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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水窖」建在地底下,一陣陣往上吹著陰風,即使關上門,從門縫里露出來的風也寒冷無比, 叫人的骨頭縫里都刺痛。

恐怕是這鬼東西的巢穴。

現在她帶著孩子進去了, 朱標沒有再隱藏自己的道理,當下就準備撞門。

就在這時, 院外突然沖進來一道白色的閃電, 快得離譜, 一個急剎車停在朱標腳邊, 把地都剎出四個坑來,噗噗地濺出許多泥土,正是六出白順著氣味趕來了。

朱標立刻用手向下虛虛一按, 示意它別叫出聲,又指了指那扇破舊的木門,喊它進去。

六出白會意,獸類的腳墊子上有肉球, 走起路來悄無聲息, 自然在前面充當先鋒。朱標緊跟著從半開的門後鑽了進去。

門後烏漆漆的一片, 風淒慘慘地嚎啕,好像被鞭子抽了似的, 仔細聞聞, 還有隱隱約約的土腥氣。一條長長的土制樓梯,順著門縫外泄進來的光向下延展,不知道盡頭會有些什麼。

朱標因為眼楮的緣故,在黑暗中也能看十分清楚,六出白嗅覺敏銳, 也不怕黑,就這麼向著下面趕。

婦人這邊,一路都熟悉得很,直接順著樓梯游走進了最底端的屋子,這地方從外面看著破舊不堪,里面卻別有洞天。

地板是木頭的,飄著清香,天花板上掛著層層疊疊的櫻桃紅、石綠、雞油黃、煙藍、大紅等色的紗幔,四腳墜著絨嘟嘟的繡球,好像成熟的果實一般壓在繩子上,向下垂著。桌椅板凳還有屏風都很秀麗,爐台上點著香,發出裊裊的香氣。

乍一看如同彩色仙境,曼妙至極。

這樣一個破敗的地底洞窟,竟好像玉樓金閣。

孩子就被放在角落的繡床上。

婦人換了一身打扮,款款走過去,不看去看她的臉,還挺像是一位大家閨秀。她用水盆洗了手,拿手帕擦了擦,小心地抱起嬰兒。

「乖乖,你餓不餓?」

嬰兒動了動,突然大哭起來。

婦人趕緊把她抱起來晃了晃,發現不對勁,明白是尿了,于是打開布包,找了一片布出來,也不嫌髒,替她換了塊尿布。

「乖乖,快睡吧,睡一會兒就天黑了。」

說著說著,她就咯咯笑了起來,嘴角咧開幾乎到耳邊,舌頭吐出來直有幾寸長,滴滴答答地流口水,淋濕了一片床褥。

也不知道她是餓了,還是高興的。

「孩子,孩子,真不錯。」婦人笑道,「這是我的孩子……不對,不是我的,應當是她的,她不能生,只有我能生!我能生……對,這是我的孩子……」

孩子看著她,竟然還不害怕,只吐了個泡泡出來。

婦人俯,對著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氣,喃喃道︰「好香的肉。這人氣也好重,不愧是朱家的孩子。」

