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影匆匆趕來時綠珠的心病已經不再發作,而是拖著疲憊的身子將屋子里的人全部都趕了出去,自己一個人蜷縮在角落里,默默的流淚!
她想起來了,就在剛剛那一刻,兒時那場大火她想起來了。原來所謂的滅門慘案並不是如此,而是因為自己兒時貪玩害的整個府中大火延綿,又加上當時天高勿躁,秋風習習,原本只是一場小火卻演變成一次莫大的災難。在那次大火中,所有府中的人都死了,唯獨綠珠被她的父親拼命救了出來。在救出綠珠後,他有折返回去想救回自己心愛的女子,只是所有的一切都晚了。
自那之後綠珠的記憶便在一刻全數忘記,而今她終于記起來了。
蓉兒,蓉兒…我的名字叫向蓉,母親是溫婉才氣十足的奇女子,父親則是學士院的貢院……綠珠緊緊的捂著自己的頭,兒時零星的記憶隨之而來。帶來的是她流落到民間,遭人欺蒙成了奴役,每日的責打,漫罵,鞭抽,凌辱讓年幼的她吃盡苦頭。後來有一次因為被追打,她無奈跳進了不知深淺的河流中,自此記憶再次中斷。
如何習得一身武藝,如何歪打正著的撞見祈福的太後,又是如何因緣巧合的被人認出自己的身份…種種的種種都在這一刻附上腦海。
綠珠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塊心病的開始到結局居然會是這樣一個故事。她看著自己的雙手,那雙害死了自己舉家的雙手。她在顫抖,在發狂,在後悔,也在無助。
幾個丫頭也分不清楚狀況,只是怔怔的站在門口干著急,絕影試探性的敲了敲門,屋子里沒有一點聲音,只有綠珠淡淡的啜泣聲音。蘇妙妙擺擺手讓眾人都先退下去,或者讓綠珠一個人好好的呆一會,穩重的綠珠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情。也許應該盡快讓綠珠跟絕影成親,讓她的心有個依靠。
就在這時春兒忽然端著一碟子綠豆糕信步悠悠的走進了春風閣,她深呼吸一陣想起蘇妙雪對自己下的死命令,一咬牙又湊了上去︰「大小姐,這是廚子新作的糕點。老爺讓奴婢給大小姐送一點過來嘗個新鮮!」
蘇妙妙一看春兒,立馬覺得不對勁︰「先前一直伺候的秀兒那丫頭呢?府里那麼多人,為什麼是你過來?」
春兒一听立馬捧著糕點就跪倒在地上︰「以前都是奴婢瞎了狗眼,一直埋沒著良心才替六小姐做了那麼多錯事。如今奴婢知道錯了,還請大小姐給奴婢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奴婢家中還有弟弟在上學,需要這份差事,還請大小姐在老爺面前說說好話,不要趕奴婢走!奴婢求求大小姐了,求求大小姐!」
「你說六小姐要趕你走,為什麼?」
春兒繼續哭著說道︰「奴婢去牢房里看了看夫人,六小姐竟然讓奴婢在大小姐的飲食里下毒,說是讓大小姐你賠著六夫人一起下葬。奴婢心中自覺有愧,自然是不願意的。所以,六小姐這才要將奴婢趕出宰相府!」春兒哭的那個淒慘,蘇妙妙一時有些猶豫了。春兒是干了不少的缺德事,可那些畢竟是身不由己,如今…。
忽然之間蘇妙妙的閨門被人打開,綠珠臉上還殘留著淚痕。絕影上前一步就詢問她有沒有事,綠珠只是搖搖頭,然後上前看著這個假惺惺的春兒,語氣極具平淡的問道︰「你說的可是事實,半個字的謊話都沒有?」
春兒哪里知道綠珠知道了一切,立馬肯定的點頭,發誓自己絕對沒有說半個字。說著還將碟子的綠豆糕往自己的嘴巴里送,證明這個糕點沒有毒!
「春兒你也知道大小姐和六小姐素來關系也不好,如今老爺也希望她們能夠和好如初。總不能因為你的事情又鬧得面紅耳赤吧!不如等六小姐將你趕出宰相府後,我們再向小姐求情尋個理由將你召進來,這樣一來保證大小姐與六小姐的姐妹之情,二來也不會耽擱了你家中弟弟妹妹的學業!」綠珠雖然是這麼說,但心中卻早有了注意,如果春兒懸崖勒馬,那麼是考慮接她回宰相府的,但倘若依舊打死不承認,那麼逐出宰相府後就永遠都不可能在進來!
