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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回 少年英雄誰堪敵(三)

岳中影心中暗暗道︰「看這是因棋而學,因學成痴,只怕過于勞神,反而傷身。」心中微生憐憫之意,但是自己看那棋局,只覺得這棋局撲朔迷離,若當真棄子消劫,勝負成敗,卻也非自己棋力所能看清料明。當下搖搖頭,想稍分那人心神,便拱拱手,道︰「前輩……」

豈知話尚未完,那人手腕一抖,手中白子刷一聲,向岳中影飛來,取他啞穴,口中兀自喝道︰「小子,別攪局。」

岳中影急右手一翻,一股掌風向那棋子迎去。那棋子便只在岳中影手中一緩,順著岳中影掌力旋轉,倒轉了方向,反向那人飛去。

那人一子飛出,便不再理會,伸手自又拈起一枚白子。那料一道疾風撲來,當即想也不想,隨手探出,將那枚白子收在掌中。誰知他不接倒好,這伸手一接,只覺手腕一麻,那棋子直要月兌手而出。他這一驚非同小可,急振腕加力,將那棋子緊緊攥在手中。

這一震之勢,將那人從迷局中拉回,轉眼瞪了岳中影一眼。岳中影只覺一道冷電在身上掃來掃去,忙拱手道︰「晚輩有擾,請前輩見諒。」

那人見面前之人竟然是個二十歲如許的年青人,心中驚訝更甚︰「瞧這小子,年紀輕輕,竟然有這般功力?」心中想著,卻不露聲色,只道︰「好小子,功夫不錯,那老夫便陪你玩玩。」話音一落,手中兩枚白子立時向岳中影飛來,分襲他「璇璣」「神府」二穴。

岳中影見來勢極快,不敢大意,待棋子飛貼近時,急速側身,那兩枚棋子便貼著他身子飛過。

那老者見岳中影輕易避過,微一冷哼,雙手一揚,七八枚棋子齊齊飛來,將岳中影上、中、下三路盡皆封住,岳中影想再要側身閃避,卻己不能,當下將一股內力遍布全身,一時間,氣自成鼓脹,衣實微動,岳中影待那些棋子快近身時,猛然間與輕風拂柳一般,身形稍縮即伸,只在這一伸一縮之間,已經將那棋子上的勁力消于無形。這一式正是岳中影在那日暴雨之中所悟,守則如巨石,淵停岳峙,借其力而消其勢。只見這些棋子盡數打在了岳中影身上,但力道全消,已不能傷人。

那人此時,方微微變了臉色。長身而起,贊道︰「好功夫,再試試這招,看你如何化解?」說著,左手一翻,一枚白子飛出,來勢甚緩。岳中影心中微愣,暗道︰「這算什麼?」

然這一念未己,那人右手跟著連揚,七八道黑影跟在那白子之後,激飛過來。然這七八枚黑子竟不是打向岳中影,卻是飛向那白子。只听叮叮之聲連響,七八枚黑子有先有後,盡數撞在白子之上。黑子力道十足,每與白子相撞,登時掉下,那白子飛行之速卻在瞬間加快一分。白子每被撞擊一次,便飛快一分,待七八枚黑子盡數撞擊,這白子之勢便已經勢如閃電,帶起一陣勁風,射向岳中影。然而最怪的是,那白子每次被撞擊,不惟飛行加快,那飛行線路便也稍稍變化,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旋轉翻飛,飄忽不定,讓人實難捉模。

岳中影本見那白子呼嘯首向自已小月復中脕穴飛來,當即凝神吸氣,小月復微收,右掌橫切,要將這枚棋子打落。那知這白子受了最後的一枚黑子撞擊,猛然間方向大變,呼得向岳中影人中穴飛來。岳中影心中大驚,此時想要閃躲抑或出掌擊落均已然來不及了。眼見那棋子便要將岳中影門牙打落,在這萬分危急之下,岳中影內息一鼓,噗得一聲,一股強大的氣流自他口中噴出。他內力充盈全身,這一口勁力自也不弱,雖不能將那棋子吹落,但卻也迫得那棋子來勢一緩,向斜斜偏出數分。便這一緩之間,岳中影臉向外偏,棋子便擦著他臉頰掠過,落在照壁上的棋枰中,掛得岳中影臉頰生冷的疼。

那人見岳中影居然能夠避開自己修習多年的絕技「九星聚義」,不由得心中大奇,半響,突然哈哈大笑,贊道︰「哈哈哈,小兄弟,果真不凡,佩服佩服。」說著走上前來。

岳中影剛要見禮,卻見那人眼光一斜,突然之間,好似看到了什麼不可思意之事,身子猛然間盯住不動。岳中影順著他目光瞧去,卻見他正死死盯住的竟然是那方棋枰。原來,方才岳中影一口真氣,將那人射來的棋子吹斜數分,正好落在了那棋枰的空白之處。岳中影細細一看,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糟糕,這下可如何是好?」

