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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1 章 第 191 章

熟悉的炊煙繚繞在屋頂的上空,陳晚後仰靠著椅背伸懶腰,一邊逗狗一邊跟陳勇陽將城里的新鮮事。

他扔出手里的樹枝,將軍敏捷地追出去,在樹枝落地前猛地跳起,把樹枝叼到嘴里,轉身放到陳晚腳下,接著用腦袋頂頂他的手,示意繼續。

「吃飯了。」周梅招呼道,陳勇陽與陳晚同時起身,端菜的端菜,拿碗的拿碗,氣氛歡快而熱鬧。

臨睡時陳前進望了望天色,說了句明天早上怕是要起霧,果不其然,第二天推門,大霧籠罩四野,能見度不足五米。

陳晚不禁想起上大學的日子,春夏盼雨秋冬盼霧,大霧的天氣,學校也是會取消晨練的,然後他便有理由在被窩里安心地睡個回籠覺。

陳勇陽三兩下吃了早飯,嘴巴一抹︰「小叔叔我上學去了。」

「路上慢點。」目送陳勇陽的背影消失在霧里,周梅重新坐下,「待會霧淡了我去供銷社買兩斤大骨,勇陽晚上睡覺老喊骨頭疼,估計是抽條太快,身體營養沒跟上。」

說著怕陳前進不听話,趁她不在偷偷下地,周梅交代陳晚幫她盯著,另外把陳前進安排得明明白白︰「你要是閑不住,我就去後山砍兩根竹子,家里裝豬草的  底磨穿了,你另外編個新的。」

「刷把要捆嗎?我看灶房用的那把該換得了。」陳前進笑呵呵地問,即使周梅不說,他也會在家里待著,陳晚專門留下來陪他們的,他豈能辜負陳晚的心意?

「捆吧,多捆些,讓六兒給二妹他們帶兩把。」提到給陳二姐帶,周梅想了想,「地里的蘿卜和冬莧菜長好了,剛好六兒有車,要不我們圈里的豬殺一頭,再給他們拿點肉?」

「行。」陳家今年的豬是年前養的,滿打滿算有十個多月了,周梅勤快,喂得膘肥體壯,抵得上別人家過年時的年豬。

于是計劃臨時變成了周梅去叫屠夫,陳前進燒水,陳晚則請劉強和陳四叔家的陳春來等人幫忙按豬。

霧大,劉強沒出門,準備晚點去接張娟。

現在陳家但凡有點啥,劉強媽必然有空,她搶了陳前進燒水的活兒,又吩咐兒子把殺豬凳和樓梯搬到院子里。

霧中的陳家院子人聲鼎沸,周梅喊了屠夫回來,不禁嚇了一跳,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她拉著陳前進到一旁小聲詢問︰「你跟他們說過沒,這頭豬的肉我們不打算往外賣的。」

周梅以為來的人是為了買肉,否則殺個豬,哪用得著如此大的陣仗。圈里較大的那頭豬約莫有兩百斤,天冷一時半會不怕放壞,四個兄弟姐妹一家分幾十斤,再往陳家叔伯和周梅娘家、德叔那送點,真沒多少往外賣的份。

也是陳家條件好,不需要指著賣豬肉的錢過年,一塊多錢一斤的豬肉,說送就送了,換其他人家,哪能這般大方。

「我說了。」陳前進比周梅淡定,他指了指在人群中心的陳晚,顯而易見那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們呀,全是沖著陳晚和他手頭的招工名額來的。

盡管陳晚咬死了今年服裝廠人已招滿,但不是還有明年後年麼。陳晚難得在家,他們可得好好把握這個機會,總之從此往後,村里絕不會有敢得罪陳家的了。

豬殺好,院子里的人識趣地主動散了,僅有幾個平日里關系跟陳家密切的親友,例如陳四叔和劉強媽他們,被周梅招呼著中午在家里吃殺豬飯。

濃霧淡去,劉強開走了越野車,他趕著接媳婦,連飯都沒吃,周梅提了兩塊肉給劉強媽,說兒媳婦兒回來,她這個當婆婆的該多做兩樣好菜。

劉強媽承了周梅的情,但她不肯白拿,非要按照市價付錢。陳家富裕那是陳家的事,她不能老佔便宜。

下午劉強歸還了車鑰匙,他興沖沖地說起紡織廠眾人的反應︰「以前他們怕你發不出工資,今天見面個個羨慕得要死,話里話外想進我們廠呢。」

紡織廠大都是有經驗的熟練工,如果他們非要來,陳晚自然歡迎,不過挖人的事他是不會做的,否則豈非故意讓錢舅舅難堪。東言服飾的搬遷能順利通過,多虧了錢舅舅從中周旋,做人得有良心知感恩。

