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萬物皆有靈,陰陽五行八卦定。
鴻蒙紫氣為根本,丹台瑤宮賞月影。
尸解化生非正法,乃是欺天妖魔行。
只嘆此地無常歿,勾魂使者失幽冥。
且說路明非見了那雪白蛇蛻,心中訝然,湊得近前,運法眼觀瞧,見其上薄霧氤氳,龍氣縹緲,雖是死物,亦有靈光。
他探手輕撫,如礫石粗糙,雖光透晶瑩,卻也緊實堅固。
路明非看了一眼蘇曉檣身上比甲,心道︰「此甲該取于此,難道擋得住我戟。」想罷,並順手將蘇曉檣提起,說道︰「死物而已,休怕。」
蘇曉檣驚魂未定,躲在明非身後。
只看他左右一盼,忽見那蛇蛻有一處破損,細觀之,尚有齒印,心下了然道︰「俗話說蛇吃鼠半年,鼠吃蛇半年。倒應于此,想是那怪磨牙啃下,煉為寶甲,倒不知緣于何方龍種?待我查來。」
想罷,使了個「開壁」法,將皮扯下一片,捻在指尖,運法訣,念真言,作「回天返日」。
此法若施展完全,可洞觀諸天,照遍閻浮世界,顯化過去未來。
當此時,路明非法力不濟,施得此法,只得見縹緲幻境,不盡不實。
卻見眼前景物陡變,幻作無邊汪洋,波濤洶涌,浪嘯潮飛,上接天闕,下連黃泉,將塵世圍繞。
路明非立在雲端,只見那海中陡現一條巨蟒,探頭擺尾。蟒之大,不知其千萬里也,以口餃尾,將塵世環繞。
見此情景,路明非心思翻動,心道︰「此蟲有這般神通?倒是不凡。」
想罷,月兌得幻境,將手中蛇蛻仔細觀瞧一陣,暗道︰「想來是尸解之術,駐世重修,末流也。」
思量片刻,轉身對蘇曉檣道︰「你且退,我自有主張。」
蘇曉檣見他嚴肅,不敢反駁,邁步退後,及至陰暗之處,探頭觀瞧。
只見路明非拔下一根青絲,咬破舌尖,噴上精血,將手一抖,即變作自身模樣。
那分身與本體一般無二,眼眸靈動,情態皆有,側目望來,說道︰「教吾以身犯險?」
路明非笑道︰「正是。」
那「路明非」也笑道︰「汝可成個人!」
路明非嘻嘻一笑道︰「休多言,且去。」說罷,將蛇蛻予了,自身避在暗處。
那「路明非」無奈搖頭,捻決使了個「布霧」法。
霎時間大霧彌漫,遮住日光,蘇曉檣心中一驚,卻不敢出聲,只覺眼前白霧濃重,伸手不見五指。
那「路明非」見準備停當,即手捻蛇蛻,念動真言,又使了個「追魂攝魄」之法,喝道︰「肉身于此,魂歸!魂歸!」
此一聲呼喝徑奔千里之外,及至京城之地,傳入一少女耳中。你道她怎生模樣︰
沉魚落雁傾城色,閉月羞花俏嬌娥。
苗條好似風扶柳,招搖堪比粉生荷。
蟾宮仙子臨凡塵,巫山暮起雲雨落。
西子捧心顰眉動,洛神驚鴻舞凌波。
那少女正下得地鐵,往深處而去,忽心神俱震,耳聞幻音,似有人于耳畔呼喚,還未及反應,即仰面栽倒,魂飛天外,跨越千里,附身蛇蛻之中。
只見那蛇蛻眸處突放金光,若兩盞燈籠,抬起頭顱,往四周張望,卻被白霧眯眼,看不真切。
她正疑惑,忽見面前閃出一道人影,卻隱去面容。
那少女借蛇蛻之口,問道︰「你是誰?」聲若雷震,雖口吐人言,卻辨不得雌雄。
「路明非」呵呵一笑道︰「你又是誰?」
那少女心思翻騰,即答︰「你把我弄來,怎麼沒膽子露面?」
「路明非」聞言笑道︰「休作激將。我且問你︰你是何方妖孽?與那耗子精有何親戚?」
那少女听得雲里霧里,搖頭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說罷,魂魄掙扎,欲回歸本體,試了幾下,卻徒勞無功。
「路明非」知他心思,心道︰「以我如今法力,可困他半柱香。」即道︰「我觀你雖是蛇身,卻有龍氣,想必乃蛟龍之後,隱隱也有王者風采,諾頓、康坦丁、耶夢加得,你是哪個?」
原來這三個名字是他自路鳴澤處听來,隨口一問,權作試探。
