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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舒弘出事之後,王老太爺已將家中大權交給了兒子,獨自搬出了正院,住到東邊的澄祖堂內,這原本就是王家老一輩住的院子,雖有些幽靜,但每日日頭充足,很適合養病。
舒弘走進屋子時,回頭看了雲槿嵐一眼,從正門到這兒走了足有一刻鐘,不知她是不是累了?
如今的兩人,已不需要再多說什麼,舒弘看向她時,她已經明白他在擔心什麼,回了一個無礙的笑。
「大公子,您等著,媽媽這就去跟老太爺通報。」張媽小跑著進了院子,很是小心地停在了正屋旁,伸手扣了扣門,里間有人問話,壓低了嗓子問了句,「老太爺醒了沒有?大公子回來了。」
「回來了就回來了,帶去廂房等著唄,老太爺還睡著,醒了再帶人進來。」冷冷地聲音被走過來的舒弘听見,譏笑著冷哼一聲。
張媽臉上難堪地走到他面前,悄聲告訴他,「是老太爺身邊的芬姨女乃女乃,您還記得吧。」
芬姨女乃女乃?舒弘垂下眼想了回,嘴角的譏笑更盛,都說虎父無犬子,在女人方面,王老太爺和王佑還真有得一拼,他離開王家時,老太爺院子里還沒有什麼芬姨女乃女乃,只有一位叫芬娘的管事,短短三四年時間,已經成了院子里的主人。
舒弘朝張媽點點頭,張媽暗落了口氣,帶著兩人去了西廂。
西廂比外間暖和一些,可舒弘並不滿意,這里怕是比剛剛馬車里還不如,環顧四周發現只有榻前放著的火盆,也不多話,徑直拉著雲槿嵐坐下暖身子。
「大公子,夫人說這里離老太爺身邊近,您若是要陪老太爺說話,也不用擔心走夜路。」
張**解釋,雲槿嵐有一絲想笑的沖動,他一個大男人需要擔心走夜路嗎?顯然這解釋是說不通的,不知道舒弘覺得如何?想著抬眼看向一側的人,正好撞到他含笑的眼,臉上不由地一熱。
「大公子?」張媽說了半天都沒得到舒弘半點回應,忍不住問了句。
舒弘不舍地從雲槿嵐臉上收回目光,回頭看了眼張媽,「你說,我今晚就住這兒?」
「是啊,那悟心齋許多無人住,有些破敗了,修繕還需要些時間,大公子就在這兒好生歇著吧。」
「嗯,你下去吧,祖父醒了,記得說一聲。」舒弘將人打發下去,雲槿嵐身邊的幾個丫頭就忙活起來,好幾箱行李,再不整理怕會晚了。
雲槿嵐任由他牽著去了隔壁,里間有一小榻,舒弘抖開榻上的被子,兩人月兌了靴子坐到被子里,隔著被子替她撮起已經冰冷的腳。
這舉動太過曖昧,雲槿嵐漲紅了臉,卻又不願意將腳縮回來,只得隨口尋了個話題,「那芬姨女乃女乃是誰?」
「從前祖父院子里的管事娘子。」
管事娘子成了姨女乃女乃,不知該稱贊這女人有本事,還是稱贊老太爺有本事,雲槿嵐忍不住輕笑起來,「都說虎父無犬子,夫君可莫要落了他們的威名。」
「莫非娘子嫌家中太過安靜?」舒弘見她心情不錯,也跟著她胡謅起來。
雲槿嵐睨了他一眼,側頭啐了口,「該是夫君覺得家中太過清靜才是。」
「我也覺得是太過清靜了。」舒弘半開玩笑半認真,見雲槿嵐漸漸暗下的眼神,連忙有補了句,「若是能多幾個像暉兒般的小子就好了。」
他原本以為雲槿嵐听後會笑出來,不想她卻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讓舒弘呆了呆,這才想起林媽曾說過,每次雲槿嵐小日子來時,總是嘆氣,怕是在擔心子嗣的問題,連忙伸手拉著她靠在懷中,「傻瓜,想什麼呢,該是咱們的總跑不掉的。」
「若是一直都沒有,怎麼辦?」
「沒有便沒有,等到了零陵,誰還能管得著?」
雲槿嵐靠在他身上,心卻終難安下,子嗣的問題可是大事,現在說得好,將來呢?
