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電話完畢,先前的氛圍自然是全沒了。趙若懷看我的眼神,已經完全沒有了先前的和煦。我們在那張大大的床上,各選一邊,相向而坐了。
「這態度,你還滿意吧?」他問,面無表情。
「滿意!相當滿意!老公,你真好!」
「別!先別急著稱贊!可能你尚未意識到,結婚證拿不拿,它其實是有很大區別的!在此之前,趙若懷、黃少游、孫思、乃至林風這些人,在對你傅心儀的人身關系上,那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但現在,在法律上,你已是我趙若懷的老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你只能專屬趙若懷!你記住!作為一個男人,作為你的老公,我不會再容忍任何人和我分庭抗禮!哪怕是在精神上、在情感上、在思想上,都不行!作為一個女人,一個老婆,你要切實維護丈夫的尊嚴!男人最大的尊嚴是什麼?你一個天天讀古書的人,這一點,不用我和你重復吧?」
「趙若懷,我覺得有必要有言在先。黃少游、孫思、林風這些人,你讓我突然和他們斷絕來往,突然不和他們打交道、說話,不可能!我做不到!」
「做不到?為什麼做不到?你舍不得他們?他們也舍不得你,對不對?」此時坐在對面的趙若懷,其神情、聲調之冷酷,已經儼然一陌生人了!
「夫妻之間,得有起碼的相互信任。一點信任沒有,那日子還怎麼過?至于前面幾人,為什麼還得相處下去,我覺得以前已經和你說得夠清楚了,我不想再贅述。我不是生活在高牆大院里的,我得參與社會活動,我還得上班,做生意,而這一切,都離不開正常的人際關系。」
「你也可以不上班,不做生意的。我養活你!」
「那不行!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就知道,你不願意為我做絲毫讓步,你就打算一輩子和他們這麼不清不楚地下去……」
「不清不楚?不!不存在不清不楚!都是清楚的!孫思那情形,我都告訴你了。你是清楚的,至于黃少游,當然了,你可能會懷疑,覺得不清楚。但我心里是清楚的。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咱倆分開的六年中,黃少游不婚不娶,一個女朋友都沒有談過,而我獨居,那種情形之下,我倆都沒怎麼樣,我和黃少游要不清楚,那時候早就不清楚了!既然都已經堅持到了現在,他已經是黃鶯的老公了,那媒還是我親自做的,那就更沒必要不清楚了。但黃少游和黃鶯,同是我的同學,我的同學!在我最最困難的時候,他們幫助過我,所以,絕不能說斷交就斷交。至于孫思,我已經無數次地告訴過你,這個時候,咱們是真犯不著激怒他。我們甚至都犯不著和他一般見識。我們只是表面上對他客氣一點,言語上拿順一點,用我們倆人的智商和情商換取我們全家相對安寧的生活。我錯了嗎?我何錯之有?」
我的聲音越來越激昂悲惻,話到後來,已是淚眼模糊。「若懷,我們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我不希望我們的婚姻帶來的是兩人天長日久的彼此猜忌,我更不希望傅文若生活在雙親家庭里,卻比單親家庭更累、更不幸福。楊柳、老傅,都跟著我受過不少累,操了不少心,他們也都不年輕了,為了文若,也為了老傅、楊柳的安寧幸福,我不希望家庭里有爭吵、有猜忌、有內耗、有冷戰。雖然我很愛你,比當年更愛。但當我個人的幸福與家人的幸福相抵觸時,我肯定會選擇家人的幸福,這是我的底線!原則!我說過,任何時候,如果你厭倦了婚姻,或是你現在就後悔了,你有離婚的自由。任何時候離婚,那火鍋企業有你一份。另外,考慮到一些歷史原因和你本人多疑的性格,今後我盡可能地避免和孫思、黃少游等人在封閉的場所內單獨相處。」
