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最後一個年頭里的正月，王磊來到了西天門關。在漫長的歷史長河當中，這是一件小事兒。或者說一個巧合。然而，歷史本來就是由一個個巧合所組成的。大概沒有人能夠想到一個惶惶如喪家之犬的逃犯，來到了這座以鐵血和犧牲著稱的名城，會發生那麼多的故事。很多很多年以後，每每有胡子花白的歷史學家出來講。歷史是必然的！那個著名的人物來到上京城一定有其內在的根源。我毫不否認這句話是正確的，但是它正確的毫無意義。正像你無法理解一堆狗屎一樣。拋去那些歷史臆測的解釋，和諸如《論那個人來到西天門關城門之事件只後續影響之大事考》這樣大部頭的騙錢作品。大明歷萬歷四十五年的這天，來到西天門關的王磊，他並不知道自己將會面對什麼。
只有面對巍峨城牆的敬畏。
除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外，大概，佇立在大陸西部邊陲的西天門關應當無愧于‘大陸第一雄關’的稱號。畢竟，它是專門為了殺戮而建造出來的城池。城牆之上旌旗招展，偶爾還有飛過的大雁，將從西部沙漠吹來的滾滾黃沙變成和順的微風。因為它太過巨大而巍峨，在山脊的兩端，甚至形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候。似乎滾滾大漠也要在這人類的智慧和偉力面前低頭。
順著進城的隊伍，王磊兩個人還沉浸于對于這座雄關的震撼當中。而兩邊商隊的伙計們也大多如此。看著他們臉上狂熱的表情，就可以想見他們現在的心情。
「在我的故鄉有一句古話，叫做‘不到長城非好漢’我真的想不到，原來還有比長城更加壯美的景色。」甚至就連一向謹慎的王磊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長城？那是什麼。」
「喔，沒什麼，一個形容詞而已。」他淡淡地說道。通往西天門關的人很多，然而進城的道路卻井井有條，不得不說，這與城門之外那些手握長戟的士兵有很大的關系。甚至可以這麼說，這里的守衛，要比上京城，甚至比皇宮還要森嚴。因為這里是大陸的屏障，大明朝的底氣。甚至可以這麼說，如果沒有西天門關，整個中原的百姓們的生活想必不會這麼安定。
「喂，喂，讓一讓！讓一讓！」馬蹄聲還有呼嘯聲傳來。本來堵在城門口的商隊好像見慣了這樣的場景，牽起馬不慌不忙地讓路。剛剛讓開，就看到無數的騎兵呼嘯而過，一刻也不停留。等到煙塵散盡，這些人才重新排好隊一個個進城。
別看西天門關的城牆壯闊無比，它的城門卻顯得狹小，尤其是東邊的這座，幾乎就如同長門鎮的城門一樣。據說這是為了防護來自後方的襲擊。可以這麼說，西天門關，從它建成的那天起，就從來沒想過它會被攻破。
「要不我們就找那些守城的將士打听打听。」就快進城了，白圭趴在王磊的耳邊說。「咱們兩個就這麼進去，恐怕會立刻被抓起來吧。逮捕我們的文書一定會比我們先到的。我可不想跟在整個大明守衛最森嚴的地方撒野。話說，你究竟想出辦法來了沒有啊。」
平心而論，他說的有道理，他們兩個逃犯堂而皇之地進城的話恐怕會立刻就被抓起來吧。那樣的話
「那樣的話又怎麼樣呢？」
「恩？」
「反正王伊尋的叔父我們也不認識。不過。」王磊的眼珠兒轉動得很快，不知在打些什麼主意。「既然這樣的話，不如我們就被逮捕住。這樣的話，看到我們兩個‘同伴’被抓，那個什麼叔父當然會自己就找來了。豈不比我們偷偷模模地尋找強得多。」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如果被抓去，弄不好就不好出來了。」
「這個倒不用擔心。」他想。那個太子殿下登基才這麼短的時間，大概這西天門關的將士恐怕不大會听那個人的命令啊。上層的這些爭權奪利他不懂，但是，自己兩個人恐怕在那個王家人的眼里也是奇貨可居呀。不至于不來救他們。
「沒有什麼遲疑的了，听我的沒錯。」眼看距離城門越來越近了，王磊顯得成竹在胸。
不久，就輪到了他們。果然，城門兩旁張貼著不下一百個布告，都是通緝一些死刑犯的，有的紙頁都有些泛黃了。恐怕有得年頭了吧。
守衛城門的是兩個年輕的士兵，嘴巴上上面兩撇薄薄的小胡子一看就是剛剛繼承軍戶的家伙，渾身上下沒有一點殺氣，果然是只能守衛最輕松的城門的人啊。
「你們兩個！從哪兒來的！」听到一個聲音凶狠地問。
「我們」眼看張白圭就要瞎編一個答案。卻沒想到被王磊一把攔住。
「我們是你們要抓捕的逃犯，特來投案自首。」他的眼神睥睨，赫然就是一個殺人犯的模樣。臉上明擺寫著‘快來抓我吧’。
