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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年, 春風一吹,山上的積雪便開始融化, 于是響馬們便來向蕭荊山告辭了。響馬頭子裴佔峰對蕭荊山言談間極為恭敬,抱著拳說不敢再打擾下去, 如今剛剛開春,出山正好。

蕭荊山望著言辭懇切的裴佔峰,只問了一句︰「你們打算往哪里去?」

裴佔峰一听,慷然抱拳說︰「如今叛賊作亂,民不聊生,我等既然長在軍中,學得一身武藝, 自當報效國家, 還天下黎民一個太平盛世!」

這番話說得唾沫橫飛,後面的梅子卻听到感慨萬分,這群響馬初來時還要打劫村民錢糧,結果過了一個冬天, 遭了一場狼災, 如今竟然要為天下黎民去平亂了。

不過想起這個,她趕緊觀察自家男人臉色,看他的反應。

蕭荊山听到這番話,則是環視了跟在裴佔峰身後的那群響馬,只見他們個個尚且年輕,臉上都充斥一股熱血豪氣。當下他贊賞地點頭,問道︰「如此甚好, 只是不知道你們要去投靠哪位將軍麾下?彭王爺軍中出來的逃兵,又有哪位將軍敢收留你們?」

裴佔峰聞言一滯,隨即一副豁出去的樣子說︰「大不了我們單打獨干,殺幾個賊子算幾個!」

蕭荊山一听這話笑了︰「各位既有這番雄心壯志,蕭某佩服得緊。但只是我等相聚一場,臨行前蕭某想和各位對飲幾杯,權作送別,如何?」

裴佔峰如今對蕭荊山幾乎是言听計從,恭敬有加,自然不會拒絕,當下便由梅子下廚,各位響馬們劈柴燒火打下手,做起了飯菜。蕭荊山從地窖里拿出了昔日從集市買來的陳酒,又對梅子說︰「你且忙著,我有事出去一下。」

梅子正低著頭就著爐灶上的大鍋炒菜,听到這話擦了擦額頭的汗︰「嗯,出吧,我這邊很快就能做好。」

片刻之後,各色菜品開始上桌,響馬們或者坐了石凳,或者做了木凳,沒凳子的就搬塊石頭做,總之圍了慢慢一桌。這時候蕭荊山正好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幾個平日和響馬早已熟識的村人,譬如閻老ど陳紅雨等人,他們見酒菜已經上席,便招待各位響馬吃喝起來。

眾位響馬在綠水菜住了一個冬天,和梅子以及村人都熟了的,如今要走,著實有些舍不得,只可惜大丈夫志在四方,舍得舍不得都要走的。

裴佔峰見梅子依然在爐灶前忙乎,起身提議說︰「嫂子這個冬天為我們煮菜做飯,也實在辛苦,這臨行前最後一頓,不如請嫂子席上一起做?」

這在山村里自然是不合規矩的,梅子聞言笑著拒道︰「罷了,你們吃吧,我現在不餓,回頭再說。」

閻老ど聞言放下碗筷︰「咱山里人家,哪里那麼多規矩,梅子一起過來吃吧。」

蕭荊山看了看梅子,點頭說︰「你也過來吧。」

梅子見蕭荊山如此說,便在爐灶里放了一大把柴讓它慢慢燒著,又將爐灶封住,這才起身過來。裴佔峰趕緊給梅子讓了坐,梅子開始不肯,後來見裴佔峰隨後拿了旁邊一個木頭墩子坐下,自己也只好坐了。

如此坐定,大家開始說說這個冬天的辛苦,說說這動亂的世道,再說說以後的日子,說到動情處,連閻老ど這麼的漢子都紅了眼圈,舉起酒杯說︰「你們要出去打仗,我也沒啥可送的,只能送你們一句話︰保重自己,活著回來,我們綠水村隨時歡迎你們!」

眾位響馬眼楮也都紅了,個個舉起酒杯,紛紛發誓等到天下太平時,還會回到這個綠水村,扎根落定就在這里過日子。

一杯杯的濁酒飲下,在萬丈的豪氣之下,酸楚開始泛上心來。離別之情,任憑是鐵打的漢子消受起來也是苦澀。

當響馬們終于站起身準備離開時,那個清秀的響馬胡有眼里都濕潤了,哽咽著說︰「等到天下太平了,我們就回來幫你們蓋新房子。」

梅子重重地點了點頭,心里卻不禁苦澀地想,什麼時候才能天下太平?

