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巷,嘈雜的陋巷。
巷子的盡頭是處低矮的平房,這就是孫老頭的家。
破舊的木門虛掩著,路斬輕輕地敲了敲,門里沒有任何反應。路斬推門進屋,見老孫頭獨自一人坐在屋子里唯一的椅子上。
椅子很破舊了,像這家里的其它擺設一樣破舊,這還是把瘸腿的椅子,那條瘸腿用三塊磚頭墊著,仿佛隨時都會跌倒。
「這麼早就收攤,還怕錢咬你手啊。」說著路斬伸手拍了拍老孫頭的背。
那三條腿的椅子終于倒了,老孫頭也倒了。
倒了就沒再起來,因為老孫頭早已死了。
脖子處一條細細的傷痕,血並沒有大量涌出,凶手一刀致命,割斷他的吼管就停手,絕不多費一分力氣。
出手太快以至于老孫頭連呼救都沒發出,否則門外賣菜的老婆婆不可能听不到。
路斬仔細檢查了他的尸體,還翻開眼皮看了看,尸體還是溫熱的,說明老孫頭剛死不久「也許就是和那倒夜香打听路的那個時候」路斬開始後悔為什麼還和他多聊了那麼久,要是問清楚老孫頭家的位置,馬上趕來就好了,看來喜歡聊天有時也耽誤事啊。
可是誰有能者先見之明啊。
路斬有,至少他覺得自己應該有,因為他看到了銀子。
兩錠銀子整整齊齊地擺在爐子下面的小抽屜里,整整二十兩。路斬認得其中一錠是自己早上給他的。
另一錠是誰給的呢?
一個窮苦的老人,小本經營不能在很短時間掙這麼多,唯一的答案就是別人送給他的,可誰會無緣無故送錢給一個窮苦老人呢?
除非他要老人為他做件事情,而這樣的老人能做的事,充其量也就是替人跑腿傳話,這樣的差事就給十兩?這話一定不是什麼好話,也許就是瞎話。
路斬眼前一亮,終于想起來一刀淨哪里不對頭了。
他不對頭的地方就是哪里都對頭!
一刀淨從頭到尾的回答都是滴水不漏,讓人找不到任何破綻,而且每一句回答都很從容。但是他不該這樣的從容,至少不該在路斬再三追問鎮三山這個案子時那樣從容,一點驚訝,懷疑的表情都沒有。
這樣從容只能是一個答案︰他已經被收買了!
他早知道有人要查到他那里,也早就編制好幾套台詞去應付,所以才不吃驚,才能這樣從容鎮定。
路斬現在已經認定這是一個計劃好的陷阱,那麼老孫頭也一定是這個計劃的執行者之一,這一錠銀子就是最好的佐證。
它一定是那個主謀給的,也許這個主謀一直暗中跟蹤路斬,看到他向倒夜香的打听老孫頭的住處時,就知道他已經開始懷疑,馬上先一步殺人滅口。
這是唯一而且合理的推斷。
路斬也許早該想到的,他立即轉身出門向原路奔去。
如果這個推斷是正確的,那麼一刀淨就危險了。陋巷里人員嘈雜,不能使用輕功只能快步奔去,路斬相信大白天那凶手也不能飛檐走壁的,自己的腳力絕不比他慢。
見到一刀淨時路斬的心放了下來,無論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至少他還不是個死人。
一刀淨當然不是死人,死人不會喝酒。
一刀淨一個人在喝酒,喝早上未喝完的酒。
「你好!」
望著面前的路斬,一刀淨臉上終于有了驚訝的表情,然後他垂下頭道︰「我不好!好不容易請個假調個休,還要一個人獨自喝酒,你說這能叫好嗎?」
路斬道︰「你可以約朋友一起喝酒啊」
一刀淨冷冷地道︰「我沒有朋友!」
路斬道︰「那你也可以去很熱鬧的地方,找個喜歡的女人陪你喝酒。」
一刀淨無奈地搖搖頭「這樣的地方通常都很貴的。」
路斬驚訝地問︰「你沒錢?」
