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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 你沒事吧。」來人撐著一把黑傘,舉到她的頭頂,聲音關切。

大雨被隔絕在外, 楊梅用手背擦了擦眼楮, 視線漸漸恢復了清明, 她抬頭看向了聲音的主人, 認出來人後,眸子里露出一點驚訝。

「司機師傅, 你還沒走啊。」

司機憨厚的笑了一下, 「我看這雨下的極大,這里位置又偏僻,怕你回去打不到車,所以就一直沒走。」

楊梅眸子的錯愕變成了感動, 冰冷的心像是注入了一壺熱水, 燙的她冰涼的四肢都開始回暖。

「謝謝你。」

她真誠的謝道,「您真是個好人。」

司機師傅一愣,似是沒料到她會給他發好人卡, 那雙帶著歲月痕跡的眼眸幾不可查的挑了一下, 像是嘲諷。

楊梅以為自己看錯了,不由細細的打量對面的男人。

面容忠厚,眉眼平和,嘴角掛著溫和的平易近人的笑容, 不見半分之前的異樣。

楊梅眨了眨眼楮,暗自月復誹, 「難道真的是我看錯了?」

姚遠被她盯著,略微不自在的退後了一小步,半邊身子立馬被大雨打濕, 然而他好像一點都沒有注意,「這沒什麼,換成別的司機也會等你的。」

他看了一眼被雨幕遮住的青山陵墓,溫和的眸子半眯,蓋住了里面的精光,楊梅見他的身子濕透了大半,連忙將雨傘往他那邊推了推。

「師傅,我書包里有傘,你自己撐著就好。」

之前因為沉浸在悲傷中,哪怕淋了雨也沒覺得什麼,更不想撐傘避雨,但看見對方一個陌生人因為自己而淋濕了身體,心中頓時覺得過意不去。

楊梅麻利的從書包里取出了一把玫紅色的小花傘,撐開,擋住了頭頂密密麻麻的大雨。

姚遠的目光在觸及那把眼里靚麗的雨傘時微微一頓,繼而不著痕跡的挪開了視線,握著傘柄的手一緊,面上卻一派和藹,「好,那我們走吧。」

說完,率先轉過身,朝著山下走去。

楊梅慢慢的跟在他的後面,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他。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她的身上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像是被什麼猛獸盯上而起了寒顫,楊梅抿了抿唇,悄悄的和他拉開了距離,同時又裝作隨意的問道,「對了師傅,你姓什麼啊。」

姚遠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一邊避開前方的水窪,一邊回頭提醒了楊梅一句,「我姓姚。」

「小心水窪,走這邊。」

楊梅脆生生的應了一聲,避開了那個水窪,繼續問道,「那您家住在哪啊。」

姚遠腳步一頓,很快又恢復如常,「我家就住在城南的坊子區。」

說完後他半是玩笑半是試探的問了一句,「怎麼,小姑娘你也住在那里啊。」

楊梅搖了搖頭,看著對方的背影才反應過來他看不見,于是說道,「不是,我家住在市中心,就是看師傅您有些眼熟,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姚遠隨口道,「那可能是我以前出車的時候踫到過吧。」

楊梅︰「可能是吧。」

然而她嘴上這麼說著,腦海里一道聲音卻在嚴肅的反駁,「不是這樣的。」

「我一定在哪里見過他!」

不是在他出車拉客的時候,而是在別的什麼地方。

她的視線不經意的瞥過旁邊的一座墓碑,碑的主人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即便是這種沒有美顏和濾鏡的黑白照片,仍舊不掩她的妍麗。

「轟隆。」

天空忽然閃過一道雷。

楊梅的腦海里也閃過一道雷。

她的呼吸重了兩分。

她想起來了!!

這個背影,她在警局踫觸那些被害者遺物的時候見到過!!!

他就是那個一連殺了六個女子的殺人凶手!!!