「哦。」誰知道那兩個守衛卻沒有動靜。反而不耐煩地招招手。「來來來，這里，你們兩個叫什麼名字？」
「王磊」
「張白圭」他們下意識地說道。只見那個兵士從背後的口袋里拿出了兩支木頭做的令箭模樣的家伙。
「這個，人太多了，沒有功夫自己送你們過去，拿著這個，自己去西營里邊集合吧。」像是趕蒼蠅一樣，那個年輕的兵士不耐煩地說道。
人太多了？王磊和張白圭對視了一眼，這究竟是個什麼地方啊。怪不得，城牆上貼的布告都要比別的城池多出好多呢。
「那個，這個西營在哪啊。」沒想到給忽視了呢。誰知道在天京被一條長街的魚龍衛堵住只為了抓他們歸案。怎麼在這兒竟然這個兵士還這麼不耐煩。自己可是價值黃金萬兩呢。
「誒呀，你們兩個煩不煩，不會自己問嘛。來後邊的，下一個！」
「額，好。」完全被忽視了。兩個有些酸溜溜的倒霉蛋就這麼走進了西天門關。尋找所謂關押他們的‘西營’。
和中原城鎮的風景迥異。西天門關就連街道都有一股子鐵血的氣味兒。街面兒之上，除了買糧食的，和狹小的食肆，就是售賣兵器的地方。完全沒有任何繁華的景象。走在路上也不時能夠看到成群結隊的士兵跑來跑去。
「說是市集，看起來明明就是個軍營嘛。」看到這一點王磊不禁苦笑道。不過沒辦法，自己還得去投案自首，否則的話，恐怕一輩子也見不到王伊尋那個應該官很大的叔父。
問明了道路，果然很快，這個所謂的‘西營’就在西天門關以西的位置，離著外城牆已經很近了。越接近就越能感覺到一股硝煙的氣息。這並不是他听到了喊殺聲或者怎麼樣，純粹是一種感覺。自從修煉了‘空蟬’之後，他在殺氣逼人的地方總會有著特別的不安感。渾身的汗毛像是會炸起來一樣。這種直覺在戰斗中很有用，只是在平常的時候就有一些難受了。不知道修習了更高階段的‘鬼蟬’能不能有所好轉。
自從意識到《蜘蛛精絕天卷》的厲害之後，他最近沒事兒就拿出來翻一翻，倒是模索到了一點兒修習的竅門。想必他的感知再次提高，修煉‘鬼蟬’的時間不會太遠了。
順著街市，不一會兒，他們就看到了一個破敗的大宅院。門前沒有匾額，不過，听路人說，這里就應該是他們要找的西營了。
烘漆的大門斑駁成木頭的顏色，一進去也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大雜院。中間有一口水井，一個中年人在水井旁磨著一口半丈長的大鬼頭刀。
盡管是正月天寒地凍，這個人還是光著上身，身上微微冒著熱氣，顯得十分彪悍。
「這位大哥？」弄不清歲數，只能先這麼叫著。「我們是來投案自首的，那個」
那個大漢只回頭瞪了一眼，那股殺氣逼人的眼神，逼得王磊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這種感覺，只差一點他就要下意識地把自己的‘太息’抽出來了。那絕對不是一般的殺氣，而明顯是尸山血海當中活過來的煞氣。這種感覺就像是孤身面對著一群野獸一樣。分外的可怕。
好在那個大漢只看了一眼。回過頭，他喊。
「老古。」只听見一個粗豪的聲音從一間破瓦房當中傳了出來。
「怎麼著，權老大，又要較量兩下子？」當真是未見人先聞聲。听聲音，也會是一個粗豪的大漢。
厚重的門簾子掀開了，果然，一個留著絡腮胡子的大漢走了出來，眼中精光閃爍，顯然也是身懷絕技。他一出門就看到了兩個穿著月白色長衫的讀書人，與這個院子顯得分外的不搭調。
「兩位先生是走錯地方了吧。這里是西營頭。可不是幕僚呆的地方。」他的眼神突然微微一縮，因為看到了王磊握著寶劍的手。
「這個，我們我們是來投案自首的。那個城門口的士兵讓我們來這兒的。」王磊也皺著眉頭，他在這個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不弱的‘氣’。一般的士兵可是不會的。這個家伙，難道就是專門看押他們的人麼，那還真是棘手了。
「投案自首？你們？」眼前的壯漢眼楮里面明顯帶著不信。
「這個，我們有這個。」說著張白圭把剛剛給他們的木片遞了過去。
那個壯漢一看。果然是送往西營的標志。頓時咧嘴一笑。
「哈哈哈，原來還真是自己人。老古失敬了，失敬了。沒想到兩位瘦瘦弱弱，哈哈哈。」這一下子，這個人的眼神卻又變得非常的友善，哈哈大笑起來。
王磊裂了裂嘴唇，當做笑了一下。他可沒工夫跟這個人一起陪著笑。「那個，閣下想必就是看守我們的人吧，怎麼樣，帶我們去牢房吧。」
「額，牢房，哈哈哈，小兄弟說笑了啊。這西天門關你可以隨意行走啊！」
「可是，我們可是投案自首的犯人啊。」張白圭有些不可思議，這，對他們的待遇也太好了些吧。
「額，難道你們不知道？」
「知道什麼？」
那兩個壯漢對視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