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慣例,新媳婦第一天是要給長輩和親戚們敬茶的,老七夫妻對于這個有相貌、有內涵、有身份的媳婦自然是滿意之極,朱馨早就和薛甄甄「勾勾搭搭」了,自然對這個新嫂嫂報以十二萬分最真誠的笑意,只有朱孝陰晴不定的看著一對新人,眼中的情緒有些陰霾。
作為長兄,新媳婦是要跪著敬茶的,可朱孝卻不知道是著了魔一般,端起茶杯失神看著地面,半天沒動,卻也沒有讓薛甄甄起身。
朱悟覺察到了異樣,扯了扯薛甄甄的衣帶。
老七夫妻臉色也不好看,雖然知道朱孝此子刻薄寡情,可是當著台面上給新媳婦難堪,就實在是太過分了,不僅是讓朱悟下不了台,就是老七這個一家之主臉上也光彩全無。
老七正要開言,就听一旁快人快語的朱馨說話了,「嫂嫂,你別跪著了,我這大哥時常喜歡走神,他的眼楮只會往上看,什麼太子爺之內的一出現,他立馬就能喜笑顏開,你要想讓他注意到你,需要站起身子,跪著,我大哥那雙眼楮卻是不會朝下看的!」
薛甄甄哪能听不出朱馨言中的諷刺,但最為新媳婦,就算是好笑,卻也要保持顏面,死死的抑制住自己的笑意,而一旁道賀的賓客們,可沒有薛甄甄的謹小慎微,立刻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你……」朱孝氣急了,站起身來,指著朱馨。
「怎麼?哥哥眼里難道看到了二嫂,那為什麼不讓人家起身啊?拿喬呢?妹妹卻是太沒有眼力勁兒了,下次你事先知會我一聲啊,別我人小不懂事兒的,拆了你的台~!」朱馨裝著太真爛漫的繼續問道。
眾賓客再次發出譏諷的笑意,朱孝一張臉則變成了紫黑色,干脆也不敢風度不風度,禮節不禮節了,立刻甩袖憤然出門。
「砰!」太子剛踏入酒肆雅間的門檻,一個茶杯就飛逝而來。接著一陣雷霆暴怒的吼道︰「我說過了,誰也不準打擾小爺!」
「嘖嘖!好大的口氣啊!小王爺。」太子挑著眉,諷刺道。
「太子爺是你!」一听嗓音,朱孝的酒瘋全都收斂起來了,忙慌忙站起身來,沖到太子跟前賠罪不已。
這兒是朱孝常來的一個酒肆,府里不順氣的時候,他就喜歡到青樓或是酒肆了買醉,所以太子想要找到他並不難。
「吏部的事兒,上手的怎麼樣了?」太子不理會朱孝的獻媚,而是自顧自的坐落在一旁的位置上,聞著滿屋子的酒氣,有些不悅的蹙著眉問道。
「這個……有些困難,十三是一個很陰險深沉的人,我剛到吏部,人脈還沒有打開……」朱孝的話,還沒有說完,太子就很不不賴煩的打斷了他的話。
吏部是十三經營多年的老巢,朱孝這一去豈止是為難而已,嚴格的說是難于登天,豈不說,十三是怎樣一個難啃的對手,就單單是朱孝這種「從天而降」不學無術之人,又狀告嫡母,連累生父的行徑,已經讓那些寒窗苦讀的讀書人從心眼里瞧不起。即使朱孝是是太子的人,那些官員也不會輕易舍棄十三的羽翼,而改投朱孝門下。
「若是十三這般好對付,孤早就收拾了他,還會費勁心思的將你安插進吏部?」
「是,是!」朱孝唯唯諾諾,不敢得罪太子,如果說以前他尚有一絲骨氣,可自從他知曉自己的身世後,那僅剩的一點點自尊也拋之腦後了,他拿什麼跟這些天潢貴冑相提並論?