腦子里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楊梅握著傘柄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傘面傾斜,一絲絲雨霧趁機鑽了進來,打濕了她的後背。

楊梅的腳步越來越沉,漸漸的停了下來。

姚遠雖然走在前面,但一直在注意身後的動靜,在听見腳步聲小了下來的時候不由轉過身看了過去。

「小姑娘,你怎麼不走了?」

看著站在原地的女孩,姚遠心頭閃過一抹詫異,以為她遇到了別的事情,轉身走了回來。

「別過來!」

楊梅畢竟是一個還不到十八歲的女孩,哪怕平時再怎麼聰明,在遇到一個凶殘狡詐連殺了六個女子的殺人犯時還是忍不住打怵,見到他朝自己走來,一時沒控制住情緒,大聲喝道。

拔高的聲音里透著明顯的恐懼和憎惡。

姚遠停住了步子,他靜靜的看著她,嘴角仍舊掛著溫和可靠的笑容,「怎麼了?」

然而他表現的越溫和,楊梅心中就愈發害怕。

她的臉色蒼白,看向對方的眼神宛若在看一個怪物和臭蟲,帶著濃濃的戒備和抗拒。

「我,我想起來有東西落在山上了。」她咽了咽口水,眼睫像是蝴蝶一樣不斷的顫動,目光虛虛的落在他的脖子上,心跳仿若擂鼓。

「您,您先下山吧。」

她中氣不足的說道。

姚遠眯起了眼楮,嘴角的笑容一點一點的降了下來,大雨打在傘面上,發出「 里啪啦」的響聲,愈發襯的周圍安靜清寂。

「哦,是嗎。」他的聲音隔著雨幕傳了過來,「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這麼大的雨,你一個人在山上,萬一出點事可就不好了。」

姚遠沖她笑了笑,眼楮里透著慈愛,像是一點都沒有察覺楊梅的抗拒和戒備,「你說,是吧。」

楊梅只覺得一股寒意順著腳底板鑽進了骨頭里,然後血液都變的冰涼一片,仿佛那里面流淌的不是滾燙的血,而是冰冷的雪。

楊梅張了張嘴,剛想說「不用了」,視線卻撞進了那一雙帶著皺紋的眼楮,她的呼吸一窒,喉嚨里像是堵了一顆大石,不但阻塞了聲音,連空氣也一並阻擋在外。

他,發現了。

楊梅腦海里清晰的浮現出這麼一個念頭,握著傘柄的手用力到發白,她使勁的咬了咬嘴唇,口腔里傳來新鮮的血腥味,疼痛感刺激了神經,想也不想的,楊梅扭頭朝著山上跑去。

風,更烈了。

雨,更大了。

疾風刮走了雨傘,強雨打濕了衣衫,更加模糊了視線。

楊梅顧不得擦拭,只憑著感覺一路狂奔,然而不論她怎麼跑,身後的腳步聲始終如影隨形,一步不曾消失。

「砰砰砰。」

心跳像是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每一口呼吸都帶著灼燒般的痛感,楊梅知道這是自己劇烈運動後產生的不適,本來正確的做法是減緩速度,調整呼吸慢慢的停下來。

但是被死神在後面追著,哪怕她喘不上氣了也不敢停下。

「撲通。」

楊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腳下一個踉蹌,被一顆石頭絆倒在地,雙手下意識的在空中抓了一下,踫觸到了一塊長方形的又冷又硬的物體。

下一秒,她和一雙明媚清麗的眼楮隔著陰陽撞在了一起。

看著照片上的女孩,楊梅楞了一下,這是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綴在身後的腳步聲忽然停了,楊梅抓著墓碑的手一緊,指甲被磕掉了都不知道。

鮮血順著墓碑緩緩流入地面,卻又在瞬間消失,像是被吸收了似的。

然而這一幕隔著大雨,沒有被緊張的瞳孔都縮小的楊梅看見,更沒有被她身後像貓捉老鼠一樣悠哉淡定的姚遠看見。

「小姑娘。」宛若惡魔的低語在身後響起,帶著淡淡的不解和疑惑,「好端端的,你跑什麼呢。」

楊梅扶著墓碑急促的喘著氣,指頭上的血跡被雨水沖刷的一干二淨,帶著病態的蒼白。

她蜷了蜷指尖,這個時候才感覺到疼痛,也是這一絲疼痛,讓她反而鎮定了下來。

楊梅吐出一口濁氣,倉惶驚措的表情一點點褪去,她轉過頭,視線冰冷,聲音更是不帶一絲感情。

「都到了這個地步,就不要裝了吧。」

像是怕被對方發現似的,她將受傷的手藏在了身後,掩在了書包後面,面上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甚至還帶著一點虛張聲勢。