帷幔深處突然伸出一只女敕白的手來,真是好像蔥段一樣的顏色,指節如玉,輕輕撩開水紅色的紗,一步步走過來,走的是唱戲時才有的步子,如同一縷裊娜的清煙,柔軟而嫵媚。

她有一雙含笑的大眼楮,嘴唇很薄,但是並不顯得刻薄,臉上的膚色雖然發一點黑,卻只會讓人覺得更美。

她一出來,婦人的神智就仿佛恢復許多,嘴和舌頭都收了回去,也不笑了,似乎是不想讓她看見自己這副模樣。

女人款款走過來,一手撫上婦人的背,一手模上她的腰,整個人黏在她身上,神情溫柔,眼神專注,眨也不眨地盯著婦人看,好像只能瞧見她似的。

婦人顯然也很喜歡她,安撫地拍拍女人搭在自己身上的手。

「姐姐,你就忍一忍吧。」女人柔聲道,「這孩子是要送出去的,不能吃也不能養著。若不是那些符紙,這孩子也偷不出來。」

婦人嘆道︰「你看她剛生下來就白白女敕女敕的,想必長大了也是個漂亮姑娘。我當然知道你說的話,但是……但是這孩子是我唯一看著生下來的。」

女人勸道︰「姐姐可以等日後再看一個,拿來玩一玩,吃一吃,豈不是簡單得很?」

婦人點點頭,把孩子又從繡床上抱起來,剛要遞給女人,就慘呼一聲。

只見她的大腿上咬著一只白乎乎的狗。

六出白咬得相當用力,婦人腿上立刻滲出血來,陰濕了褲腿。

這血既黑又臭,連六出白也忍不下去,立刻松了嘴,轉而又跳起來又去咬她別的地方。

朱標也掏出匕首來,拽著空中的絲綢,借力蹬了一腳牆壁,捅向女人的肚子。

女人先是一驚,隨後又輕蔑一笑,不屑于匕首這種凡鐵,後發現朱標眼里似有金色微光,捅的地方也頗為巧妙,才慌了神,立刻往地下一蹲,矮了半截,化作了原型。

只見那套鵝黃色的衣服涌動幾下,噗的一聲落在地上,里面突然鑽出一條水缸粗的黑蛇,迅速盤了幾圈,吐著信子去咬朱標。

原來是條蛇精。

她這樣害怕的原因,也正是因為朱標扎的就是七寸。

她伸長去卷,朱標就躲,尾巴去抽,朱標也躲,在地上爬行,朱標還能躲。不管她怎樣做,每次都挨不著他分毫,反觀朱標,卻次次都能瞄準七寸。

「你,你這小子。」黑蛇嘴里發出嘶嘶聲,「這樣重的人氣……你是朱元璋的兒子?」

朱標不說話,打架還說什麼話。

黑蛇看著朱標身上幾乎凝聚成實體的人道之氣,心里突然埋怨起婦人來,怨她也不仔細看看,就這樣讓人跟到家里。

心里雖然不滿,嘴上卻還是要抹蜂蜜的——「姐姐!姐姐!快來救救我!」

婦人卻也抽不開身,她被狗咬得非常痛,只能回道︰「這狗好奇怪,我抽不開身,它一咬我,我的功力都好像都被咬下來一口似的!」

女人暗道她沒有腦子,連只沒有完全成精的狗也搞不定,只有用尾巴重重一拍地面,加快速度,沖了過去。

朱標緊跟其後,匕首甩出去,正正好好釘在她的七寸上。

匕首扎得很深,幾乎只露了刀柄在外面。

黑蛇痛得大吼一聲,嬌柔的嗓音再也不見,背上鮮血橫流,頓時流了一攤,頭卻扭轉過來,翻身咬住背上扎著的匕首,使勁一拽,把它拽了出來。

朱標心生警惕,人已經因為剛剛的動作躍到了桌子上,這下手也撐在桌面上,蓄勢待發。

誰知道黑蛇拔出匕首來,用嘴咬著,一下子就扎進了婦人的心口里去。她顯然還擔心朱標的匕首不夠厲害,又用自己的尾巴尖補了一下。

霎時間鮮血的血液濺在了牆上。

朱標傻了。婦人也傻了。

連六出白也傻了,呆呆地咬著婦人的腿,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下嘴。

黑蛇一擊得逞,叼住下向墜落的襁褓,飛快地鑽進層層疊疊的簾子里,轟隆一聲,鑽進洞里。

朱標瞟一眼倒在地上喘息的婦人,冷冷道︰「我們追!」

這邊黑蛇剛鑽進洞里去,就化作了人形,光著身子,也不害羞,皺眉捂著腰後的傷口,滿臉痛苦,倒有西子捧心的儀態和感覺。

但西子可沒偷人家孩子,更不是蛇精。

洞里黑沉沉的,陰森黝暗,流水的潺潺聲像是一縷煙,在耳邊沉沉浮浮。

黑蛇抱著孩子,施了個法術讓她禁聲,抬腿就往水聲處響起的地方走。她雖然听不見朱標和六出白的聲音,心里也清楚他們一定追在後面,于是也顧不得管自己的傷口,任由血滴了一路,就只管往前沖。

