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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明修暗度

元龜七年(157年)六月初四,注定是個值得銘記的日子。

一陣緊張和忙亂之後,「本能寺三杰」再次匯集。

「周圍差不多清掃完了,以相國寺為中心,五百步外應該都被我們的人掌握,只等著最後的行動了。」柴田勝家邊說邊喘著氣,腰背也挺得不太直了。可見隨著年齡增長他也終究不像以往那樣豪勇無匹了。

「我也準備得差不多,隨時可以動手。」木下秀吉緊緊咬著一根稻草,目光在寺內個某兩個方向用力的來回移動,「公方大人的侍衛還真不少,織田彈正身邊的看守也很警覺,萬一失敗的話……如果能再有兩三個月準備就好了。」

「失敗了大不了一死吧!」柴田勝家倒是看得很開,滿不在乎地說道︰「比起憋屈地活著,我寧願賭一把大的!整天向足利義昭那家伙拍馬屁,實在太受不了啦!話說回來那家伙倒也真的相信了……」

「其實您演得還不錯。」明智光秀笑道,「偶爾一些不耐煩和沖動的舉止反而降低了懷疑,加強了真實感。」

「公方大人,並非愚者。雖然遠遠及不上織田彈正。」木下秀吉搖頭道︰「只是過得太順利,就放松了基本的警惕。先不談這個,話說,附近有什麼反應嗎?」

「對,回到正題吧。」明智光秀收斂笑容,皺眉道︰「今日我一直在小心監視,剛才平手家的河田忽然帶了人馬聲稱要到幕府覲見,另外,木下殿的弟弟也離開居所領著一隊商人朝這個方向過來。並且,疑為竹中氏親眷所掌握的明敏寺群僧也有所異動……我姑且一一派人拖住,但肯定拖不了太久。」

「絕不能讓他們打擾我們的計劃,最好不要讓任何人靠近相國寺。」柴田勝家立即接過話頭,果斷下定決心︰「我這就點出九百人,分為三隊,攔住這三伙人!萬一他們真的硬來,只靠柑橘頭你的部下肯定不足夠!」

「九百太多了!」明智光秀嚴肅反駁︰「相國寺才是最重要的地方!」

「但若攔不住平手或竹中的部下,也會有很大風險!」柴田勝家堅持己見。

「折中一下,六百吧!」木下秀吉不小心咬斷了口里叼著的稻草,皺眉道︰「二位所說的都有道理,但人數有限也是沒辦法的!只能怪三淵藤英、米田求政他們忽然發動,完全打亂了我們的安排……」

「好吧!」柴田勝家做出讓步,「我會派出最得力的家臣,每個方向兩百人,如果抱著必死的決心,應該能攔得住,至少攔到我們行動成功!」

「別忘了,我們救出織田彈正、並且掌握住公方大人之後,還有盡可能佔領二條城。」明智光秀提醒道。

「二條城有一半的守衛會在適當情況下倒戈的,另一半忠誠度也高不到那里去。」木下秀吉安慰道,「不要在意那個了,先做好眼前的事。」

「放心吧。」柴田勝家拍了拍胸脯,「我絕對不會讓平手、竹中的人馬靠近相國寺的!」

「我並非不相信您,只是……」明智光秀依然十分憂慮︰「我擔心,他們還暗藏了別的安排,或者,還有其他勢力的人手我們沒發現?」

「好了好了,別多想了!」木下秀吉篤定說到︰「京都是什麼地方?是全天下都盯著看的地方,在這里想藏住一支部隊可是很難的,而且我們也仔細調查過好多回了!除非有人提前幾年就布置好了人手,並且一直不動聲色的潛伏下來,什麼任務都不做,否則一定會產生蛛絲馬跡讓人發現!」

