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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怎麼了?」陳星扶著門框問道,周梅把鍋鏟交到她手上,又解下圍裙︰「你弟把墨水撒棉布上了,鍋里的菜我放了鹽,你嘗嘗咸淡,合適就盛起來。」

陳星會做飯,聞言穿好圍裙,陳露看了眼鍋里的菜喊她︰「姐姐,菜要糊了。」

「來了。」

周梅把染了墨的白布泡進盆里,打上肥皂用力搓洗,陳勇陽也蹲下來準備跟她一起洗,借此將功贖罪。

他沒洗過衣服,周梅嫌他添亂︰「你別踫,等會再收拾你!」

陳勇陽不知所措地轉頭望向陳晚,陳晚蹲在他旁邊,把盆里的水拂出來讓他洗手,順便幫他說情︰「怪我不該把棉布放書桌上,勇陽不是故意的,他知道錯了,大嫂你別生氣。」

周梅怎麼能不生氣,剛買回來的棉布,那麼大一塊,眼看著沾了墨水的地方打上肥皂也洗不干淨,她頓時更氣了。

好好的布,弄得黑一塊白一塊的,還咋做衣服。

「對不起。」陳勇陽表情更加愧疚,「媽,你用我的壓歲錢給小叔叔買塊新的吧,不夠的你從我以後的壓歲錢里扣行嗎?」

周梅頓時氣笑了,她沒看出來陳勇陽竟然這麼會想辦法吶︰「你知道自己有多少壓歲錢嗎,還買塊新的?」

「我當然知道啊。」陳勇陽的當即扳著手指頭給周梅算,「去年你給了我兩毛,小叔叔給了我兩毛,姐姐他們給了我一毛,加起來是五毛錢,你說幫我存著娶媳婦,我今年九歲,五九四十五,一共是四塊五毛錢。」

「買布花了六塊,我差你一塊五毛,再扣三年的壓歲錢就夠了。」

陳勇陽小嘴叭叭的,快得周梅跟不上他的思路,怔愣著問陳晚︰「他算對了嗎?」

「算對了,看來勇陽上課有認真听講。」陳晚笑著拍了拍陳勇陽的腦袋,「期末考試爭取拿個一百分回來啊。」

「我考一百分的話媽會原諒我嗎?」陳勇陽跟陳晚說話,眼神卻期期艾艾地看著周梅那邊。

「成,你要是能考一百分,我就原諒你這次。」陳勇陽表現出來的聰明澆滅了周梅心頭的火氣。

「謝謝媽,我期末一定考滿分!」陳勇陽抬起頭大聲保證,恢復了之前的活力。

其實每次考試那些題陳勇陽都會做,但總要因為粗心大意丟那麼幾分,周梅他們說了無數遍也沒能糾正他的壞毛病,現在終于找著機會了。

盆里的水換了三次,從渾濁變成清澈,棉布上仍有墨跡,應該是洗不干淨了,周梅甩甩手抻直腰。

陳前進推開院門進來,發現他們三個圍在屋檐下,問了句在干啥,周梅一指陳勇陽︰「你兒子干的好事,我早上剛扯了塊布準備給六兒做件襯衣,拿回來做個飯的功夫,他就把墨水撒上去了,看看糟蹋成啥樣了。」

