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彪最近過得很不好。
作為特工總部下屬審訊科的一名小干部,他的日常就是在陰暗的地下室對人犯威脅恐嚇、勒索拷打。
這份工作一向穩定,報酬豐厚,上班清閑,除了偶爾要與作那些滿臉嚴肅的東洋人打交道之外,沒有任何令人不滿意的地方——直到他審問了一個叫虞夢婉的女人。
他平靜的生活就此結束了。
不僅僅是增加了一堆不屬于他的工作,徐彪還要負責應付那個每天都來打听審訊進展的潘碧瑩,每天徐彪都在為如何炮制口供而發愁,頭發都薅掉了許多。
前兩天,徐彪才用「犯人已經奄奄一息」打發走了潘碧瑩。
因為一旦她進去探視,就會發現對方住在朝南帶窗的單間里,還燻著香,犯人就坐在陽光下的軟墊子里看書,見到人來送飯還會微微點頭致意。
更悲慘的是,因為這種情況不能大張旗鼓地讓人知道,因此送飯、打掃等等瑣事基本上都得徐彪親力親為。
人犯要洗澡,他就得打了熱騰騰的洗澡水送過去,踫到好奇詢問的同事只能假模假樣地露出猙獰的微笑,好像手里抬的開水馬上就要把犯人燙得皮開肉綻。
徐彪這輩子就沒做過這麼憋屈的事情。
但好在這樣的日子很快就要結束了。
那個無法無天的人犯,終于要被制裁了。
……
白茜羽來到七十六號的第七天。
十平米左右的牢房,不算寬敞,卻也絕對不逼仄。
光線透過高高的氣窗柵欄照下來,干淨整潔的空間里,擺著一張簡陋的單人床,床上鋪著厚厚的棉絮,雪白蓬松的被子凸起一處,隱約可見一個人形。
刀疤臉走進牢房的時候,看到這樣的情形,不由和身後的徐彪對視了一眼。
「這都幾點了,還沒起?」
「可不是,真他嗎能睡。」
「去,把人叫起來,飯菜一會兒可涼了。」
「……是。」
徐彪有心反抗,最後還是默默地妥協了,他上前幾步,卻不敢離那床太近,只是遠遠地試探性地喊了一聲︰「虞小姐,起床了!」
他的聲音堪稱柔和,令人很難想象到這是一個窮凶惡極的牢頭正在叫醒關押的人犯。
被團動了一下,沒反應。
徐彪做了個苦臉,刀疤臉只得親自上陣,哄道,「虞小姐,中午了,您還沒吃東西呢。頭兒讓我買了您愛吃的東西,您先起來墊墊肚子,回頭再睡,不然傷著胃。」
「嗯……」這下被子里的人終于醒了,一邊坐起身,一邊打著呵欠,睡眼惺忪地說道,「買了什麼?」
片刻後,牢房內空蕩蕩的木桌上,擺滿了各色菜肴。
罐煨烏雞湯、蟹粉小籠包、火腿粽子、什錦干絲,除此之外,還有玫瑰白糖糕、雪花酥、佐餐解膩的綠豆湯,餐後清口的薏米杏仁蓮心粥,每樣分量都不多,但色香味俱全,搭配得當,讓人有一種在□□致席面的錯覺。
難得的是,這些美食都出自不同的字號,道道都是店家的精華所在,要列出菜單,非得是老饕不可,要滿上海的買齊這些招牌菜,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而牢房中的犯人此時披著件睡袍、坐在一張絲緞軟墊上,正端著碗小口吸溜著小籠包里的湯汁,一派閑適。
「虞小姐,這幾天住得還滿意嗎?」刀疤臉大喇喇地盤腿坐在對面,他身後的牢房此時煥然一新,充滿了生活的氣息,丟在一旁的拖鞋和毛巾、昨天的報紙和《玲瓏》雜志、床頭的雪花膏……說這地方是牢房簡直是沒天理。
白茜羽放下碗筷,用手帕擦了擦嘴,「看來,我的好日子到頭了?」
「哎,話不能這麼說,只是梅先生準備待會兒就要來提審您了。」刀疤臉的語氣顯得有些曖昧,「而且,這牢里拾掇得再舒坦,能有花園洋房來得舒坦?」
「你的頭兒是這麼和你說的?」