「好了!不說吏部的事兒了,孤也知道十三是個難纏的對手,說說你府里的事兒吧!」太子也並沒有將朱孝逼得很急,他尚且不知道朱孝身份一事兒,在他的眼里看來,畢竟是一個血脈流傳下來的,也不能真的就當做奴才來使喚吧!總要給他留幾分面子。
「你那個弟弟可是不簡單啊,娶了太尉的獨女,那可是等于抓住了朝廷的半部兵權啊!」太子譏諷的揚起嘴角,挑撥道︰「按理說,嫡長子沒有成親,次子就越過去成親,于理不合啊!」
這番話深深的刺痛了朱孝的心,他比朱悟大上好幾歲,如今光棍一根,稍稍他能看上眼的人家,都不屑與之結親,他自從知曉身世後,心里就有些自卑,再加上那些貴族不肯與他結親一事兒,大大的損害了他的自尊心,。因此今晨他才會失去理智的,故意針對薛甄甄和朱悟。
朱孝被觸及到了痛處,一張臉鐵青,握緊拳頭道︰「什麼兄弟,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太子冷笑一聲道︰「你小子還真夠心狠手辣的!就算你不顧念兄弟之情,但不過你別忘了,如今的朱悟是丞相的外孫,太尉的乘龍快婿,要是你敢動他,且不說,你的父親了,就單單是那兩府也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的,到時候就算是孤王也保不了你。」
朱孝臉上閃過一絲狠戾之色,壓低了聲音道︰「他們不放過我?我還不想放過他們呢?我這里有個計謀,能將福王府連鍋端,就算是丞相府和太尉府也的吃不完兜著走!」
「什麼計謀如此厲害?」太子有些不信,笑問道
「謀朝篡位,私制龍袍,你說是不是誅滅九族的大罪?」朱孝聲音陰毒如毒蛇吐信,讓人不寒而栗。
太子正在瞬也不瞬地望著他,訝然道︰「那可是你的生身之父,你知道要是這個罪名成立,朱悟固然難逃一死,太尉府和丞相府作為姻親自然倒霉,但老七是你們兩兄弟的親身父親,也會陪葬的……」
太子雖然狠毒,但是要像朱孝這般六親不認,無情無義,捫心自問也是做不到的。
朱孝微垂眼眸,遮掩眼中的狠戾無情,他靜靜地說道︰「他早就不把我當做是兒子了,他的眼里心中只有那個朱悟,我又何必將他當做是我的父親,既然他不仁,休怪我不義!」
太子久久無語,他在思索朱孝的建議。並不是他心慈手軟,對老七一家人存有憐憫之情,而是朱孝的建議太過瘋狂,扳倒一個王府,一個丞相府,一個太尉府,這牽扯面實在是太大了,這弄不好,自己是要被牽連其中,別到頭來偷雞不成蝕把米。
「太子殿下,你要知道,裕王已經派人找過朱悟了,萬一他們聯起手來嗎,那裕王的勢力不久大增了嗎?對咱們可是極為的不利啊?」朱孝如今還真的有些喪心病狂了,他見太子猶豫,忙急著下了一劑狠藥。
「也罷!富貴險中求,你我細細的商量一番,切不可有漏洞,這一場咱們可是敗不起!」太子的臉色出現從未有過的慎重,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不容有失!