蘇妙妙知道綠珠雖然是個謹慎的人,但也不是沒有同情心的,如今這麼一說自然是有事情的,又想起她剛剛回來時一臉的風風火火,要不是心病突犯了,怕也是有事情說的。隨即她揮揮手讓春兒下去︰「綠珠說的對,你先下去吧。若是六小姐真的趕你離開宰相府,我會想個法子讓你回來的!」
話都說到這里了,春兒也不好在說什麼,只是磕頭說謝謝,然後將手中的綠豆糕放在石桌上,這才立馬的出了春風閣!待春兒走遠後,蘇妙妙才拉著綠柱的手讓她坐下︰「怎麼樣,胸口還疼嗎?」
綠珠搖搖頭︰「沒事,只是剛剛四月說起自己的家人,心中感概所以才會犯這心病!小姐,你放心吧,奴婢以後都不會在犯這病了!」
蘇妙妙一驚︰「找到根源了?」
「不過都是自食惡果,這一切都是我應得的!」綠珠說的哀怨的很,听的一旁的幾個人心里都不痛快,尤其是絕影當下就坐在綠珠的身邊,旁若無人的拉著綠珠的手,害的綠珠掙都掙不掉︰「什麼叫自食惡果?什麼叫應得的?綠珠讓我告訴你,這個世界沒有什麼自食惡果,也沒有什麼應得不應得。如果非要說一個就是我的愛是你應得的,我的以為都是你應得的!以後不準再說這樣的傻話,听到了嗎?」
這是絕影第一次對著綠珠發脾氣,強悍的綠珠頓時傻了眼,心中卻是滿滿的溫暖,想起自己父母的死她的心中卻又多了幾分悔恨︰「可是,我的娘親和爹爹都是被我害死的。如果不是我,他們就不會葬身火海!」
「你也痛苦了這麼多年,悔恨了這麼年啊!什麼都夠了,一切都夠了!綠珠,你看我,你看著我的眼楮!」絕影緊緊的扼住綠柱的惡雙手,滿是男兒的柔情萬分!
這一刻似乎身邊再也沒有任何人,有的只是他們兩個!
憐兒和四月也是一臉幸福的樣子站在那里怔怔的看著,似乎那個人兒是自己!
而蘇妙妙心中卻是略有所思……
「讓我告訴你,你所有的痛苦,悔恨都讓我承擔;你所有的快樂,幸福都讓我給與。你從來都不知道,這個世界只有一個綠珠,只有一個你。而我有幸遇到這個唯一的你,擁有你的青睞。所以你要相信我,過去都不算什麼,未來在這里,你看見了嗎,你的未來在這里!」
哇~好深情的告白噢…。…四月那丫頭直直的陶醉了。正可勁的幻想著自己的未來。
蘇妙妙心中的打算更加確定了,或者是時候了!
綠珠什麼話都沒有說,直直的撲倒在絕影的懷中︰「我信你,我向來都信你!」她擦了擦自己眼角的眼淚,從絕影的懷中抽身出來,笑面吐花一般燦爛。然後起身走向蘇妙妙,蘇妙妙拍了拍她的手,告訴她一切盡在不言中!綠珠點點頭,這才回神說道︰「小姐,你要當心六小姐和公主,春兒剛剛說的都是真的,但是她的誠服卻是假的!奴婢今日偷偷跟著春兒,想不到她竟然可以大搖大擺的進皇宮,我一路跟隨才偷听到公主和六小姐的對話!還有…。…」綠珠本打算說出歐陽弘和裴國卿的那番話的,忽然之間蘇妙妙顰眉插嘴說道︰
「看來四月和憐兒說的不錯,確實是有人想我了!而且是想我死呢!」
四月剛剛從幻想中沉醉出來,听到蘇妙妙這番話也不由得「嘿嘿」干笑︰「小姐,你放心,王爺肯定也想你!不然…」蘇妙妙一個眼神,她就乖乖的不敢說話了!
