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死了老長一段時間之後，負責看守他的小李才發現了異樣。
先是瞧見每次送進去的稀飯都沒有動，連碗的位置都沒有變過。小李原本認為這不過是黑皮在鬧脾氣、不吃飯而已，也沒當回事，但時間長了還是忍不住隔著窗戶苦口婆心地勸了他幾句，都說人是鐵、飯是鋼，你慪氣歸慪氣，但也不能不吃東西啊
可不管他說什麼里面都沒反應，小李覺得自己熱臉貼了冷，也就不再管了。
又過了幾天之後，小李聞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臭味，他聞出那是尸臭，頓時就給嚇了半死，心想難道黑皮真的把自己個餓死了嗎？他急忙掏出鑰匙把門鎖打開，推開房門一看，發現黑皮不但死了，甚至已經開始腐爛了，一些白花花的肉蟲在他的身體上爬來爬去，別提有多惡心了
小李懷著驚愕和忐忑的心情把這事兒告訴了秦顛勞，他一直很擔心秦顛勞會怪罪自己看守不利，居然連黑皮死了那麼多天都不知道。可是沒想到秦顛勞跑來看了之後，就直接命人買了副棺材回來，把黑皮給裝殮了，然後就去忙著準備葬禮去了，根本就沒搭理他，這讓小李心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秦顛勞給黑皮辦的葬禮相當盛大，他專程差人到離縣城四十里外的白雲觀去請了二十個道士來給黑皮做法事。他在葬禮上表現得傷心欲絕，只要有人來跟他打招呼，他就會拉著別人不停地埋怨自己，說這事兒都是他的錯，他不應該讓黑皮戒嗎啡，他要扎針就扎好了，又不是扎不起，我干嘛一定要多管閑事讓他把嗎啡給戒了呢？結果害得他熬不過去撞牆自殺了，我錯了，我對不起兄弟
前來吊念的鄉紳父老、軍界同僚們又能說什麼呢？黑皮都已經被他釘進棺材里了，就算有所懷疑也不能開棺驗尸吧？再說了他們也不想懷疑，大家跟黑皮又不熟，犯的著想那麼多嗎？既然秦參謀長說他是自殺的，那他就肯定是自殺的所以眾人紛紛安慰秦顛勞說，你也是為了他好嘛，出了這種意外大家都不想的，所以不能怪你，要怪就只能怪黑團長自己沾上了嗎啡，那不是個好東西啊，多少人為了那玩意家破人亡啊這是黑團長自己不吸取歷史的教訓，沒你什麼事兒，所以秦參謀長你不要難過雲雲。說完之後再奉上豐厚的帛金，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
黃定凡也來了，他對黑皮本來就沒什麼好感，所以根本就不在意他是怎麼死的，只是為了表現出他是個體恤下屬的好長官，這才一直強忍著幸災樂禍的心情，神色肅穆地在黑皮的靈位前上了一炷香。
秦顛勞也了解這一點，他雖然也向對著其它人那樣，照例在黃定凡面前訴說了一遍黑皮的死因和他的內疚之情，但相對來說表情要顯得收斂了許多。
黃定凡心不在焉地听他說完，隨即便狀似無意地問道說︰「他一走，三團可就群龍無首了啊。」
秦顛勞微微皺了下眉頭，他知道他們這幫人雖然和別的軍閥沒什麼兩樣，但在某些方面卻沒有其它軍閥那麼自由，最起碼名義上有個直屬的上司，受控較大，不能像某些小軍閥那樣，只要掌握了軍隊就能自已給自己封官兒了，多少還得得到上司的首肯才行。雖然他認為就算黃定凡有心給他所掌控的這支隊伍空降個團長來，他也有信心和能力把對方給徹底架空了，但總歸有一定的風險，所以他趕緊爭取道︰「請旅座放心，屬下一直以來都在幫著黑團長處理團里軍務，所以即使他不在了，三團的運作也絕不會有任何問題。」
黃定凡挑了挑眉沒再說話，秦顛勞的意思他明白，他已經完全掌控了三團的上上下下，不需要再往那里派個什麼團長了，派了也沒用，因為他才是真正的團長。
黃定凡輕輕地笑了笑，他也只是隨口一說而已，並沒有特別想要從秦顛勞手里把三團徹底搶過來的意思，畢竟人家大老遠地跑來投奔自己圖的就是個當官掌權，自己要是想收別人的權，別人當然不會樂意，而且那個團里面差不多有一小半的人都是跟著他來的，鬧不好興許還會惹出亂子，那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我還有事兒，就先走了。」黃定凡並不想留下來听那些個道士念經，再說他今天來本來就只是為了走個過場而已，所以坐了一會兒之後就打算離開了。
秦顛勞趕緊挽留道︰「旅座，馬上就要開宴了，您還是吃過飯之後再走吧。」
黃定凡笑著瞅了他一眼︰「不了，外面還有人等著我呢。」
「那屬下送送您。」秦顛勞覺得黃定凡在說這話的時候，神情透著有幾分曖昧，聰明如他，一下子就猜到那個在外面等著他的究竟是何許人，心想那個人多半是不願意參加黑皮的葬禮，所以才沒有跟著黃定凡一起進來。
他送黃定凡出了大門之後，發現的確和他想的一樣，白若雪倚靠在黃定凡的汽車邊上，正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著。
秦顛勞發現只是幾個月沒見，白若雪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她不但燙卷了頭發，還穿了一身特別西式的衣裳，白色的襯衫外面套著一件格子花紋的馬甲，特別地貼身，把她那苗條的身體線條都給利落地展現了出來。則穿著一條貼身的軍綠色長褲，腳上則穿著一雙黑色的長筒皮靴，一直套到膝蓋，看著顯得特別地洋氣，也特別地英姿颯爽。
秦顛勞突然覺得黑皮有句話也許真的沒有說錯，他對白若雪或許真的有那麼點私心也說不定，否則為什麼他會覺得黃定凡和她站在一起的樣子，看起來特別扎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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