姚遠眼中的楊梅就是這個樣子的。

因此他笑了一下,這一次的笑容變得真誠了許多,但也冰冷陰鷙,「你是怎麼發現的?」

他皺了皺眉,很是疑惑,「我自認為沒有哪里露出馬腳。」

姚遠看向楊梅的眼神充滿了好奇,這股好奇沖淡了殺意,「小姑娘。」他又重復了一遍,「這麼多年警察都沒有發現的事情,你究竟是怎麼知道的呢。」

許是身後的墓碑給了她勇氣,楊梅冷哼了一聲,「你自己做過什麼沒點逼數嗎。」

她指了指天,神情凜冽,眼眸藏刀,「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

姚遠像是听到了什麼笑話,嗤笑了一聲,「老天爺都是瞎的,這世上又哪里來的神靈。」

「小姑娘,你若是不听話,可是要吃苦頭的。」

他的聲音沉了下來,像是毒蛇吐信,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

楊梅卻挺了挺胸口,表情愈發無畏,「你是你無知,沒有見過。」

她擲地有聲的道,「我信奉的神靈一定會來救我的。」

「奉勸你一句,想活命的話趁早離開,不然等我家神靈大人來,你想走都走不了,還會死的很慘。」

楊梅想到了監獄里的悲慘二人組,又跟著加了一句,「哪怕活著,也會生不如死!」

她沒有注意的是,就在她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一道白色的常人看不見的光暈從她體內飛了出來,凝成了一條線,透過漫天的雨幕,連接到了不知名的遠方。

而在五味館里準備午飯的杜若抬頭,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天空。

就在這時,一道明亮的白光穿過大雨和屋頂,精準的了落在了她握著菜刀的手背上。

感受到里面傳來的信息,杜若眼神一冷,菜刀「 當」一聲插在了菜板上,聲音驚動了旁邊的桂平,「局長大人,出什麼事了嗎?」

杜若冷凝著臉,輕笑了一聲,「沒什麼,就是很久沒有踫見這麼不知死活的人了。」

桂平看著氣勢凜然,渾身的氣息被冰箱還要冰冷的局長,縮了縮脖子,默默的為那個凡人點了一根蠟燭。

「店里交給你,我出去一趟。」

杜若三下五除二的解下圍裙,話音剛落,整個人就已經沒了身影。

朱八娘正好進來端菜,看見只剩下一個妖的廚房,挑了挑眉,「局長呢?」方才還在里面呢。

桂平︰「出去懲惡揚善,鋤強扶弱去了。」

朱八娘︰「???」

也不知是因為這場越來越大沒有停下勢頭的大雨的緣故,還是因為這里是墓地的原因,明明姚遠一點都沒有將楊梅那外強中干的狠話放在心上,眼皮卻一個勁的直跳。

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視線落了那一座座墓碑上,看著它們像是階梯似的一層層盤旋而上,遠遠看去像是伸進了天空中,帶著一股沉重的肅穆和氣勢,看得久了,壓得人喘不上氣來。

姚遠像是被針扎了一下,猛的收回了視線,他壓下心頭的驚悸,陰沉的看著對面滿身狼狽卻仍舊挺直了背脊的女孩,眼中殺意畢露。

「哼,虛張聲勢。」他冷冷的道,「這世上若真的有神靈,那我早就下地獄了。」

姚遠雖然對死在自己手上的那些人毫不在意,可是對規則和律法還是知道的。

殺人是重罪,哪怕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難逃。

他要是被抓到了,絕對是死路一條,沒有任何赦免或者緩刑的可能。

索性,那些警察一個個蠢笨如牛,也抓不到他。

唯一發現他身份的這個小姑娘,也不會成為威脅。

姚遠心中想好了好幾種楊梅的死法,朝著她揮出了死神的鐮刀。

楊梅看著那只黝黑的長滿了厚繭甚至上面還留著一道傷疤的大手逼近了自己的喉嚨,心里不斷的叫囂著逃跑,腳底卻像是灌了鉛似的,半步都挪動不了。

難道自己真的就要命喪在這里了嗎?

楊梅苦笑道,「那也挺好的。」

能和媽媽埋在同一個地方。

一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在地,她絕望的閉上了眼楮,然而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預料中的疼痛和窒息,楊梅不由睜開了眼楮。

一只縴細白皙的手,輕輕的扣住了男人粗壯有力的手腕,黑與白,精致與粗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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