著這樣的責任,無論遇到什麼挫折和壓力,都用這句話來振作精神,只不過,如今這一切都已經成為遙遠的過去。

青芙沒听懂前面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但見鐘慶春的神色凝重,便也乖覺地不再多說什麼,跟在她後面朝假山後面轉過去,卻冷不丁被山洞里頭跑出來的人撞了個趔趄,差點兒一坐到地上,伸手抓住那人的袖子才算穩住身子。

「毛腳雞似的慌個什麼,後頭有鬼攆你啊?」青芙站定看見撞了自己的是個小廝,扯著他連連啐罵道,「多大了還不懂規矩,這後頭可是你能來得的?撞了我倒也罷了,若是沖撞了太太、姑娘的,你有幾條命夠發落的?」

鐘慶春在旁冷眼打量,那小廝生得眉清目秀、皮細膚白的,這會兒衣領扯得凌亂,腰間汗巾子的一角耷拉在外頭,衣裳下擺都是褶子,還有幾道在山石上刮蹭的污漬。

青芙從小跟在姑娘身邊,內宅管教都嚴,對這些還不是大懂。鐘慶春卻心里明白,曉得怕是撞見了什麼髒事兒,如今想避開已經晚了,心下也有些舍不得把這送上門的把柄推出去,便皺眉看著那小廝問道︰「你叫什麼,是跟著誰的?」

那小廝接連受到驚嚇,這會兒有些魂不守舍的,嘴巴開合了幾下,卻也沒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干脆跪下對鐘慶春連連磕頭。

「你這是做什麼,被人瞧見像什麼樣子!」青芙斥道,「大姑娘不過是問你跟著誰的,有什麼不敢說?難不成要把你扭去給前頭的丁管家審審才肯招?」

「大、大姑娘,小、小的叫善平,是、是新來跟著輝少爺的。」善平哆哆嗦嗦地回道。

「既然是跟著宏輝的,不好生跟著伺候,到後宅的花園子里來做什麼?」鐘慶春嘴上這麼說著,心下卻想,那宏輝平素看著是個循規蹈矩的,難不成私底下卻是個好男色的不成?而且他才剛十四的年紀,竟然就有這樣齷齪的事兒,可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不管你是不是新來的,來了一日也好,來了一年也罷,府里有府里的規矩,新來的不是你不懂規矩的借口,今個兒算你運氣好,只讓我撞見了,若是被別人瞧見,皮不先揭了你的!」鐘慶春嚇唬了善平幾句,喚了個園中的粗使婆子來道,「你盯著把他送回去給輝少爺,莫要再讓他在院子里瞎逛,以後前後門戶都看緊了,什麼閑七雜八都往里放,若是出了事兒誰擔得起。」

那婆子唯唯諾諾地應了,又得了青芙給抓的十來個錢兒,歡喜的什麼似的,拎著善平的後衣領,跟抓小雞子似的扯著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罵道︰「你個猴兒崽子從哪里鑽進來的?我在門口不錯眼地看著都沒瞧見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個什麼身份,這地方可是你能來的,還弄得這副yin|蕩模樣打算勾引誰?……」

青芙听她越說越不像話,用力咳嗽了一聲,那婆子頓時就消了聲,扯著那小廝快步走了。

鐘慶春忽然咦了一聲,驚訝地說︰「青芙,我怎麼記得宏輝身邊兒的小廝叫成良?剛才那個該不會是蒙我的?」

「姑娘這幾日病著不知道,成良犯事兒被打了出去,這個想來是新進來的。」青芙應道。

「太不懂規矩了,下回見到宏輝我可得說他幾句,再怎麼寬厚也不能忘了自個兒是主子,就這樣由著下人胡來,用不得幾日怕是也得給打出去。」鐘慶春朝山洞口走近幾步揚聲道。

「姑娘,山洞里一冬沒人清理,髒亂得很,咱們還是沿著廊子走走吧!」青芙接到鐘慶春給的眼色,伶俐地說。

鐘慶春听著山洞里傳出來的輕微窸窣聲,驚得啊地一聲︰「青芙,這里頭什麼響動,該不會是還有人吧?」

「大冬天的誰到這地方來,怕是許久不清掃,耗子在里頭絮了窩呢!」青芙說罷朝里面丟了塊兒石頭,便扶著鐘慶春道,「姑娘,咱們還是回去罷,您身子剛好經不起外頭風吹,若是再反復起來可怎麼好。」

主僕二人默契地對視一眼,沿著長廊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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