那棋子正落在白子後方,可謂無用之極。不唯失卻了打劫之機,便是與爭雄身後,亦無所用處,卻是一招地地道道的臭棋。那老者看了數眼,突然之間怒氣大盛,大罵道︰「他媽得,豈有此理,豈有此理。」越罵越凶。岳中影見他雖不是正對著自己,但看那架勢,須發具張,怒目橫眉,全身精氣散發,卻似乎是要隨時與人拼命,當下暗暗凝神防範。

誰知那人呼喝怒罵一陣,忽然止聲,又細細的看了那棋局一眼,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居然慢慢擠出一絲笑來,那笑越來越是清晰,到後來,居然仰天大笑起來,滿身散發的精氣一時消散,整個人便松懈下來,好像是遇見了一件天大的喜事一般。岳中影看得奇怪,防範之意便也漸漸松了。

那人笑了一陣,忽然回過頭來,在岳中影肩上一拍。岳中影全然無妨,不由心中一驚,卻覺那一拍之下,全無勁力。那人也不在意,笑嘻嘻的道︰「多謝小兄弟,解開了我一道難題。」岳中影心中大奇,方才那一子,無論如何,都不能算是什麼妙著,心中不解,便問道︰「前輩,放才這一子……」那人大笑道︰「小兄弟別推辭,那確確實實是一著絕世妙手,反正,不論如何,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老哥哥感謝你便是。」岳中影見那人說話稍有語無倫次之象,料來並無作偽之處,暗想︰「莫非這當真是一招妙手,而我棋藝低劣,竟然看不出來?」

這樣想著,不由自主的又向那棋枰看去。那人一把抓了岳中影手臂,笑道︰「棋局已經解開,還理他做甚?咱們走吧。」說著,不由分說的拉著岳中影向前便行。

岳中影忙道︰「前輩,這是去哪?」那人道︰「別前輩前輩的這麼客氣,在下步江塵,你要願意,稱呼我一聲步老哥,若不願意,便直呼步江塵好了。」岳中影忙道︰「這個如何敢當。」

兩人正說著,步江塵已經拉著岳中影穿過一條花嶂,來到一個小院中。只見小院周邊游廊底下,三三兩兩的圍了十余人,或立或臥,形容服色各異,連姜神醫,尚天風也在其中。岳中影心暗驚︰「這是什麼地方。」

卻見眾人中一個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本來正坐在廊下觀書,見步江塵臉帶喜色,不由稍顯驚訝之色,向步江塵道︰「咦,步兄,你怎麼過來了,莫非那棋局解開了不成。」

步江塵笑道︰「那是自然,步某即然說過了,不解開這棋局,便不出門一步,豈能言而無信。」那儒生道︰「原來如此,卻不知步兄落子何地。」步江塵笑道︰「去六七路,如何。」

那儒生一愣,暗想棋局,像是自言自語,又向是向步江塵詢問,道︰「去六七路,這是何道理,是何道理。」

步江塵哈哈大笑,道︰「那有什麼道理可講,反正是下了,管什麼去六七路,還是平五六路,總之步某已然落子,至于落在何處,何必管他那麼多。」那儒生愣了半日,編輯細細品味他這幾句話,忽然間也大笑起來,道︰「不錯,不錯,只要落子便可,何必管他落于何處,果真是不錯,不借。」岳中影見二人相視大笑,心中卻越來越是不解。

大凡豪杰之士,必負其聰明才智,或耽于名利韁索,或痴于情愛之念,故勝負執念極深,往往于彈凡之事,糾結不清,固執己念,究根究源,一求結果,亦常常因此自苦,窮耗精力,虛費光陰,反不若芸芸之眾,怡然自樂,此佛家七苦之謂求不得也。步江塵痴迷棋局,于棋道變化,了然與胸,然勝負之念固強,愛惜之情亦深,執著勝負,則不甘失其勢,愛心太重,則不忍棄其子。他在這棋枰之前,苦思已經有三日三夜,卻因為勢利之爭,糾纏不絕,終難決斷。岳中影因緣趁便,誤投一字,反倒助步江塵解開苦思之苦。須知此棋局,棄子罷好,失勢也罷,若不求和,便依舊是糾纏之局,岳中影這一字落在白棋之後,依弈理而言,自是庸手,而與步江塵而言,無論其優劣,終究是一種選擇,困擾步江塵者,不是棋局變化而是自已心中執念,白子無論何處落子,均是解決之道,只是步江塵囿于執念,縈于勝負,糾纏于劫勢,心中不可斷,不知斷而已。此時因岳中影之故,心中難題得解,勝負之心已然放下,立時便覺胸中天地寬闊,輕松無限,自然欣喜不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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