朱悟和薛甄甄二人新婚燕爾,自然是恩愛異常,而老七和崔鳶夫妻也不是那容不得人的翁婆,不會想著法子的立規矩,折騰這小媳婦。
朱馨更是甜蜜的和薛甄甄親如姐妹,一家人相處的是極為和諧溫馨,壓根不察一場排山倒海的「陰謀」就要襲擊而來。
傍晚時分,一家人剛剛用過晚膳,正準備各自回屋歇息。,一陣急促的擂門之聲便猝然傳來。「是誰如此沒有禮數?」老七不悅的皺眉,剛想派人一探究竟,
片刻,伴隨慌張的管家身後,一隊隊全副盔甲的士卒,如潮涌一般的沖進了府邸,雖然都是穿著明黃色盔甲,看那盔甲的式樣和顏色,分明就是皇家的御林軍。
老七大怒,臉孔便是一白。急急沖上前幾步,暴喝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為首的一位將領絲毫不懼老七的怒意,聲音平淡道︰「爾等奉陛下致命,有人密告福王府次子朱悟圖謀不軌,私制龍袍,意圖謀朝篡位,現在……來人給我搜!」
「你們敢!」老七擋在了房門前,那些人不在理會老七的憤怒,直接越過老七本人,就朝內院里沖。
不多時,一個軍士還真從朱悟夫妻房間里,搜出一件包袱,那包裹被層層遮掩著,如今一角卻是被強行扯開一條縫隙,刺眼而顯眼的明黃色,和龍形圖案卻是一眼就能認出來。
「這……」老七瞠目結舌的看著兵士手里的包裹。忙慌忙的搖頭道︰「不會的,悟兒不會這麼做,一定是有人要栽贓嫁禍他!」
「這話,王爺待會還是留給陛下說吧!」那首領眼里露出一絲譏諷,繼而面色冷酷的吩咐道︰「來人,將一干人等帶走!」
「誰敢!」薛甄甄此時不是從何處拿到自己的寶劍,長劍出鞘,在耀眼的火把下發出陣陣寒光,她擋在朱悟的身前,橫劍而立,不讓那些兵士靠近!
「你們想公然違抗聖命?」那將領一招手,那些身著盔甲的兵士,就將老七等人團團的圍了上來。
而老七也是一個極為護短之人,朱悟天性純良,而且向來對權勢也不大看重,當初還主動棄下兵權,怎麼會傻得在屋里私制龍袍,還讓人給告發呢?肯定是一場「陰謀」。連老七這個腦袋瓜不算機靈的人,都知道這里面肯定暗藏貓膩,他怎肯容許這些如狼似虎的兵士將自己的家人帶走。
他一招手,王府衛士也全都圍了上來,將老七一家人層層的保護在包圍圈內,兩方人馬相持而立,眼看一場械斗就要一觸即發。
「把劍都放下吧!」朱悟眼波平靜,低低的說道。
「這位將軍也是奉命行事,無謂為難別人,不知道將軍是要將我們帶到那里,是天牢,還是皇宮?」朱悟很平靜的問道,仿佛剛才被指責謀逆大罪的是別人,而不是自己一般。
「是皇宮,陛下要親自審此案!」那帶兵的首領臉色也稍稍緩和許多,
雖說自己以前,受了點太子的恩惠,而太子也曾交代,此行要好好羞辱一番福王府的人。
雖然目前有了「證據」,可畢竟罪名還沒有定下來,陛下那邊,也只是說將福王府的人押解進宮,並沒有提到「收監」一說,自己真的要是在福王府里大開殺戒,到時候,不管福王府最後有沒有攤上謀逆的罪名,但自己的下場一定好不到那里去!
「那好,我們走吧!」朱悟道。
旁邊的一個沒有眼力勁兒的小頭目,抓著刑具,就往上前往朱悟的身上套,卻被朱悟冷睥的目光一掃射,身子一下就軟了起來,拿著刑具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皇爺爺如今還沒有給我們定罪,也沒有剝奪我父王的爵位,我們還是王府的主人,爾等鼠輩你敢!」朱悟厲聲一呵斥,那小頭目忙提領這刑具往後一縮,噗通跪地道︰「那個,小的……」
「滾到一邊去!」那首領忙站出來,一腳將小頭目踹到一邊,厲聲的呵斥道。
接著,他又有著一些敬服,輕輕地一躬身說道︰「王爺,二公子,你們請!」
皇帝坐在首位上,他的臉如菊花般綻開一些皺紋,雖然保養得當,可是畢竟歲月不饒人,他終歸還是老了。但此時皇帝的眼中沒有一丁點老邁和昏庸,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底下跪著的老七一家,不喜不怒,誰也看不出他此刻的心理。
要說相信朱悟謀反?皇帝是一千萬個不信,且不說祖孫倆人早有一定的默契,即使退一萬步說,朱悟就算是心懷不軌,以他的才智,也不可能傻得去私制龍袍,干這種費力不討好的傻事兒。
可是即使是「誣告」,如今人證物證俱在,要為朱悟月兌罪也不是一件易事兒,想到這兒,皇帝不由的將目光瞟向一邊肅穆站立的朱孝身上,眼里再次不經意間露出一絲不屑和憤怒。
自從他回歸後,就沒有消停過,先是狀告自己的嫡母,接著又謀奪嫡子之位,這次更是膽子潑上了天,「狀告」親兄弟私制龍袍,如此大義滅親的情懷還真是「稀少」啊!難不成他不知道道,一旦朱悟獲罪,老七等福王府其他人也難逃干系,又或則他真是斷情絕義,連自己的生身父親,妹子等人也不打算放過?
