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逢春死的時候正是夜最深的雨最大的時候, 雨水打濕了面容,她的視線中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根本分辨不出五官。
楊梅喝完了女乃茶, 終于從那股心悸的恐懼中抽出身, 她對著杜若點了點頭, 「杜姐姐, 可以了。」
商陸看了宋瑾妍一眼,宋瑾妍立馬將其余幾間受害者的遺物拆開送到了她的面前。
楊梅閉上眼楮, 一件一件的模了過去。
恐懼, 絕望,不甘,怨恨
那種生命被別人肆意收割的無助感像是一根引線,點燃了體內所有的負面情緒, 楊梅從那一個個受害者身上, 只拼湊出了一個大概的雛形,即便這樣,她整個人也臉色蒼白, 冷汗一層層的滲出, 凝成一顆顆水珠,順著面頰滑下。
杜若見她狀態不太對,急忙上前喚道,「楊梅, 睜開眼。」
楊梅的眼睫顫了顫,眼皮努力往上抬, 她听見了杜若的聲音,想要睜開眼,卻感覺有一塊大石緊緊的壓在了眼楮上, 帶著她往更深層的黑暗沉去。
杜若眸子一眯,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渡過去一道靈力,同時另一只手掐了一個法訣,一掌拍在了楊梅的天靈蓋上。
楊梅大腦瞬間變得清明,眼楮上的巨石被移開,整個人變得輕松又舒服。
她睜開了眼楮,撞進杜若關切的眸子里,嘴巴一撇,聲音就帶了哭腔。
「杜姐姐,好可怕啊。」
那些瀕死之人的怨氣像是一只只從地獄里探出的枯骨,抓著她一起沉淪。
差一點,她就陷入那樣黑暗又陰郁的情緒中回不來了。
杜若順勢抱住了她,右手輕輕拍打她的後背,溫柔的聲音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沒事了,我在這里呢。」
楊梅吸了吸鼻子,壓下了眼底的淚珠,重重的點了點頭,「嗯。」
過了好一會,楊梅的情緒才徹底平復下來,然後不等商陸他們詢問,就一股腦的將自己看見的都說了出來。
「所以你也不知道凶手具體長什麼樣子。」听完她的話後,宋瑾妍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但是她很快就調整了情緒,「沒關系,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至少已經知道了凶手是一個略胖,個頭不高的中年男人。
凌易眼神奇怪的看了一眼宋瑾妍,那雙虎目里□□的透著一個信息——你說真的嗎?
就是我這種頭腦簡單的人都知道她提供的信息有等于無。
經過這麼多年,一個人的身形最容易發生變化,而中年、身高這兩個線索當年專案組的同事早就推測了出來。
楊梅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不用他們說就知道自己沒有幫上忙,表情很是沮喪。
宋瑾妍瞪了凌易一眼,給了他一個閉嘴的眼神,和顏悅色的安慰楊梅道,「我並沒有夸大其詞,你做的真的很好。」
她的專業是犯罪心理,方才楊梅雖然沒有看見凶手的具體信息,但是她听到了凶手的話啊。
從那些話里,她可惜分析出對方的性格、喜好,從而推測出大概的生平,雖然過程要艱難了些,但也是不可小覷的發現。
听到她這麼說,楊梅臉上終于露出了些許陽光,「有用就好。」
說完,她饒有興致的看著宋瑾妍,好奇的問道,「犯罪心理真的這麼厲害嗎?」
僅憑幾句話就能推斷出這麼多的信息。
宋瑾妍肯定的道,「當然。」這可是她引以為傲的專業。
看見小姑娘眼中閃動的光芒,她下意識的問了一句,「要一起來听听嗎?」
然而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讓她接觸證物還好說,畢竟只涉及到表面,但要是听他們的案情分析會議,那就不是她自己能做主的了。
但願對方不感興趣直接拒絕她。
可惜結果讓宋瑾妍失望了,楊梅十分欣喜的答應了下來,「好的呀,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宋瑾妍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她暗的覷了商陸一眼,像個鴕鳥似的,縮了縮頭。
好在商陸不是卸磨殺驢的人,楊梅也算半個內部人,「你好好帶帶她。」
他從杜若那里知道了楊梅以後是要報公安大學的,以她現在的成績,只要保持住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
讓她提前適應一下也好。
宋瑾妍聞言松了口氣,眉頭舒展,熱情的帶著楊梅進了會議室。
凌易幾個也跟著進去了。
外面只剩下商陸和杜若兩個人,杜若從儲物戒中掏出一包女乃糕,「吃點甜的換換心情?」