「那可沒有,只是頭兒點名了讓我來好好照顧您,這環境,這待遇,誰還不明白呢?」刀疤臉看著桌上琳瑯滿目的菜品,咂了咂嘴。
白茜羽將剩下的糕點朝他面前推了推,笑了笑,「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當然知道了,您就是以前得罪了姓潘的小妞兒,被她假公濟私報復了唄。」刀疤臉沒跟她客氣,拿起一塊兒白糖糕就往嘴里塞,「那妞兒天天擺譜,這兒沒人待見她。」
刀疤臉倒很樂意與她聊天,在這個混混看來,什麼外界傳得沸沸揚揚的女間諜,什麼廣慈醫院單槍匹馬把一車人干進醫院的絕世猛人,都是吹出來的,唯獨可信的是一條小道消息︰
謝隊長前去捉拿談判卻中了美人計,差點下不來台。
果然,那天虞夢婉一被關進來,他就立刻從頭兒那邊得到的命令——好好伺候這位虞小姐,伺候的標準就是讓人賓至如歸,身心舒暢,別讓任何人來「探監」打擾。
再過來一看,是個美女,這就沒錯兒了,一切都對上了。
什麼間諜不間諜的,頭兒就是要泡妞。
雖然刀疤臉對于這種的泡妞手段看不太上——他覺得不必這麼費事,人都搶回來了,直接霸王硬上弓就得了,但既然頭兒想玩點情調,他也很樂意跑跑腿賣個好。
「你不怕我真是間諜?說不定你們隊長也在假公濟私。」
「濟就濟了唄,誰不是呢?就是有人圖財,有人圖色……哈哈,我這人說話直,您別往心里去。」刀疤臉吮了吮手指上的糖粉,「……唔,好吃!沒想到我們頭兒對美食這麼有研究,又英俊瀟灑一表人才的,我要是個姑娘指定抱準了不撒手。」
白茜羽心說垃圾還真是放錯了位置的資源,謝南湘算是在這七十六號找對了手下,而這家伙顯然也不是什麼毫無心機的莽夫,剛剛話里話外分明是在敲打她,讓她認清目前的處境,早點從了。
可惜,她現在的處境可不是抱個大腿就能糊弄過去的。且不說那個梅先生一看就是那種當面笑臉背後捅刀子的大反派,潘碧瑩新仇舊恨還得跟她一並清算呢。
要是從了謝大隊長就能被保出去,她也不至于要在牢房里喝這麼多天的生滾鮑魚粥。
「你們頭兒這些日子都在做什麼?」白茜羽又給他推過去一杯茶,像是在自己家招待客人。
「這不,手頭有點案子,月兌不開身。」刀疤臉嘿嘿笑道,謝南湘這七天沒在特工總部露過面,但他作為頭兒的親信,自然是知道頭兒只是想避避嫌。
濫用職權泡妞這種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自然要避免日後被有心人拿出來做文章,此時撇開關系一切交由手下操辦,就算上頭怪罪下來,認個「公務繁忙一時失察」就能糊弄過去。
只有旁邊默默听著的徐彪面色越來越痛苦。
要是這案子真的出了什麼問題,謝南湘是「一時失察」,刀疤臉是「監管不力」,那麼「玩忽職守」的也只有自己了——他嚴重懷疑刀疤臉當初讓他主持審訊就是存了讓他來頂雷的心思。
白茜羽眉頭微微一挑,「冒昧地問一下,為什麼梅先生過了這麼久才想到來提審我?」
大概是覺得她單純的在好奇,刀疤臉很爽快地答道,「噢,梅先生有事去了趟東京——就是您關進來的那天走的,今天才剛回的上海。」
白茜羽略一皺眉,抓起手邊的報紙看了一眼日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過了一會兒,又翻出了前幾天的報紙飛快地翻動,發出一陣嘩啦啦的聲響。
刀疤臉不知道她一驚一乍的在作甚,頓了片刻也沒等到她的下文,才道,「我們頭兒讓我給您帶個話,讓您不要擔心,配合他就好,他自有辦法。」
「他能有個什麼辦法。」白茜羽笑了一聲,心道他能有兩全其美的法子,這七天怎麼著也能把她弄出去了。