舒弘屈起手指在她額上敲了敲,「別擔心這些沒影子的事兒,想想怎麼應付那些難纏的女人吧?」
「有什麼好想的?」她只需要想該從王家弄些什麼好處才是,「王家最大的買賣是什麼?」
「家里在最熱鬧的平安坊有幾處臨街的鋪面,但多是租與他人做買賣,祖父說王家是書香之家,做買賣有失顏面,不過那薛氏到有些眼光,不能做買賣她便拿著租子置辦莊子和田產,她的嫁妝里有間酒樓在狀元坊附近,听說生意還不差。」
「莊子?田產?」雲槿嵐若有所思地敲著手指,這些莊子和田產多半在上京附近,舒弘拿了還需要派人來打理,不合算啊,臨街的鋪面就不同了,租給別人直接進錢就好。
兩人說了會閑話,雲槿嵐模著空空的肚子,吩咐丫頭取些糕點過來,「你家的午飯是何時?」
午飯?雲槿嵐不提他還不覺得,原來已經過午了,看來是有人故意讓他們餓肚子啊。
「冬素,你去前院尋了椿子,讓他去置辦些酒菜帶進來。」先解決了肚子,才有力氣找麻煩啊。
不到半個時辰,冬素便帶著兩婆子提著食盒進來,「公子,夫人,開飯了。」
「怎地這麼快?」一張方幾擺在榻上,冒著熱氣的菜擺上來,香味兒竄到鼻尖,雲槿嵐只覺得胃口大開。
「是沈夫人啦,我去前院時,正遇上沈家的人送飯菜過來,門房還不讓進呢,還是椿兒去接進來的,說是沈夫人擔心王家沒準備,便讓自家下人送現成的過來。」
雲槿嵐喝了口熱湯,身子瞬間就暖和了,感慨一句,「師娘待咱們是真心好啊。」
「嗯,以後你要多孝順才是。」
「就我一人嗎?」。雲槿嵐嘟著嘴瞪了他一眼。
「嵐兒孝順師娘,我孝順先生。」
「喲,咱們家大公子原來是知道孝順的啊。」
兩人正說得起勁,耳邊傳來惹人厭煩的聲音,抬眼看過去,冬素和春碧兩人擋在門口,外面站著一群婦人,為首那人嫌惡地表情,雲槿嵐很是熟悉。
舒弘挑著眉夾了菜入口,慢條斯理地用著餐,完全不理會對方。雲槿嵐雖是狐疑,但也跟著他的慢慢用飯。
薛氏一改脾性,帶著婦人坐在外間,有下人飛快地送了茶水過來,她也不急,並不打擾里面的兩人。
等到用完了飯,舒弘揮手讓冬素過來收拾好,這才下了榻,帶著雲槿嵐到了外間,朝著薛氏行禮,「見過夫人。」
「吃好了?咱們家這規矩還真是定得好,吃飯的時候,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打擾,大公子不會怪我來得不是時候吧?」
「夫人要照顧父親,要教訓弟妹,還要管著家中的各位姨娘,來錯時候也是正常的。」舒弘行過禮,眼神便停留在屋里隨意角落,就是不看對方的臉。
薛氏最不喜他這張臉,側頭看向雲槿嵐,「大兒媳婦,沒想到過了幾年,咱們又見面了,這一家人就是一家人,怎麼也躲不開的。」
雲槿嵐微微抿了下唇,屈膝行了禮,卻一字也懶得多說。
薛氏見她不說話,暗瞪了她一眼,轉而又嘆起氣來,「老太爺為了大公子茶不思飯不想,躺在床上好些日子了,你們該是去拜見過了吧?」
「祖父熟睡中,孫兒不敢打擾。」
「熟睡?我剛剛去時,他早已經醒來了,大公子,這可是你的不對,雖說你二人奔波數日很是辛苦,但老太爺可是長輩,回來了就該在榻前照顧才是,看來大公子出游幾年,早忘記了家中的規矩。」薛氏一幅恨鐵不成器的模樣,讓雲槿嵐看著惡心。
「王家的規矩,如何會忘記,長輩休息之時,小輩不可打擾,夫人莫非是忘記了?」
薛氏冷哼出聲,「就像大公子說的,規矩如何會忘記,只是,大公子多年不曾在老太爺身邊盡孝,不能打擾,就該在外間等候才對。」
舒弘也不反駁,拉著雲槿嵐朝薛氏一揖,「夫人慢坐,我這就去祖父屋外等候。」等到薛氏回神,兩人已經離了西廂去了主屋。
王老太爺既然已經醒來了,舒弘兩人自然不需要在屋外等候,入了正屋,一股子怪味撲面而來,雲槿嵐屏住呼吸,生生將胸口的晦氣壓了下去。
這都是些什麼味道啊?
正屋中間坐著的芬姨女乃女乃,手中捂著杯茶,輕啜一口,挑開眼看了兩人一眼,高高在上的聲音飄忽而來,「大公子來了。」
舒弘也不行禮,只是淡點了點頭,直接進了里間,雲槿嵐頗為意外地看了芬姨女乃女乃一眼,同樣是淡點了點頭,跟在舒弘身後進了里間,留下一臉肅青的芬姨女乃女乃。
王老太爺的屋子里昏暗得很,靠著床頭的位置點著一盞燈,四周的窗子上掛著厚簾子,想來是怕寒氣入屋,屋里的火盆燒得很旺,熱浪夾著藥味和酸味,沖得人直皺眉。
「這火盆是誰放的?」舒弘沒給老太爺請安,直接問起守在一旁的丫頭。
「是姨女乃女乃吩咐的,老太爺身子弱受不得寒。」丫頭原本就覺得舒弘活著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听他話里帶著斥責,雙膝止不住地抖動起來。
舒弘冷下臉,「將火盆拿出去,沒看到老太爺已經被煙火燻得喘不過氣了嗎?」。
丫頭回頭一看,見老太爺喘得極厲害,連忙將火盆移到邊上,並沒有拿出去。
舒弘欲再發作,雲槿嵐不著痕跡地拉了拉他,朝床上指了指,王老太爺一雙眼直盯著舒弘,已成枯枝般的手用力地朝他伸著,口中卻說不出一個字來,舒弘心一軟,連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跪在床頭請罪,「祖父,孫兒回來晚了。」
舒弘跪了,雲槿嵐自然也得跪著,兩人並排跪在床前,王老太爺看夠了舒弘,終是將目光轉到雲槿嵐身上,眼里有著太多的問題,卻無法問出口,最後只化成兩個字,「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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