十個月前,陳晚正式向紡織廠提出東言服飾獨立申請,在此之前,他和錢舅舅進行了一番會談。

在書面文件里,東言服飾掛靠紡織廠,生產線的擴大與縮小等變更均需得到服裝廠的同意。自古財帛動人心,東言服飾的收益紡織廠的領導層有目共睹,一旦搬遷,他們將直接失去每年百分之三十的分成。

錢舅舅都忍不住心疼,更莫說別人。

「陳晚,紡織廠不是我的一言堂。」論私交,錢舅舅不會阻攔,但從紡織廠廠長的身份出發,錢舅舅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讓他合理放棄東言服飾三成利潤的理由。按照東言服飾的發展,紡織廠的分成絕對會在十四萬的基礎上逐年遞增。

「生產線的設備我只帶走一半。」在東言服飾的固定資產中,最值錢的就是花重金購買的設備了,「另外,紡織廠可以隨意復刻東言服飾制作過的所有服裝,我會出具相關的授權書。」

前者的價值是有形且固定的,而後者的價值則遠遠無法用數字估量。

錢舅舅看過東言服飾的銷售記錄,每次上新,庫存都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清空,甚至出現了銷售早于生產的情況——陳晚的設計圖一出,那些生怕搶不到的貨采購便把計劃產量預定的一干二淨。

這說明什麼?說明東言服飾的服裝在市場上供不應求。

市面上仿陳晚設計的不在少數,但他們要仿冒,流程十分復雜,必須花錢買了衣服,再拆版、制版、投產,前後少說要半個月。而紡織廠一旦擁有了陳晚的授權,其優勢可想而知,到時候一年的利潤,必然不止十幾萬。

帶走全部設備不現實,陳晚退而求其次,保住一半,不願意離開紡織廠的員工正好帶領新員工,至于新員工是從其他車間調,抑或重招,那是紡織廠的決定,與陳晚無關。

本來這年頭各個廠里的工作多流行「繼承制」,闢如某家說媳婦,承諾結了婚安排工作,若沒別的門道,那麼通常是男方母親辦病退,把崗位讓給兒媳。或者女方說親,為了相看條件好的人家,當媽的把工作換給女兒,變相抬高身價等等。

然而東言服飾屬于特例,公平起見,空出的崗位一律不允許「繼承」。

錢舅舅由衷夸贊陳晚考慮的周全︰「這個理由,我代表紡織廠接受了。」

服裝廠缺人,被陳晚帶走上百位員工和半數設備的紡織廠人手同樣不充裕,因此陳晚專門把服裝廠的工資壓在了一個略高于紡織廠,但又沒到足以令人鋌而走險的水平上。

果然,從劉強口中得知服裝廠的工資和紡織廠差不多後,原本蠢蠢欲動的人立馬打消了辭職的念頭。好歹服裝廠是國營的,有政府撐腰,不用擔心丟了飯碗,陳晚的私人服裝廠,指不定哪天就垮了。

「他們做夢也想不到,你給我們發的獎金比工資多多了。」劉強語氣帶著得意,他側頭對張娟強調,「你記得提前打離職報告,爭取第一批進廠,服裝廠的家屬樓修得特別好,你見了保準喜歡。」

服裝廠的家屬樓在設計時參考了陳晚的意見,預計落成後的整體效果甚至將勝過制藥廠的家屬院,服裝廠和制藥廠的職工待遇堪稱業內良心,滿南城找不到第三家能與這兩個廠相比的。

「放心吧,離職報告我早打好了。」張娟十八歲考進紡織廠,如今已有六年工齡。東言服飾第一次在服裝廠招人時競爭太激烈,她沒選上。雖然劉強跟陳晚是發小,但張娟堅持不走後門,咬牙苦練制衣技術,最終憑自己的能力通過二次招工,目前是生產線的組長之一。