顯然,她這件事是在「梅先生」那兒掛了號的,他可以用最大限度開後門讓她住得舒服,但也僅限于此了。
這幾天她沒有借由刀疤臉與對方聯系,因為有些事情也沒有多說的必要,情況就擺在眼前,就像打牌的時候地主手里還有大小王和炸,你卻一手單牌,這個時候無論怎麼和同伴使眼色對暗號也沒辦法把爛掉的局勢救回來了。
不過想到這里,她忽然覺得哪里不對勁,「你們頭兒呢?」
「噢,他剛去機場接梅先生了,估模著還有一會兒就要到了。」刀疤臉模著腦殼道。
「嘖……」白茜羽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不爽。
「她剛剛是發出‘嘖’這種聲音了吧……」徐彪在後面小聲嘀咕道。
刀疤臉表情也有些凝固,這算是怎麼回事,幾天好吃好住當姑女乃女乃似的供著,臨了要審訊了還特意來叮囑,拳拳之心溢于言表,就算不感恩垂淚也好歹表示表示吧?
但見這位姑女乃女乃心情似乎也不是太好,刀疤臉索性也不多說了,直接給後頭徐彪遞了個眼色,然後對白茜羽陪個笑臉道,「時候也不早了,您看看,是不是換個囚服,然後去審訊室準備準備?」
徐彪適時地遞上一疊灰撲撲的囚服,依然相當具有服務精神,白茜羽眯著眼看一會兒,沒接。
她知道,這一次的「審訊」恐怕沒有這麼容易過關了。
……
很快,白茜羽被帶到了審訊室。
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的到了這一刻,她難免還是有些緊張。
雖然堅持沒有換難看的囚服,但這次她的待遇也「正常」了起來,不僅直接被吊起了雙手,旁邊還有忙碌著準備各種刑具的人員,看得人心驚肉跳。
被嚴刑拷打這種事很難體面,但經歷過一回水刑,她對遭受痛苦拷問也有了小小的心得——給自己建立了一個角色設定,多設幾個預案,會很大避免內心防線崩塌。
這幾天她在牢房里就給自己構思了幾個「預案」,而且這次的對手不同于松井,再不小心說出「意大利炮」之類的玩意兒恐怕就不好收場了。
對于松井,她裝無辜少女是示敵以弱,對于吳曼卿,她裝貪生怕死還是示敵以弱,但對于梅先生這種城府極深的老狐狸,她就得虛張聲勢了。
沒過多久,她就見到了聯袂前來的梅先生和謝南湘。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來,走進房間的時候還在用日語聊天,有說有笑的,梅先生也不像之前的徐彪那樣威逼恐嚇拍桌子的「公式化」審訊,而是笑眯眯地摘下帽子,在主位上坐下後,和她打招呼︰
「虞小姐,幾天沒見,氣色倒還不錯。」
旁邊垂首侍立的刀疤臉額頭隱隱有汗,這人犯不僅沒吃苦,好像還比起入獄前還白胖了點兒,實在是有些明顯了,他悄悄看謝南湘,發現自家上司英俊的臉孔上沒有一點兒心虛的端倪,好似對這個話題一點也不在意,只是自顧自地把玩著手里的煙盒。
而梅先生根本沒有等對方回答,只是朝身旁的審訊人員揮了揮手,微笑道︰「開始吧,你們做你們的,不用顧忌我。」
于是坐在那邊的徐彪又開始例行公式地問那些問題,白茜羽也照舊沒答,但由于今天是「正常」的流程,所以當她沒開口時,旁邊就有人在燒烙鐵了。
看到烙鐵被燒得發紅,白茜羽打了個寒噤,她本來還想再表現一下自己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動聲色」的專業素養,但此時感覺不太好,便果斷開口道,「梅先生,對這些人我不會說一個字,我的情報,只能說給你一個人听。」
這是這七天她在牢里反復推演過的說辭,也是她拒絕謝南湘營救計劃的底氣所在。