商陸臉上的冷峻頓時崩塌,他嘴角挑起半個弧度,眸子里的溫度也跟著升高了些許,他拈起一塊女乃糕,濃郁的女乃香味混著大米的清香,還帶著一股淡淡的果香鑽入鼻尖,然後口腔里傳來軟糯香甜的口感,一塊女乃糕下肚,商陸臉上的冷意又淡去了兩分。
杜若一直都在注意他的神色,見到他眉頭舒展嘴角噙著一抹笑容,心中這才悄悄的松了口氣。
方才宋瑾妍幾個沒有察覺,但是六感敏銳的她卻是注意到了。
商陸動了殺氣。
雖然那殺氣一閃而過,但還是被她捕捉到了。
按理說商陸前世是個佛修走的是心懷天下普度世人的路子,但是杜若轉頭喲徐想到佛門也有怒目金剛,或許他走的是以殺止殺的路子。
哪怕沒有,在輪回了這麼多次後心性總歸會受到影響。
她的擔憂不無道理,不僅是她,就是系統也察覺到了。
它想提醒,又怕觸了對方的逆鱗,然後被丟棄。
普通人無法解除契約,但是面對這種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那根本不叫事。
好在商陸心中一直都有底線,如今更有杜若這麼一層無形的束縛在約束著他,系統倒是並不怎麼擔心他過界。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半個月過去了。
雨夜紅衣女子連環殺人案雖然有了進展,但距離抓到凶手還有一段距離。
宋瑾妍頂著蓬松的亂發,穿著皺巴巴的淡黃色襯衫,一向妝容精致的臉上此刻素面朝天,眼底還浮著一層明顯的青黑。
她打了一個哈欠,握著剛從打印機打出來的紙張,「啪」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
「怎麼了,地震了嗎?」
剛和周公進入約會的景明瞬間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睜著朦朧的睡眼,揉了揉,看清周圍的環境後,沒骨頭似的又癱回了桌子上,閉上眼楮就要繼續。
凌易就更過分了,這麼大的動靜醒都沒醒,口水流了一地,呼聲不斷。
宋瑾妍理解他們一連加了一個星期的班睡眠不足很正常,但她一個女孩子都醒了,他們再睡就說不過去了吧。
就在她動了動手指,準備采取其他辦法將倆人叫醒的時候,商陸從外面進來了。
一陣濃郁的香味同時飄進了屋子。
「煎餃、燒麥、小籠包。」
景明聞著香味的那一刻就甩了周公,像個小狗似的盯住了商陸手里的餐盒。
凌易也停止了打呼,眼巴巴的看著商陸,咽口水。
宋瑾妍的肚子也發出了一聲輕輕的聲響,她臉上一紅,不好意思的按了按肚子,看向商陸的眼神卻愈發復雜。
明明都是加班狗,為啥他一個大男人水潤光滑連個痘痘都沒有,皮膚狀態比她一個再晚都不忘保養的女孩子還要好。
這簡直沒天理。
她的視線落在了他手里提著的袋子上,難道是因為吃了小灶的緣故?
宋瑾妍暗自想到。
商陸將手里的袋子放在辦公桌上,招呼道,「洗漱吃飯。」
景明和凌易早在醒來的那一刻就沖進了洗手間,然後又以光速沖了出來,坐在椅子上的時候臉上的水珠都沒有擦干,順著長滿胡渣的臉一滴滴的砸在了桌子上。
二十分鐘後,景明一臉滿足的靠在椅背上,打了一個飽嗝。
凌易戀戀不舍的舌忝了舌忝手指,吮干淨最後一絲味道,伸了一下懶腰,感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隊長,我已經將本市附和條件的出租車司機都找了出來,現在就差一一驗證了。」
根據他們這段時間的分析、推測,初步鎖定了凶手的身份——
一個出租車司機。
商陸對她的能力自然是信得過的,聞言點了點頭,「那就開始吧。」
他的眸子里掠過一道流光,寒意凜然。
已經在外面逍遙了那麼久,是時候歸案了
周日,海市公墓。
楊梅背著書包,抱著一束鮮艷欲滴的玫瑰花一步一步爬到了半山腰,停在一個嶄新的墓碑前,將花輕輕的放在了笑的溫婉的女人面前。
「媽媽,我來看你了。」
今天學校放假,也是劉瑩的生日,她生前最喜歡玫瑰花,卻總是舍不得買,老是說,「費那個錢做什麼,我都是一個老婆子啦還不如給囝囝買點好吃的補補。」
陽光照在玫瑰花上面的露珠上,晶瑩剔透,宛若女孩眼角噙著的淚珠。
風,徐徐吹來,雲,緩緩浮動。
在很遠的天機,一大片烏雲成群結隊的飄了過來。
楊梅站了很久,直到頭頂傳來一片陰影,周圍徐緩的風不知何時變得狂躁,瘋狂的搖動周圍的樹木,發出了「嘩啦啦」的響聲。
「要下雨了啊。」
她抬頭看了一眼陰雲密布的天空,太陽完完全全的被遮在了里面,黑雲低低的垂了下來,仿佛一抬手就能夠到。
楊梅收回視線,望著墓碑上的那張黑白照片,輕聲道,「媽媽,祝你生日快樂。」
「啪嗒。」
一滴雨,砸在了她的臉上,緊接著雨點越來越多,很快就連成了密密麻麻的一片,天地都變成了白茫茫的水簾。
楊梅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濕,緊緊的貼在皮膚上,露出了稚女敕的曲線。
視線中,一個黑色的影子迅速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