誰知那怪聞言大驚,竟二話不分,張口咬來,欲將「路明非」吞下。
那分身嘻嘻一笑,卻也不避,被它一口吞了,即復轉青絲之相。
路明非僻在暗處,計較法力,心道︰「如此觀來,倒也能敵過。」
想罷,捻法訣,誦真言,使了個「移山倒海」的法術,遣動礦山,落石壓來。
原來此處無山神土地,路明非縱會遣山卻也無人能應,只得借地利壓人。
霎時間,只見山洞坍塌,巨石落下,沙塵四起,那怪體型龐大,不便躲避,即被壓了頭,俯在地上。
卻見那怪長尾一擺,擊在地上,竟震碎巨石,裂開地縫,將身一抖,即仰起頭,口誦真言。
此言之出,只見電光閃爍,碎石騰起,熔作一件兵器,形如割麥鐮,狀若鋤韭刀,枝枝丫丫,一通亂砍,直激得沙塵四起,石塊滾落。
路明非隱于霧中,笑道︰「原是個佃戶出身,使得一手好農具。」
即一抖手,將畫戟持在手中,往空中一拋,正撞在鐮上,擊個粉碎。路明非暗運法力,那畫戟忽一轉,徑奔那怪而來。
那怪一驚,卻不及躲避,被築在頭上,將龍衣擊塌,裂開一洞,金童暗澹,一點真靈掙月兌,便欲潰逃。
路明非知時辰已到,留他不住,心道︰「且留個記號于你,日後也便相認。」即縱身而起,捻真決,誦咒語,咬破舌尖,吐出一口真火。
這火自與凡火不同,大放光芒,將那真靈裹住。那怪掙月兌不得,灼火而逃,復歸本身而去。
那真靈逃得升天,歸了本身,睜開雙眸,便覺神思恍忽,忽一口鮮血嘔出,竟立時化作一團真火。
那少女暗叫「不好」,抽身就走,卻見那火光竟似通靈,只一閃,即竄入其泥丸,灼其真靈。
她登時一聲慘呼,兩眼一翻,復又昏死過去。
且說路明非敗了那怪,收了法術,散了大霧,回頭看去,那蘇曉檣已呆若木雞,怔怔不語。
路明非無暇顧及,弄法術,使了個「壺天」法,將那蛇蛻變作一根白繩兒,系在手腕。
他左右一盼,見此地已無甚寶物靈珍,抬頭看,洞塌石落,現出殷殷星光,心道︰「此間事了,也該歸家。」
想罷,即到蘇曉檣面前,吩咐道︰「閉眼。」
蘇曉檣如夢方醒,深深看他一眼,便緊閉雙眼。片刻,只听得雙耳生風,腳下無物,心生恐懼,不住顫抖。
如此不知多久,便听路明非道︰「睜眼。」
她恍恍忽忽,睜開雙眸,只見面前屋舍儼然,正歸家也。
蘇曉檣只覺恍如隔世,喜極而泣,轉頭道︰「路明非你……」
卻見身旁空無一人,那路明非已不知所蹤。
她悵然若失,自行歸家不提。
路明非別了蘇曉檣,便駕霧騰雲,復歸自家天台。
卻見群貓聚集,似久待多時,見他回歸,歡喜無限,湊將上來,嗚嗚而鳴,磨磨蹭蹭,搖頭擺尾,各自撒嬌。
路明非見此,笑道︰「好毛團!倒有忠心,且去,待我明日點卯。」
群貓聞听,齊聲嘯鳴,便即離去。
忙碌多時,明非抻了抻腰,便欲歸家,忽覺「萌頭」驚動,即駐足不前,回過頭,便見眼前光影變換,顯出青山綠水,道觀清幽。
路明非冷笑道︰「那賊子倒是謹慎,見我法力無多,便幻此虛境,又來蒙心。」
他暗自留心,卻也不懼,背負雙手,迤迤然進得觀門。但見觀內亭台樓閣,紅桃綠樹,鳥語花香,頗有方外之韻。正是︰
粉牆黛瓦飛桃花,烏檐憑欄流水家。
竹林挺拔倚綠柳,紫槐花開映晚霞。
畫眉清脆仙鶴鳴,狸奴無賴各玩耍。
亭前道童盤膝坐,餃觴舉杯邀同洽。
路明非徑奔亭前落座,見面前擺一炭盆,架爐煮酒,提鼻一聞,只覺濃香四溢,沁人心脾。
路鳴澤捧杯敬上,笑道︰「薄酒一杯,慶兄長凱旋。」
路明非澹然一笑,直言道︰「夢中虛化,不必如此。」
路鳴澤聞听,即將酒一撇,點頭贊道︰「兄長乃真人也,不拘小節,大道無形,澤心中欽佩,當以為榜樣。」
路明非冷笑道︰「你口中稱贊,心懷怨懟,口蜜月復劍,狼子野心,以為我可欺不成?」
那路鳴澤聞言輕嘆道︰「兄長之言,甚傷我心。兄長,錯看我也!莫非不知澤平生所願?」