她相信梅先生既然對她這麼感興趣,那麼就很有可能親自來審訊她,只要讓她開了口,她就至少有五成的成功率。
然而,梅先生接下來的反應讓她心下一沉。
他沒有好奇,也沒有讓其他人立刻離開,而是施施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笑了笑,朝著那邊行刑的人員打了個「繼續」的手勢。
壞了。
當接觸到梅先生的眼神,白茜羽立刻就明白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她沒能豁出去,或者說,她把自己保護得太好了。
她或許應該被真實地打一頓,再餓上兩天,讓梅先生看到她不作偽的虛弱和恐懼,這樣她要招供的話才會有信服力。
就算梅先生對于她本人以及情報很感興趣,但是他在沒有見到她心理防線崩塌徹底被逼到絕境之前,是不會想與她「平等」對話的。
這個時候,她巧舌如簧也沒用了。
不過很快,白茜羽又想到,就算她很淒慘地出現在梅先生面前,可能也改變不了結果——她覺得這老狐狸更想通過行刑的過程觀察她,分析她在痛苦時的每個表情,由此判斷她的性格。
變、態。
白茜羽心里默默咬牙,理智告訴自己總得來一遭,忍一忍就過去了,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好好表現,但情感上還是接受不了,渾身發抖,背後被冷汗濕透了。
她看到那塊燒紅的烙鐵緩緩接近自己,條件反射地想閉眼,但腦子里有一根緊繃的弦告訴她,你得睜著。
梅先生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但就在烙鐵快要印上去的那一刻,他听到身邊的謝南湘叫了停。
「等等。」
梅先生有些意外,看著身邊的年輕軍官慢條斯理地摘下手套,揮揮手讓那個行刑人退下,「我來。」
看著謝南湘,白茜羽有點發懵。
見那行刑人遵命退後,梅先生挑了挑眉,說道,「怎麼忽然想要親自動手了?」
他知道謝南湘經常會泡在刑訊室,手段酷烈,再怎麼硬的嘴都能被他撬開,但基本從來不會自己動手。
當時梅先生還覺得很欣賞,因為他一向認為,殘虐冷酷的只是手段,時時刻刻保持冷靜才是優秀的品質,不然只能說是一個好用的「劊子手」而已。
因此,謝南湘提出自己動手,梅先生心中頓生懷疑,並且立刻聯想到了當時他在虞小姐門口要破門而入時,謝南湘也選擇叫停的行徑……
「不怕您笑話,我之前在這位虞小姐面前吃了一個小虧。」謝南湘笑了笑,從牆上懸掛的刑具那挑了根鞭子,「當時我就說過,會好好‘招待’她的。」
梅先生自然對此有所耳聞,此時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含笑道,「哦,理應如此。」
然後,第一鞭子就抽了下來。
說實話白茜羽沒感覺到多疼,主要她此時心里五味雜陳,一時理不清,但各種情緒太強烈,讓痛覺傳到大腦時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但是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鞭子如狂風驟雨般而至,中間沒有給她任何喘息的時間,讓她終于忍不住吃痛出聲,抬眼看向了面前的男人。
昏暗的審訊室中,他筆挺的制服和軍靴顯得威嚴而冷酷,帶著像是浸染了無數鮮血的壓迫感,而他英俊的臉上一片漠然,望著她的眼神冰冷如刀。
這家伙……
難道真是在公報私仇?