這樣的說法換來的是趙若懷更大的憤怒︰「大方!大氣!當趙若懷與你家人的幸福發生沖突之時,你會毫不猶豫放棄我,對不對?在你眼里,我算什麼?我就不是你的家人嗎?我就那麼可有可無?我真懷疑,你到底有沒有在乎過我?」說著眼角竟然有淚溢出。
媽媽的,這下我不敢造次了。于是還得主動求和,說了一大堆討好的話,還得配合著實際行動。趙若懷是誰,如此良宵,他是不會任它虛度的。危機和醋意只會讓他出手更狠。
第二天是被傅文若打房間電話叫醒的。趙若懷嗯啊了幾句,掛上電話,翻身摟住我,說︰「親愛的,得起床了!女兒剛才質問我們,是來旅游的還是來睡覺的?」
「問得好!是啊!你是來旅游的還是來睡覺的?」
「唉!怪就怪那個該死的梁阿滿!若是只有咱倆的二人世界,我游什麼呀游?就這樣摟著你睡覺,比啥都強!我看啥風景呀?你就是我最好的風景!」
「喲!這我可不敢!我這是與獅同眠!消受不起!繼南山別墅我倆那次重逢之夜後,昨晚是又一個高勞動強度的夜晚。我說趙若懷,你怎麼跟睡敵人的老婆似的,至于那麼狠嗎?」
趙若懷正哈哈大笑,床頭櫃上我的手機又響了。孫思是真夠意思!這麼一大早他又來了,我說孫大俠,你不睡懶覺的嗎?你不睡懶覺還不許別人睡呀?
趙若懷毫不含糊,直接把電話摁滅了,說︰「說敵人,敵人就到!心有靈犀……」說著又自覺失言。
我坐了起來,靠于床頭,給趙若懷拱手作揖說︰「嚴正聲明!從現在開始,你不得干涉我的通話自由!」
剛喂了一聲,就傳來孫思的責備聲︰「你怎麼掛我電話呢?是趙若懷掛的吧?」
「哪有?我剛剛醒過來,迷迷糊糊的,按錯了鍵!這不打過來了嗎?」
「那還差不多!我還以為不接我電話了呢!怎麼回事,昨晚你怎麼那麼早睡了呢?還睡得那麼死!身體沒事吧?」
「你打電話啦?唉,爬山累了!手機設的震動。有事嗎?」
「沒事不可以和你說說電話呀?這種情況下,要出門也不事先給我打個招呼。梁阿滿那里,還是小點心!」
「是老傅堅持讓我出來走走。臨時說起的。走得匆忙。我想反正幾天時間就回去了。」
「到底在哪里呀?」
「峨嵋山!」
「干脆我也來算了!來和你們會合。峨嵋山我還能找著熟人接待。你們現在的具體位置?」
我硬著頭皮,不慌不忙地說︰「玩笑了吧?孫大俠!年底這麼忙,你能抽出時間?生意為重!再說了,冰天雪地的,冷得很!沒啥可玩的!我們隨時準備打道回府。」
「生怕我跟來了。冷怕啥?你們都不怕,我會怕冷?早給你說了,別叫我孫大俠!還真給你說對了,生意不好做呀!年關不好過呀!你也不管管,啥事都是我一人頂著。他媽的,什麼世道!誰都想來啃一口。掙點錢都替別人掙了。這一天大把大把地出呀!現在是紅包都用不著了,改塑料袋了!」
「這——我也一直沒怎麼管,那里面的一些行情,我還真不知道!孫思啊,你得上點心,凡事多問問張先、問問你爸,還有吳常念他們,另外,與那些人交往,適當注意一下態度,別那麼生硬!態度生硬了,人家受了錢,心里一樣不樂意你,又變著方子找麻煩。就這麼個世道,有啥法呢!」
「嫌我態度生硬?那我就這麼個德性!就沒趙若懷那麼能吹!」
「這哪兒跟哪兒?不是說生意嗎?」
「是說生意,明知道我這德性,你也不幫幫我?」
「孫思,回來了再說吧!傅文若催著出門。」
「那就早點回來吧!別凍出毛病來!回來了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