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刀割破一刀淨喉嚨的一剎那，路斬已經算準那人藏身的方位。
他用盡全力飛撲了過去。
但馬上就停了下來，身子急劇下墜，蹲下，甚至趴在地上。
那妖刀盤旋著從後面飛了回來，飛回來的速度一點不比去的時候慢，擦著路斬的頭發飛了過去，一下子消失在左邊那兩人合抱的巨槐後面。
路斬貼著地直滑了過去，他相信他的輕功比那飛刀慢不了多少。
老槐樹很粗很高，至少有百年的歷史了。
樹後卻沒有什麼飛刀，更沒有人。
路斬當然知道飛刀就是從這里飛出來的，而且現在又飛回了這里。
飛刀那里去了？發飛刀的人呢？
路斬隱約看到那個人從這里竄出去，向偏北的方向逃走。但他沒有追，而是轉身回到院子里，附去看一刀淨脖子上的刀口。
良久，路斬眼中有了笑意。
敵人跑了，他都沒看清楚那人的長相，甚至連殺人的飛刀都一起消失了，這次又是一無所獲，他為什麼要笑呢？
難道他有更大更有意義的發現？
天暗了下來。
街上人的越來越少，人們似乎想逃避這暑熱，都躲到屋子里。
可他們不知道晚間還是外面涼爽啊，炎熱的夏夜在外乘涼也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小小是懂的享受的，所以她仍在街上走著。
天已很黑，天也很低，仿佛低得快壓到人的眉梢，有經驗的人都是知道這是要下雨了，而且一定是暴雨。
小小一點也不在乎，她仍是走走停停，看似漫無目的地閑逛，她還真有心情在這暴雨來臨前閑逛？況且這一逛就逛出了城，逛到了城南十里外的亂葬崗。
雨，終于如約而至了。
開始時候豆大的雨點無情地打在小小的臉上、身上，漸漸的雨點越來越密她也一點不在乎，她似乎根本不在意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
四周一片漆黑，小小卻竟直走到一座破墳跟前站下。
墳不是很大，也沒有墓碑之類的東西，不知道是誰的墓，只是墳旁邊有一顆歪脖柳樹，柳樹長得很茂盛，倒垂下的柳條幾乎遮住了半個墳頭。
小小就來到柳樹前，雙手胡亂怕打著樹干，然後奇跡就出現了。
被柳枝遮擋的地方突然發出「吱呀呀」的響聲，小小立即伸手扣起了一塊木板，然後從里面取出一個小盒子，又在小盒子的一個小突起處，胡亂扭轉了幾下，小盒子的蓋子便自動彈了開來。
小小探手入懷，極快速地取出一樣東西塞進小盒子里，然後把那小木板也退回原處，一陣「吱嘎」聲過後，這個墳頭又恢復了原樣，剛才那只小盒子已淹沒在濃密的柳枝深處了。
小小拍了拍兩手，拉緊身上的衣服，轉身走了回去。
突然，她快速地撥下頭上的發簪，讓長發如瀑布一樣地傾瀉下來，然後慢慢轉過身，笑了。
她竟然在這冰冷的雨夜中，面對滿目的荒冢笑了。
難道她已經被雨淋病了？
一個響雷滾過，隨之一道閃電乍起，白色的亮光瞬間映在小小蒼白的臉上，也映襯出她嘴唇的鮮紅。她突然說了句奇怪的話「我到家了，你還跟著嗎？要不要進來坐會？」
暴雨夜，荒野外，孤墳前，
一個孤身女子自言自語？
天地間一片漆黑，小小帶來的燈籠早被打滅了，連滿山的鬼火也被澆滅了。這個亂葬崗卻透著陰森恐怖，好像隨時都會有野鬼跳出來似的，那里沒有怨死的鬼啊，小小難道不怕？
難道她就是個擇人而噬的女鬼？
起風了，雨勢小了些，小小就這樣站著，沒有人回答她的話，她也沒再說什麼，甚至也不再笑了，臉色蒼白而僵硬，象一塊剛挖掘出來的玉石。
細雨無聲，大地變的更寂靜，除了風聲在呼嘯，在嗚咽。
嗚咽的不只是風聲，因為小小已經清楚地听到一個聲音從左側墳頭後面想起「嗚∼∼∼嗚∼」象極狼嗥，更象一個怨死的女鬼在無助的哭泣。
此時，墳頭後面出現一道白影，一閃就飄到了小小面前，她從那座荒冢後飄來的，她的全身被泥包裹著，只露著臉。她的臉竟然比小小更白，她的唇比小小更紅艷。最讓人驚奇的是，她似乎只有上半身，腰部以下竟然是空的，被泥水浸濕的袍子，隨風舞動著舞動著，她竟然沒有腿！
沒有腿她是怎樣站立的？難道她才是從那座荒冢里爬出來的野鬼?
小小卻知道她不是鬼，鬼不會從城里一直跟著她，走了二十多里路，來到這個墳場.看到那張慘白的臉，小小還是禁不住打了個寒戰「你…你是…誰？」
泥人「咯咯」地笑了，露出一口黑黑的牙齒，在黑暗的包圍下，慘白的一張臉上，猩紅的嘴里，竟然是一口黑燦燦的牙，這本身就很恐怖！「你不知道我是誰?」
柳舞極力克制著自己的顫抖「反正你不是鬼。」說出這個鬼字，她不由自主又打了個冷戰。
泥人還在笑，其實她的面部肌肉沒有任何變化，灰白色的死板板的沒有一點生氣，但她至少眼楮在笑，小小忽然發現她眼楮彎彎的，笑起來還很好看。于是不自覺地多看了兩眼。
那泥人女鬼眼中的光漸漸地強了，強了！那強光似乎要突破眼眶，突破這無邊的黑暗，去了很遠的地方。小小感覺自己的身子也輕了，升起來了，她竟真的飄起來了。
一個聲音從遠處飄回來，聲音出奇的好听「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我是個狐仙……咯咯∼」小小感覺天旋地轉的，自己竟然頭下腳上倒立著，剛才那荒冢也忽忽悠悠地飄起來了。
那聲音再次想起，這次似乎更有磁性了「我是你的主人，你，小小！就是我的奴婢，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小小地點頭道︰「我是的。」
女鬼的聲音忽然變得嚴肅了「告訴我，誰讓你來的？」
「我爹爹。」小小機械地答道。
那磁性的聲音稍微停頓了下，接著道︰「你爹爹要你來做什麼？」
「送東西」
「什麼東西？」
「飛盧令！」
女鬼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事實上她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飛盧令在哪里？」
「丟了。」小小的回答總是簡短而干脆。
女鬼的聲音忽然緩和多了「你還記不記得在哪丟的？」
「不記得。」
那個聲音變得更緩慢，更舒緩溫柔了「你是個好孩子，你太累了，該睡覺了！睡醒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是，我累了，該睡了」說完小小慢慢躺了下去，躺在坑凹不平的泥水里，躺在一片沼澤中。
雨一直下。
雖然雨勢已經很小很小，已經由瓢潑暴雨變為蒙蒙細雨，但卻一直不停。
細雨淒蘼，大地上水汽蒸騰，遠遠望去這亂葬崗子被一層薄薄的霧氣籠罩。
這時，那薄薄的霧氣中，忽然現出了一條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