天已經黑了。

雲霧中,月光流出一條線來,正好灑在剛鑽出來的黑蛇身上,月華滋潤下,她的表情明顯輕松幾分。

流水聲突兀得變大,好像是瀑布般轟鳴作響,夜色中,秦淮河的水如天河般奔騰。

黑蛇舒出一口氣,左看看右看看,準備過河去逃竄。

這城里肯定是呆不住了,先不說能不能逃過那小子的追捕,天亮以後,自己這種妖類不方便出門,他一去軍營調動士卒,日頭加上陽氣一沖,再扎一次七寸,可就要死了。

這樣想著,黑蛇就準備找找橋或是湖邊停泊的小船,四下一掃,她的眼楮突然一亮,瞧見河中有好大一塊白石頭。水流再怎樣湍急,這石頭也紋絲不動,在月下閃爍著柔和美麗的光芒。

很不錯!若是踏著這塊石頭過去,就可以躍到河對岸,不需過橋,也不需劃船,省力又迅捷。

黑蛇心里下定決心,過了河就用法術炸了這塊石頭,好拖延時間,也抹去痕跡。

「女人」用同樣女敕白的腳在地上跑起來,踩著河岸的泥土,縱身一跳,輕飄飄的好像三兩棉花,若是有尋常人在一旁看見了,恐怕會跪下直呼天女下凡。

等到石頭就在腳下,黑蛇卻突然覺得不對勁,覺得這石頭未免也太軟了,竟還帶些溫度。

突然之間波濤浪涌,石頭劇烈地抖動起來,一雙眼楮從河水里詭異地升起,死死地盯著黑蛇,踏腳處一翻面,本就受傷頗重的蛇精驚呼一聲,猝不及防之下,半截身子都掉進水里。

她手里的孩子自然也是月兌手而出,一離開她的手,受到驚嚇,就哇哇大哭起來,聲音放出來,在河面上飄蕩。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評論提到朱亮祖應該是胡惟庸案時殺掉的,這個確實,但這邊因為半架空,加上要考慮情節問題,所以許多東西都不一樣,大家有興趣可以自己了解,不能當作是真實史料哦。

劉基的話來自一些資料︰

帝幸汴梁,基與左丞相善長居守。基謂宋、元寬縱失天下,今宜肅紀綱。令御史糾劾無所避,宿衛宦侍有過者,皆啟皇太子置之法,人憚其嚴。《明史》

葉子奇《草木子•雜俎篇》︰元朝末年,官貪吏污,始因蒙古、色目人罔然不知廉恥之為何物。其問人討錢,各有各目。所屬始參曰拜見錢,無事白要曰撒花錢,逢節曰追節錢,生辰曰生日錢,管事而索曰常例錢,送迎曰人情錢,勾追曰齎發錢,論訴曰公事錢,覓得錢多曰得手,除得州美曰好地分,補得職近曰好窠窟,漫不知忠君愛民之為何事

「掌錢谷者盜錢谷,掌刑名者出入刑名」(《御制大誥•諭官毋作為非》

「咸言有司貪墨,守御官軍擾害,以故逃竄山林,群聚為盜」(《明□□實錄》)

昔在民間時,見州縣官吏多不恤民,往往貪財,飲酒廢事,凡民疾苦,視之漠然,心實怒之。但遇官吏貪污蠹害吾民者,罪之不恕。苟貪賄罹法,猶行荊棘中,寸步不可移,縱得出,體無完膚矣。(《明□□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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