綠珠將話題說回來︰「那小姐打算怎麼辦?這一日三餐是必不可免的,府中又不知道誰是六小姐的耳目。只怕不好防備!」
蘇妙妙回眸一笑︰「怕啥,你忘記咱有銀子了?大不了從今天開始本小姐帶你們所有人天天下館子,吃香的喝辣的。」四月一听頓時又來勁了︰「真的?小姐你最好了,你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姐!奴婢可不可以點自己喜歡吃的?可不可以一個人吃一只烤鴨?可不可以去街北那家餃子館嘗嘗最地道的……」
蘇妙妙紛紛點頭表示同意,樂的四月是喜形于色。然後某人一盆冷水潑下去︰「記得自己埋單!」
四月臉上的表情頓時就暗淡無光了︰「小姐你太摳門了,王爺府那麼多寶貝都不舍得讓奴婢吃個飽!」
「那好,吃了這頓以後每天只準吃一餐!你說好不好?」
頓時,春風閣內笑成一片,綠珠閃動的淚光也瞬間消失不見。她看了看自己身邊的人兒,覺得真的很幸福!
蘇妙妙上前拉起絕影和綠珠的手,然後把他們兩人的手放到一起,鄭重其事的說道︰「絕影,從此時此刻開始,本小姐正式將我們可愛的,美麗的,善良的,聰明的綠珠交到你的手上。委托期限是一輩子,質量需保證幸福每日,你能做的到嗎?」
絕影雖然對那句委托期限和質量保證有點理解不透徹,但那句正式交到你的手上他卻是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伸出另一只手雙手握緊綠珠的左手,讓那厚實掌心里傳遞的熱量告訴綠珠,有關于此生此世的誓言!綠珠含笑的看著絕影,雖然是滿臉通紅,卻是未曾移開過自己的眼光!她向來都是感概敢恨的女子,一直都是這樣!
憐兒和四月高興的直拍掌,四月又來了精氣神,吼著嗓子喊道︰「禮成,送入洞房!」完事後,自己笑的不行。綠珠哪里放的過她,咬咬牙警告四月︰小心一會收拾你!
蘇妙妙看著眾人的樂呵勁頭,笑著說道︰「既然你答應了,那本小姐就去找王爺商量商量,看看他肯不肯放人!」絕影本打算阻攔的,應該歐陽弘從來就沒有約束過自己。相反的還幾次三番讓絕影過自己的生活去,只是那時候絕影單身一人,天和海角卻不知道何處是家,而歐陽弘也是單身一人。他們自小一起長大,彼此之間也有感情,絕影干脆就留在了歐陽弘的身邊,一留就是這麼多年!
——
春兒匆匆忙忙的在宰相府繞了幾個圈子才繞道蘇妙雪的院落,當下蘇妙雪已經從皇宮中回來。蘇城心中對于她和蘇妙妙之間的關系也是十分看重的。不管蘇柳氏做了什麼,他都希望蘇妙雪和蘇妙妙能夠和好。畢竟是一家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如今蘇志遠離家出走說是要天涯海角做一個仗劍君子,浪跡天涯。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這樣一去不復返!他的心中已然十分的傷心了,現在若是蘇妙雪和蘇妙妙還斗的你死我活的,蘇城覺得自己這般老骨頭真的是折騰不起了!
蘇妙雪一早就在屋子等著春兒的好消息,她就知道蘇妙妙雖然看上去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其實心中卻是溫暖的很的。這苦肉計她就不信蘇妙妙能看的出來!
「六小姐!」春兒看著四周沒有人,敲了敲門便攘門走了進去!
蘇妙雪放下手中的茶杯,笑著問道︰「怎麼樣,事情辦妥了嗎?」
春兒猶豫了下,這才說道︰「大小姐似信不信,奴婢心中也沒有個數!」
「這話怎麼說?」蘇妙雪的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蘇妙妙不信,莫非幾日不見她心性變鐵了?