棉布還在盆里泡著,周梅想著吃完飯再洗一遍,說不定顏色能再淺點。

陳前進雙眼一瞪,陳勇陽明白這是他發火的前兆,拉著陳晚的衣擺躲到後面探出個腦袋︰「我媽說了,如果我這次期末考拿一百分她就原諒我!」

周梅拉了下丈夫的胳膊︰「你別跟他氣,我已經罵過他了。」

「爸,吃飯了。」陳星跟陳露擺好了飯菜,出來替弟弟解圍。

陳前進收斂了眼中的厲色,隔空點點陳勇陽的眉心︰「考不到一百分我再給你算總賬!」

平時他不怎麼管教陳勇陽,那是陳勇陽沒犯到陳晚身上,如今不僅打翻了陳晚的墨水還把要做襯衣的布糟蹋了,陳前進堅決不能容忍。

陳前進模了一塊錢給陳晚讓他買瓶新墨水,然後叫周梅空了上供銷社重新扯塊布。家里的錢票都是周梅管著的,他身上攏共那麼一塊錢,掏出來以後真是四個荷包一樣重了。

陳晚的錢上次付了醫藥費後只剩兩毛,由此他沒跟陳前進客氣︰「謝謝大哥。」

很好,他此刻擁有了一塊兩毛的巨款,和他原來的千萬身家更近了一步。

陳家圍坐在一塊吃飯的時候孫大花才帶著許來錢回來,母子倆在集上吃飽了,一路走得比去時還慢。

許空山在院子里磨刀,刀鋒在磨刀石上劃過發出  的聲響。

「媽我下次要吃四個肉包子——」許來錢話沒說完,看到許空山立馬閉上嘴。

許空山知道他們在集上吃了肉包子,孫大花買了五個,全吃了,一個沒給他留,二賴子跟他說的。

二賴子的原話是︰「大山,你今天有口福了,你媽買了五個大肉包子,等你吃完了給我們講講肉包子是什麼味唄,讓咱們也長長見識。」

村里人誰不了解孫大花偏心到沒邊,那五個包子跟許空山沒有半點關系,二賴子故意讓許空山難堪。

二賴子是個小心眼的人,之前有次上工他和許空山分到一組,許空山當眾舉報他磨洋工,讓記分員扣了他一半工分後,他就把許空山恨上了,逮著機會便奚落他。

許空山把視線從許來錢油光 亮的嘴唇上移開︰「媽,該做飯了。」

磨好的刀在他手上發出懾人的寒光,許來錢頭皮一緊撒腿欲逃︰「媽,我肚子不太舒服,中午不吃了。」

孫大花比許來錢強,她絲毫不覺心虛,朝許空山攤開手︰「柴賣了多少錢?」

「沒錢,上次的兩塊錢是加今天的。」許空山撒謊,他棉褲里面有五塊錢,但他不想給孫大花。

許空山目光坦蕩,孫大花狐疑地收回手︰「下次記得多砍點柴,家里沒錢了。」

虧她好意思說得出口,兩毛錢一個的包子一買就是五個,許空山掙再多也經不住她揮霍。

許空山沒吭聲,柱子般立在廚房門口,孫大花如芒在背,到底沒敢像往常那樣煮一鍋淨紅薯打發他,而是不情不願地抓了兩把米混著紅薯煮熟,又炒了盤缺油少鹽的蘿卜絲。

「我肚子也有點不舒服,你吃吧,吃完把碗洗了放桌上,我進屋躺會兒。」孫大花睜著眼說瞎話,什麼肚子不舒服,是撐著了吧?

許空山將蘿卜絲倒在飯里和勻,寡淡的味道讓他懷念起周梅的手藝。

吃過飯周梅把棉布擰干掛在了院子里,瞅著上面的黑色印記嘆氣,多好的布啊,可惜了。

「六兒,趕明兒大嫂另外給你扯塊新的啊。」陳晚走過來,周梅側身說道。

「不用扯新的,大嫂。」陳晚看清了白布上黑色印記的位置,「這塊布還能做用。」

周梅以為他說的能用是還想做成襯衣,陳晚沒做過衣服,周梅當他不懂︰「那哪成呢,黑一塊白一塊的,做出來多難看。我回頭剪了給你大哥縫兩件背心,剩下的碎布留著補衣服得了。」

「能用的,之前我們班同學穿過這種黑白色的衣服,不過不是襯衣。」陳晚對著白布比劃,「這塊開個洞做衣領,這兩邊是袖子……」

「六兒你慢點,我沒看明白。」周梅眼楮跟著陳晚的手轉動,啥拼接,她咋不懂呢?

什麼同學都是陳晚編出來的,他的設計理念放在後世就是最常見的撞色,在同塊布做一件衣服的年代,周梅自然想象不出來。

「要不這樣吧,大嫂你教我怎麼縫線,我來做。」陳晚用他記得衣服的樣式為理由說服周梅將布料交給他。

周梅本想拒絕,見他無比期盼的模樣又軟了心,自從高考結束,她第一次見陳晚露出這種表情,整個人都多了幾分鮮活氣。

如果周梅書讀得再多一點,她就能通過陳晚的狀態想到一個叫做容光煥發的成語。

罷了,既然陳晚想做那就讓他做吧,左右家里的條件也不是滿足不了他這個小小的請求。

雖然周梅曾說過縫衣服的活還是得女人來,但她卻沒有大男人不該踫針線的古板觀念,他們村的趙裁縫就是個男的,衣服做得可比誰都好。

棉布繼續在院子里晾著,周梅進屋取了針線簍出來教陳晚縫線,兩人用碎布進行教學,實際縫衣針使得比筷子還熟練的陳晚故意放慢手上的動作,竭盡全力假裝有天分的新手。

周梅展開陳晚的練習成果,平整的針腳遠遠超乎了她的想象,陳晚這初學的手藝幾乎快與她持平了。

「聰明人真是學什麼都快。」周梅驚訝著把原因歸功于陳晚的聰明,心里不禁好奇起陳晚將要做出的衣服來。

陳晚當著周梅的面連續縫了三塊碎布頭,期間沒有扎到自己的手,周梅便宣布他出師了,把針線簍留給他,讓他隨便用。

晚上洗完腳夫妻倆躺到床上閑聊,周梅笑著把陳晚做衣服的事說了︰「六兒學什麼都快,也不知道他那腦子是咋長的。」

「天生的唄,還能是咋長的。」陳前進把被子往上面扯了扯,「不過縫衣服跟做衣服可不一樣,萬一六兒沒做成你也別太失望。」

「我有啥好失望的,大不了就當沒買過那塊布。」周梅很想得開,說起別的話題,「明天給麥子施肥的事都安排好了嗎,有哪些人要上工?」

「四叔說願意去的都可以去,麥地里的草快比苗還高了,趁施肥前拔一波,免得雜草搶了麥子的肥。」

二組的組長是陳前進的四叔,現年五十三歲,因著這層關系,村里有什麼事陳前進都不會被落下。

「哦,那我明天也跟你一塊去。」周梅說完伸手拉了燈,明天上工,今晚得早點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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