「杵在外面干什麼?來,進屋里坐。」周梅給豬肉抹完鹽巴,瞥見三人站在院門口,沖他們招了招手。

「不了周大,我跟娟兒先回家了。」劉強笑著推辭,他爸媽在家等著呢,萬萬沒有放著自己家不落,往他人屋里跑的道理。

「行,那你們空了來玩啊。」周梅客套兩句,放小兩口走了。

豬肉油腥腥的,夫妻倆不叫陳晚挨手,陳晚圍著他們轉圈,周梅一合計,尋了個陳勇陽放學的由頭,打發他上學校接人。

村里的小孩上下學,往往是小孩子大孩子結伴而行,鮮有家長接送的待遇,何況陳勇陽馬上初中畢業。陳晚明白,周梅是既舍不得他干活兒又不想他無聊,硬找的差事。

「勇陽稀罕坐你的車,你要是去接他,他指定高興。」周梅拿草繩系了塊肉,用油紙包了,讓陳晚順路帶給德叔。

離放學尚有一段時間,陳晚在衛生所待了半個多小時,德叔照例為他把脈,陳晚緊張握拳。沒辦法,形成條件反射了,誰讓德叔老說他腎氣不足。

翻修過的衛生所看著新了許多,不過台面上的藥依舊是原來的品類,鄉村資源條件有限,陳晚暗想,不知制藥廠的藥何日能鋪遍全國的每一個鄉鎮衛生所。

「注意身體,不要太過于勞累。」好在德叔沒再提腎字,是藥三分毒,非必要德叔不會輕易開方,「讓大山有空多給你炖點溫補的湯。」

德叔收了肉,上後院包了些黃 黨參,這是他自己掏錢買的,跟衛生所無關。

辭別德叔,陳晚將車開到了派出所外面,步行前往陳勇陽的學校,以免引起圍觀,對陳勇陽而言,風頭過甚的弊大于利。陳晚曾經親眼見證,一個品學兼優的少年,是如何在同學的吹捧中一步一步走向了墮落。

盡管陳勇陽被教導得很好,但凡事皆有例外,陳晚可不敢冒險。

縣初中未設晚自習,安靜的校門口在放學鈴聲中逐漸變得喧囂,男孩們一路奔跑打鬧沖出校門,經過陳晚後扭頭投來一個好奇的眼神。

陳勇陽和堂哥陳勇光與班上玩得好的同學並肩往外走,隨著年紀的增長,他不再像以前那樣狗蛋長狗蛋短,而是老老實實叫起了哥︰「光哥你走快點。」

陳勇陽的催促無效,陳勇光繼續興致勃勃地跟同學討論西游記,關于孫悟空和六耳獼猴到底哪個最厲害,他們已經爭論了兩天。

陳勇陽無奈拽住陳勇光的胳膊,湊頭在他耳朵旁小聲道︰「你想不想坐車?我小叔叔答應今天放了學回家開車載我。」

陳勇光瞬間舍棄原則,沖著同學回了句「對,六耳獼猴比孫悟空厲害」,接著拉著陳勇陽就跑,壓根沒管同學的錯愕。

「小叔叔!」

「陳晚叔!」

兩個年紀一般大的男孩在陳晚身前齊齊剎車,陳勇光略矮幾厘米,穿的衣服也不如陳勇陽齊整,對比二人,陳晚莫名有種還是自家小孩優秀的成就感。

「陳晚叔,車呢?」陳勇光越過陳晚四下打量,試圖發現越野車的影子。

「我走路來的。」陳晚故意道,借此探查兩人會作何反應。陳勇光的表情肉眼可見從興奮轉為了失望,而陳勇陽則沒什麼大的變化,似乎他的開心僅來自于陳晚,無所謂是否有車坐。

看在陳勇光喊他一聲叔的份上,陳晚低頭耐心解釋︰「你們還在上學,要是我今天把車開到校門口,讓你們同學看見了,他們課間一直追著你們問,你們能專心學習嗎?」

「我們課間休息,上課的時候才學習。」陳勇光仍不服氣,陳勇陽聞言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

「那幾個是你們的好朋友吧?」陳晚沒有生陳勇光的氣,他指著剛才和陳勇光他們走在一起的幾個學生,對方答是。

「我換個比方,你現在是你朋友,他叔叔有小車,你看了很喜歡,想請他幫忙跟他叔叔說情,但他告訴你他叔叔不同意,你會不會不高興?你們是好朋友,你的好朋友坐了小轎車,你沒有,你心里是什麼滋味?」

陳勇光皺著眉,陳晚的話听起來很繞口,但實際不難理解,他代入朋友的立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陳晚盡可能的用簡單易懂的話,來表述他想讓兩個孩子明白的道理︰「好朋友的前提是平等,多用換位思考。」

少年們分享欲旺盛,但稍不注意,單純的分享便會被誤理解為炫耀,純粹的友情難能可貴,陳晚不希望他們因為無心之失而錯過真正的朋友。

「我把車停在派出所了,不過我們事先說好,坐了我的車,不準到學校吹牛。」陳晚甩了下車鑰匙,成功逗得少年兩眼放光,「你們努力學習,考上大學我教你們開車。」

陳晚拋出誘餌,小魚一口上鉤,答應得飛快,隨後跟左右護法似的簇擁著他往前。

陳勇光頭次坐車,陳勇陽把副駕駛謙讓給了他,拎著二人的書包自行爬上後座。陳勇光仿佛下長了釘子,不停地扭動,陳晚 地合上車門︰「坐穩了,莫把頭探出去。」

越野車拐進主路,陳勇光倏地埋下頭,陳晚順著他偷偷模模的目光望過去,看見對方好朋友的身影從視野中消失。

不錯,看來是把他的話听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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