春日看了看蘇妙雪的臉色,這才吞吞吐吐的說道︰「大小姐若六小姐若是真的將奴婢趕出宰相府,到時候再想法子讓把奴婢召回來。這樣一來又不會傷了你們姐妹之間的情意,又可以讓奴婢繼續呆在府中!」春兒愣了愣又問道︰「六小姐不會真的把奴婢趕出府吧?萬一大小姐只是開個玩笑,奴婢豈不是…」
「閉嘴!」蘇妙雪怒吼一聲,又仔細想著蘇妙妙這話的意思。真是好笑了,她生母這才被我娘親害死了不到兩月,她卻顧及起這姐妹之情來!莫非她真能听了爹爹的話,放下前仇恩怨?她轉眼問道春兒︰「當時她的表情是怎麼樣的?」
春兒仔細一想又說道︰「大小姐的表情倒是很嚴肅的,也不像說謊的樣子!所以奴婢才分不清楚是真是假!」
蘇妙雪在屋子里走了幾圈,仔細的想著蘇妙妙這話的意思。自己和公主殿下的商榷,她自然是不知道的,這個蘇妙雪可以打一百個肯定。可是說這樣的話卻也不像是她蘇妙妙的行事作風,她究竟在想什麼?
春兒眼下擔憂的不行,她是對蘇妙妙說了謊話,但是也有真話,那就是她家中確實有兩個弟弟還在上學。如果自己失去了這份差事,那就意味著弟弟不僅要輟學,而自己也要面對被賣到青樓或者賣到其他地方的下場!她不想啊,不想啊!所以春兒鼓足了勇氣又問道蘇妙雪︰「六小姐不會真的趕走春兒吧?奴婢在六小姐的身邊已經這麼多年了,對六小姐盡心盡力的服侍;六小姐若是將春兒趕出宰相府,一時到哪里找像奴婢這麼熟習六小姐飲食起居的人!所以…」
「所以,你的意思是本小姐離不開你了?」蘇妙妙忽然轉身蹲子,低低的說道。倒是有幾分戲謔的聲音。春兒連忙搖頭︰「奴婢不敢,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你自然不敢!」蘇妙雪溫柔的說道,然後將春兒從地板上扶起了身子。春兒心里更加緊張了,蘇妙雪平時不是罵自己就是打自己,這樣第一次友好的待自己還沒有出現過。她怔怔的看著蘇妙雪,听著蘇妙妙嘴里說道︰「春兒,我也知道這麼多年來辛苦你了!本小姐也不舍得你離開,你也看見了這府中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比的了你!小姐答應你,等這件事情平安的結束後,我一定讓娘親提點你做宰相府的掌勢,日後你就在這府中站足了腳步了,誰還跟說你的不是?」
春兒一听掌勢這個職位,那就意味著以後宰相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丫鬟和奴才都要听自己的命令,這樣的話家中的爹爹和繼母也就不會看自己不順眼,再也不會說什麼要把自己賣出去這樣的話。頓時她心動了…
蘇妙妙看著春兒的表情自然也看出了端倪。想趕走春兒是一件十分簡單的事情,可是現在春兒還有用處,她不能就這樣把路封死了。立馬又擠出一副慈愛的笑容說道︰「你放心,本小姐說過的話一定算數!況且現在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我若是想害你,且不是害了自己?那,這里有十兩銀子你先拿著暫且回家住幾日,若是大小姐真的派人召你回來,到時候你就功不可沒,明白嗎?」
春兒糊糊涂涂的接過蘇妙雪塞到自己手中的銀子,還是不是特別清楚既然要對蘇妙妙小毒,為什麼要這麼麻煩。直接下在飯菜里不就好了!可是蘇妙雪可不是個笨蛋,經過秦氏的事情後蘇妙妙一定會有所顧忌,想在下毒可沒有那麼簡單;找個殺手吧也是不可能。這蘇妙妙每日都不出門,總不可能讓殺手到宰相府來殺人吧?這宰相府雖不比王爺府,但是高手也頗多,萬一一個失敗自己暴露了出來,可是得不償失!為此,蘇妙雪總結,想要殺人與無形就一定要有耐心,只有足夠的耐心才能成大事!
「那小姐可一定記得!」春兒最後還不忘提醒蘇妙雪!
蘇妙雪擺擺手︰「你放心吧,先回家住幾日,這幾天就不要回宰相府了。我會通知下人說你打碎了我最心愛的手鐲,已經將你逐出宰相府了!」
走吧,十兩銀子一條人命,本小姐也值得了!就算計劃沒有成功,你也是那個替死的人;如果計劃成功,那你還是那個死的人。十兩銀子,也是便宜你了!
春兒心中忐忑的很,拿好十兩銀子就回去收拾東西,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