朱孝不知道皇帝在觀察自己,他一直低著頭,心中很是忐忑,原本他想著自己只需要出面「密告」,然後就悄然隱退。
接下來的程序應該是,皇帝震怒,然後三司會審,收監定罪!如此一來,福王府就算是完了,而太尉和丞相府自然而然也要受到牽連,至于自己,那是檢舉有功,即使和朱悟是親兄弟,卻也不會受到這次事件的牽扯,甚至可以扶搖直上,卻從沒有想過皇帝會將自己叫來和老七等人當場對峙。
面對老七洶洶燃燒的怒火,朱孝只得心虛的將頭一直低著,他不敢正視老七的雙眼,雖說老七對他毫無父子之情,可事實上,也並不曾虧待過他什麼?甚至救過他的命,還給了他無上的權勢,如今自己這麼做,的確有些忘恩負義了!
「朱悟,你的兄弟向朕告密,說這件龍袍是你私下讓人制作的,可有此事?」皇帝威嚴的眸中,帶著一種洞察。卻並不見敏銳尖利。
朱孝心中飛快的轉動心思,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雖然自己心中對老七一家,有一絲絲的愧疚,但開弓已無回頭箭。若是讓朱悟辯護成功,自己就是「誣告」,那下場絕對好不了那里去!因此,待會一定要死死的咬住朱悟,決不能松口!
「這件袍子是兵士在眾目睽睽之下,從我房里搜出來的,我若說不是我的,皇爺爺你會信嗎?文武百官又會信嗎?」朱悟抬起頭,沒有直接回答皇帝的提問,而是臉色平淡的反問道。
「當然不信!」皇帝尚未出聲,朱孝就率先搶過話由,尖銳的指責道︰「朱悟如今認賬並獲,你不要狡辯了!」
朱孝想,如果待會兒如果朱悟要極力否認的話,自己也顧不得許多了,干脆站出來直接「作證」,今天無論如何,一定要將這頂「謀逆」的帽子,也朱悟嚴嚴實實的扣上。
朱孝如此沒規沒距的態度,讓皇帝心中大感不悅,他的眉頭微微一蹙,身後的太監李安立刻察言觀色,領會道皇帝心中的意思,臉色一板,當場尖聲的呵斥道︰「放肆!陛下還沒有詢話與你,豈有你插嘴的份兒?來人張嘴十下,以示懲戒!」「啪啪啪……」那張嘴的太監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朱孝有仇,十個嘴巴子狠狠扇下去,每一下都使出了吃女乃的勁兒,懲戒完畢後,朱孝的嘴角已然溢出絲絲鮮血。
「寫……陛下!」打完就算了,當然還得謝恩了。
朱孝說話豈止是含糊不清,每動一下,嘴角就撕裂般的疼痛。
朱孝自然不敢對皇帝有所怨恨,自然將怒火轉移,欺軟怕硬的瞪著朱悟。
朱悟淡然的看著場中發生的一切,等責罰完畢後,他才朝著一側的朱孝瞟了一眼,收回目光,淡淡道︰「這件袍子,以我的身份斷然不能穿戴的,所以它不是我的……卻是屬于我父王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