一刀淨嘆了口氣,道︰「你是不是很難想象像我這樣的人,還會缺錢?但我可以很負責的告訴你,我現在幾乎就是個窮光蛋了。」看了眼路斬他解釋道︰「我好歹也算此地的名人,所以應酬的地方太多,實在是太多啦。」
路斬笑著向他擠了一下眼,道︰「你不是剛得到一筆外財嘛。」
「外財?」一刀淨眼珠瞪的老大「什麼外財?我最近沒出紅差的」
「這外財就是那人給你的,不是辦紅差得的。」
「那人是誰?」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出手一定很大方,就連老孫頭都出手就給了十兩紋銀……」
「老孫頭?他…十兩銀子?…」
「是的,那人要老孫頭替他說幾句話,然後給他十兩銀子。」
一刀淨輕輕地嘆了口氣道︰「這銀子也太好掙啦,明天找他喝酒,讓他請客十個鹵蛋……」
路斬看著他,道︰「我敢保證他不會請客的,就算是你他也不請。」
「那到也是,這老財迷錢都串肋條骨上了。」
路斬淡淡地道︰「這次他也不必串肋條骨上了,他把錢都放這在棺材里。」
一刀淨似乎有點緊張,他站起來問︰「誰的棺材?」
「老孫頭自己的棺材,像他那樣的老財迷,怎能放心把錢存儲在別人的棺材里」路斬好像怕一刀淨不明白,接著解釋到道「他這樣的人就算死也要帶走他的錢,所以他死了。」說完這話路斬發現一刀淨臉上出現了復雜的表情。
那表情中有一點驚訝,只有一點的驚訝,更多的卻是恐懼。
路斬淡淡的問︰「你似乎早知道他死了,是你殺了他?」
「不是!我……他雖然是個財迷的老頭,也不算我的朋友,但我絕對不會殺他的,你……他是怎麼死的?」
「刀!一刀斃命,飛刀!」
听到飛刀兩字,一刀淨緩緩的坐了下來。
路斬仍在觀察著他「你很緊張很害怕,是不是害怕那把飛刀?」
一刀淨猛地灌了碗酒,一字一字地道︰「那不是把普通的刀……」
「像你說的它是小李飛刀?」
「殺死老孫頭的一定不是小李飛刀,小李飛刀不會讓人如此恐懼,小李飛刀只能帶給人博大和尊敬,而這把刀卻帶給人死亡。」
「因為那是把妖刀!」他又灌了碗酒,看著路斬道︰「這事與你無關,勸你趁早閃人,你查不出什麼的,就算查出來又能怎樣?你能躲過那無孔不入的妖刀嗎?」
路斬也望著他「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和老孫頭一樣,都被妖刀所收買和控制了?」
一刀淨搖搖頭道︰「你不懂的,我不會說的,你還是走……」
路斬打斷他的話「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問完就走。」路斬仍微笑著道︰「在這麼熱的天氣里,尸體的刀口會不會變大變寬?以你做仵作的經驗,請給我一個準確的答案。」
一刀淨想了想,緩緩道︰「我知道你想問那刀口的大小,其實……」話沒有說下去,血卻留下來了。
一刀淨咽喉處緩緩的流著血,只有血沒有刀!
刀旋轉的飛來,幾乎沒有一點聲音,離一刀淨的咽喉只有一寸的地方,才開始加速的旋轉,這時飛刀才發出破空聲,然後輕輕地劃開一刀淨的食管,立即旋轉著原路飛了回去。
這是怎樣詭異的飛刀啊!
難道有只看不見的手在操作它的運行軌跡?就算是有只手操縱也不會這麼靈活,這麼隨心所欲吧。
一刀淨緩緩地從椅子上滑落地下,院子里一片寂靜。
路斬卻也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