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月。不想合陽郡流星落地,電擊雷鳴,又有數幢房屋燒毀,百姓驚惶。消息傳至京城,元急令欽天監查實。待監司官上稟,原來是天降隕石。雖于夏帝癸時有同類天象,然數百年已未見,民間更難得悉。此時刑司密折已到,涉事者有親王及趙普幾人。元召集權臣于宣室議,稱天象異稟,系上天對其追究功臣故舊不悅之故,以議親議故之名赦免上述人等,但查辦直接責任者洛南府少尹劉盛等人,革去職務,查看家產。
這里蓮塘花盛。白黃粉紅爭奇斗妍,或有含羞待開,或有奔騰怒放,蓮葉參差錯落,亭亭玉立。遠處淡淡霧氣升起,高低不一荷花朦朧,好似碧天里的璀璨明星。
咯咯笑聲沿霧飄散。
原來是郭靈兒跳上了舟,轉首笑道,「你們怎麼都呆著,不跟著去折蓮花麼?」
沈清雯拉地不及,「靈兒,還不趕緊上來!」
郭靈兒別了臉,「這般好玩,我才不上去。」
沈清雯心急,又不好上舟去拉,愈發沉了臉。
郭靈兒佯裝不見,與駕娘說了走。
駕娘見狀不對,手握著篙不敢撐。
郭靈兒拈著宮絛嘟噥,「又不是甚麼大事兒,作甚麼怕這怕那?」
夏菀笑道,「那還不是你清姐姐怕你沾了新做的衣裳,才不讓你下地?」
郭靈兒朗聲笑道,「清姐姐哪里會在乎衣裳,她在乎的都是那些老規矩!」
沈清雯下不來臉,正待要再說,早被夏菀挽住手,「就咱們在,任她去鬧,待會舟不穩當了,她才曉得厲害!」
沈清雯蹙眉道,「老由著她……」
夏菀笑道,「的確是個玩兒事,不用太當真。你說是麼,瓊姐姐?」
管瓊亦笑,「咱們都是老腐了,還好有靈兒湊趣!過去說會話,等著折的新花來。」
幾人坐下,看著青青薄紗中的裊娜花朵,輕閑地扯著話。
舟才沒行多遠,郭靈兒折下一個蓮蓬,掰出蓮子咬了,苦著臉呸呸吐了,「好苦」還沒嘮叨完,清香又滲上了舌尖,忙又折了一個,去頭吃了下,喜地搖著蓮枝大聲喊道,「你們快過來,這蓮子鮮得很!」
夏菀生性好玩,听得有趣,忙笑道,「那還不趕緊回來!」
澹意情知勸不得,忙給陳婉使眼色。陳婉知曉夏菀素來是天不怕地不怕,只得搖頭。管瓊看兩人神色,輕笑與沈清雯耳語。
夏菀挽裾要上舟,听得澹意說道要小心,不由諧笑,一上便覺著舟輕,慌忙牽住靈兒,靠了邊坐了。
駕娘的篙劃開了水,也劃開了密密匝匝的葉子,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
夏菀眼看蓮葉風致,倒寧靜了些,扶著舷站起,順勢托起一片蓮葉,只見水珠清透流動,蘸了咬在唇里,果然有露水的清味。
郭靈兒笑道,「你還不折個吃麼,吃那露珠兒能有多大滋味!」
夏菀聞言,也折了個,正坐下慢地掰著,便又听郭靈兒笑,「你確實是斯文,吃個蓮蓬都是這般好看,可惜我偏偏學不來。」
夏菀拿著枝兒撥了郭靈兒幾下,「你要是肯學,跟著清雯多少年,早便該有個長進。我看你是不肯學才是!不過我便是喜歡你這副樣兒,比老學究可自在多了!」
郭靈兒笑道,「好啊,你偷偷說清姐姐老學究呢,回頭我告訴她去!」
夏菀拿了個蓮子在口里嚼,「我又沒指名道姓的,隨你去說!」
郭靈兒折了紅蓮,「作興讓清姐姐再怨我多嘴呢,到頭來兩頭都不是。我找事兒呢,還不如多折幾只插瓶才正經。你怎麼吃蓮子個沒完,趕緊幫我折啊!」
夏菀笑地起身,尋了枝白蓮折了放到青花瓷瓶里,用楚語微微吟唱,「如何?遺情情更多!永日水精簾下斂羞蛾。六幅羅裙地,微行曳碧波。看盡滿地疏雨打團荷。」
郭靈兒听地好奇,「你這調兒沒听著過,是哪地的?」
夏菀答道,「是楚調。」
郭靈兒問道,「听地頗有古風,以前也沒听著你唱過,向誰學地?」
夏菀又答,「去年向陛下學地。」
郭靈兒幽幽道,「你可有福了,甚麼都可以學。」
夏菀突然意識到,郭靈兒不再似原先,可以與她暢談元,于是低頭看花,不再吟唱,心內卻堵得慌,遂抬眼四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