也對,他在梅先生面前如果不下死手,那麼她會更不好過,但既然都要下死手了,親自動手又有什麼意義?
如今想來,她前前後後也坑過他不少回,說是給他提供情報,但大多數時間都是他幫她收拾的爛攤子,如今還把爛攤子帶回了自己的身邊,弄不好還要牽連到無數人的性命。
身上太痛了,白茜羽垂著頭咬緊牙關,凌亂的發絲遮住了她的半張臉,也很好地掩蓋了她的表情——這個時候也沒辦法表情管理了,她只有努力咬牙別讓自己叫出聲。
倒不是為了人設,而是她不想在這家伙面前露怯,叫得跟殺豬一樣實在太不體面。
而且不管對方如何扮演冷酷,但白茜羽知道他或許是這個世界上少有的真心關心著她的人了,她表現得沒那麼痛苦,或許他也會好受一點。
「啪!」
最後的一鞭子掃到了臉頰,她的頭偏轉到一邊,火辣辣的疼。
她喘著氣,好半天沒能緩過來,感覺像是渾身被砂紙磨了一遍又一遍,然後她感覺自己的臉被抬了起來,動作很粗魯地強迫她看向面前的人。
「虞小姐,這番‘招待’可還滿意?」謝南湘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將什麼東西往她嘴里一塞,這個角度沒人能發現他的小動作。
白茜羽腦袋還有些暈,卻被嘴巴里的東西苦得一機靈,一瞬間睜大了眼楮——她還以為對方會給她塞個糖豆或者巧克力之類的。
「真是憐香惜玉啊。」梅先生見謝南湘將鞭子一扔走了回去,笑道。他看得出謝南湘沒有留力,鞭鞭都抽得皮開肉綻,但卻幾乎避開了面部,也未讓對方衣衫破爛,如此行為,只能說是寧殺不辱的「紳士風度」了。
「許久不親自上陣,有些手生了。」謝南湘坐回他身旁的位置,一副輕松的模樣,「梅先生,該您了。」
梅先生喝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道,「虞小姐,你剛才有什麼要和我說的?現在可以講了。」
他方才一直觀察白茜羽的表情,沒能看出什麼端倪來,只是有一點覺得有些奇怪。
從一開始,她的身上就沒有恐懼、憤怒、憎惡之類的情緒,他一開始只是以為對方隱藏得很好,因此才要動刑看一看她偽裝下的真實表情。
可是經過這麼一輪鞭刑,哪怕這個女孩子已經有些無法承受了,此時也是刑訊的最好時機,但她還是給自己一種非常古怪的感覺……說不上來,卻又讓人如鯁在喉。
白茜羽緩了一會兒,才讓自己用平穩的聲音開口,「我說過了,我的情報,只有梅先生一人可以听,再怎麼動刑,我也是這一句話。」
「願聞其詳。」梅先生不是第一次踫到這種情況,很多機密的情報,也確實需要「法不傳六耳」,因此他從善如流地揮了揮手,讓閑雜人等都出去。
只是當謝南湘也要起身離開時,梅先生卻忽然按住了他,示意他坐下,笑道,「你也听听。」
謝南湘頓了片刻,不動聲色地坐下了,「好。」
「虞小姐,說說吧,謝隊長不是外人,是帝國極力栽培的對象,而且我想他應該和我一樣好奇……」梅先生靠在椅背上,微笑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呢?」
「我不姓虞,也不叫虞夢婉。」白茜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抬起頭,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鼓擂。
然後,梅先生听到對面的少女用日語說道,「霧島憐子、アホゾ私ソ本名ザエ。」
霧島憐子。
——這是我的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