路明非搖頭道︰「你有何志願?」
那路鳴澤放下酒盞,正色道︰「兄長有所不知。當今天下大亂,群雄並起,諸侯林立,龍室傾頹。澤不自量力,欲伸大義于天下,輔保明主,匡扶龍室,救萬民于水火,解社稷于倒懸。縱馬革裹尸,亦無怨無悔!」
路明非聞得此言,笑道︰「听你言語,倒是個忠臣良將?」
那路鳴澤將酒斟滿,舉杯道︰「臣忠心天地可鑒,日月共知!」
他頭一仰,將酒飲盡,說道︰「若違此誓,便如此杯!」說罷,將酒杯擲地,摔個粉碎。
路明非忽一凜,往左右看去,心道︰「這賊子莫非摔杯為號,暗藏刺客?」
卻見左右空無一人,那路鳴澤笑道︰「兄長不必如此謹慎,你我兄弟同生共死,豈有加害之理?」
路明非神色不善,問道︰「你到底有何話說?痛快講來,休這般拐彎抹角!」
那路鳴澤笑道︰「兄長快人快語,真是水蘿卜就酒——嘎 脆,竹筒倒豆子——叮當帶響兒!」
他又斟滿一杯,說道︰「澤聞得兄長欲往那卡塞爾求學?可有此事?」
路明非點頭道︰「正有此意。」
那路鳴澤忙道︰「兄長湖涂啊!那卡塞爾學院皆碌碌之輩,勾心斗角,荒婬揮霍,乃亂臣賊子也!常言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大將保明主,俊鳥登高枝。兄長抱驚世奇才,豈可與他等同流合污。」
路明非擺手道︰「我即已答允,自當前去。常言道君子一諾千金重,一口唾沫一個釘。我怎能做那背信棄義之人?」
那路鳴澤又道︰「常言道,人嘴兒兩張皮兒,咋說咋有理兒。成大事者,豈可拘于小節?」
路明非听說,冷笑一聲道︰「且休多言,我意已決。若無實事,我即歸去。」
說罷,起身就走。
那路鳴澤急忙開口道︰「兄長慢走,臣還有一事啟奏。」
路明非嘆道︰「講。」
那路鳴澤道︰「臣聞得兄長今日與那耶夢加得斗了一番,可有此事?」
路明非聞言一動,心道︰「听他言語,那蛇蛻即是耶夢加得所留。」便道︰「確有此事?你識得他?」
那路鳴澤怒道︰「豈止識得!我與她有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那等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路明非道︰「聞此言語,你欲擒他?」
那路鳴澤嘆息道︰「如今臣法力低微,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擒她?還望兄長相助,施以援手。」
路明非今番與他相斗,也心存疑惑,見路鳴澤如此雅興,心道︰「我且先應了他。看此子如何施為?」
想罷,即道︰「你有何妙計?」
那路鳴澤笑道︰「兄長即傷她真靈,何不施以‘嫁夢’神通?臣知其藏身之處,必手到擒來!」
路明非點頭道︰「倒也是辦法。」說罷,即手一翻,運真火,遞于路鳴澤道︰「你來施為。」
那路鳴澤見得真火,面色陡變,霍然起身,往後踉蹌幾步,擺手道︰「這火我踫不得,請兄長不辭勞苦,親力親為。」
路明非心中暗笑道︰「我本有心試探,果然如此,你也是那真魂所化,懼怕真火也。且待我修行數月,便來擒你!」
只見他面色不變,問道︰「那耶夢加得,現居何處?」
路鳴澤附耳說了。明非在此幻夢之中,無法力拘束,心念一動,便知其所在。
他將手一翻,變出一個草人,口中念動咒語,使了個「釘頭七箭」的法術,以真火灼燒,又以「嫁夢」相連,即將那耶夢加得攝來夢中。正是︰
塵世巨蟒有神通,覆海大聖真言誦。
千里追魂無處躲,鳴澤獻計擒蛟龍。
可嘆少女嬌柔身,今遇欺天二魔童。
若尋一法可解救,只得俯首作幫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