「沒錯,猴子講得很對,我也正想這麼說!」

「確有此理,可能是我多心了……如果真有誰那麼有先見之明,輸給他也是無話可說了。」

柴田和明智終于不再爭論了。

「還有兩位別忘了……」木下秀吉忽然詭笑了一下,「當年大家都以為織田家的‘饗談’被淺井家破壞光了,其實還有一些人僥幸活下來,而且也沒有換新工作的……」

……

「諸位還請加快腳步,這是無比關鍵的時刻,我等將來的榮辱存亡,或許都要看今日的表現了!」

河田長親心急如焚,不斷催促身邊的三百名護衛。

盡管士兵們的速度已經很快了。

六月上旬,天氣已經漸漸熱了起來,全副武裝地在街道上行軍真的是很不容易,要求走得更快,其實有點過分。

但是河田長親一貫大公無私,賞罰分明,在基層很有威望,加之大傷初愈就身先士卒沖在最前面,其他人也就不好意思抱怨了。

好歹這三百人是平手汎秀從親衛和旗本里抽調的精英,戰斗力與紀律性都相當可觀。

話說河田長親一收到友軍傳來的密信,听說柴田、木下、明智等人的舉止,便大驚失色,火急火燎地立刻動身,打著覲見幕府,商議要事的旗號,急速出發。

以他的政治覺悟,當然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但他的政治頭腦又沒有高到可以想出巧妙辦法的程度。

只能硬著頭皮,帶著身邊僅有的三百人,嘗試看能不能起到作用。

如果真讓那三個家伙放出織田信長,再挾持足利義昭,然後與岐阜城的織田信忠內外呼應的話……那平手家的地位可就相當尷尬了。

必須嘗試阻止。

河田長親帶著三百衛士,疾行良久,一路向北,毫無阻攔,眼看離目標已經不太遠,忽然被人堵住。

對面亦是數百人佔據街道,據守以待,為首的將領聲稱是「毛受又兵衛,奉公方大人之命,幕府有要事正在辦,暫時不允許任何人接近相國寺!」

听這名字河田長親便知道攔路者乃是柴田勝家的部下,而絕非是足利義昭派出來的。

但卻絲毫沒有任何辦法。

強行沖過去顯然不太現實。自己這邊固然都是平手家的精銳勇士,對方那廂看上去也是柴田家的熱血郎黨,這狹小的街道上一旦開打起來必然是激烈鏖戰,不管勝負如何,肯定來不及干涉「正事」了。

向東西方向繞路,也不可能。對方特意出來攔你,又不是傻子,你往東他也往東,你往西他也往西,只要隔著百十步擋住去路即可。大家都是兩條肉腿走路,你腳下又沒有風火輪加速,憑什麼能繞開?

也別說「事先知道就不走這條路」的話,事發突然哪里來得及先派斥候探路,只能悶頭行動,對面以逸待勞怎麼都能阻截得住。

于是河田長親只能陷入痛苦的思索——

倘若當真無法干涉對方行動,那就萬萬不能擅自先行動用武力,否則給予了口實,後面可能會有很多麻煩。

這個時候,只能寄希望于平手刑部大人早有安排,另行妙計了……

……

同樣的遭遇,也發生了在木下秀長的身上。

他同樣收到了同僚的報信,然後領著一百八十人,化裝成一支商隊,以送貨為名,接近相國寺。

同樣被柴田家的上原左衛門擋住。

河田長親帶著三百全副武裝的護衛,面對二百士兵的阻攔,姑且還有強行突破的心思,但木下秀長身邊大半都不是專業的戰斗人員,很明顯是無法主動進攻的。

因此徹底絕望沒了想法,只能坐視。

見狀木下秀長反倒安定下來,松了口氣,內心深處感到有一股自己也想不到的情緒︰雖然對不起平手刑部的知遇之恩,但終于不用兄弟之間刀劍相對了。

他相對要樂觀一點,認為就算今天什麼都不做,平手家也只不過是失去了一些機會而已,談不上有什麼損失和危險。

……

最淡定的是竹中重治的弟弟竹中重矩。

同樣是被柴田勝家的人馬擋在相國寺之外好幾條街,他一點都不著急,只是淡定的命令部下停止進軍,原地待命。

因為竹中重矩知道,自己身邊的這二百五十人,全部是低價雇佣的樣子貨,根本做不了任何指望。

真正負責辦正事的人手,早就暗地潛藏進去了。

竹中重矩只覺得無比的激動︰沒想到我們竹中氏,竟然也有窺視天下霸權的機會。雖然這個機會看上去十分飄渺,難以實現,但僅僅是這一絲渺茫的希望,就足以讓人為之瘋狂了。

想想這世上有多少人,辛辛苦苦一輩子,連取得立錐之地都是遙不可及的奢望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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