蕭荊山從懷里拿出一封書函,遞給裴佔峰。

裴佔峰一愣,雙手恭敬地接過那封信,看封面上的字跡,龍飛鳳舞蒼勁有力,卻是寫著魯景安親啟的。

他早已猜到蕭荊山的身份,但是看到這封信開始吃了一驚。

蕭荊山點了點頭,沉聲說︰「拿著這封信,去吧。」

裴佔峰目露感激,猛地一抱拳︰「多謝蕭大哥,後會有期!」

***************

當響馬們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山坳口的時候,梅子站在蕭荊山身旁,惆悵地嘆了口氣。

「我真希望,以後再也不會站在這里,看著熟悉的人的背影,看著他就這麼消失。」

蕭荊山回頭認真地看了她一眼︰「沒關系,走了還會回來的。」

梅子眼中卻有惘然︰「是嗎,要是不再回來了,那怎麼辦呢?」

這個問題,蕭荊山沒辦法回答,他轉首望向遠處青山。

冬雪融去之時,蒼茫的山峰也透出隱約的綠色來,天氣就要轉暖了。

天轉暖了,他應該給自家娘子蓋起不怕風不怕雨的新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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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房子這個事,說難也不難,無非是兩樣︰銀子和人手。

銀子嘛,梅子翻出積攢銀子的錢袋子,打開口袋嘩啦啦將銀子都倒在桌子上,細心地又數了一遍。裴佔峰那些響馬離開的時候,村里人湊了一些盤纏,梅子家自然出了個大分量,于是這樣一來,梅子還真有些擔心銀子不夠的事了呢。

誰知道當梅子家打算蓋新房的事在村里一說,村民們個個表示贊同並熱心過來幫忙。有要過來搬石頭和稀泥的,也有過來當石匠的,就連村里的女人都紛紛表示沒事可以過來幫忙做飯。

其實山里人家蓋房,大多用石頭木頭,石頭山里到處就是現成的,木頭也遍山都是,需要費銀子的就是請人采石鑿石運石罷了。其余的關鍵處用到的瓦啊泥啊的,雖然也有用到銀子的,但所需並不大。于是算起來關鍵是請人干活的費用,吃飯的費用等等。

如今人手這一塊節省了不少銀子,要花的錢也就是供人吃喝的錢,還有就是去其他村子請來石匠瓦匠泥匠的銀子。這麼一算計下來,發現手頭的銀子蓋房子還是綽綽有余的。兩口子一商量,心里有了譜,于是蓋房大業便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春日里熱熱鬧鬧地開始了。

開工動土放鞭炮,壘砌爐灶請客做飯,梅子忙得不亦樂乎,梅子娘也過來幫忙。梅子要好的阿金啊紅棗的也都過來幫著做飯了,就連阿秋都蹦著跳著要幫忙搬石頭,大家說說笑笑邊干邊玩好不熱鬧。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不到十天的功夫,這房子就要封頂了。陳紅雨跳到了牆頭,手里拿著鞭炮 里啪啦地放,邊放邊笑著喊道︰「蓋新房,搬新家,明年生個大胖娃!」

大家一听,哄堂大笑起來,笑得梅子臉都紅了。

新房蓋好後,大家差不多都散了,蕭荊山又用蓋房剩下的石料在新房四周圍起了石牆,結結實實地圍成了一個院子。

梅子看著他埋頭苦干的樣子,笑道︰「哪里需要這麼講究呢,咱山里人都是籬笆當院子的。」

蕭荊山放下手中的活計,抬頭沖她笑道︰「要是萬一再出什麼事,咱這石頭牆也能擋一擋啊!」

梅子卻撒嬌笑著說︰「再有什麼過來也不怕的,反正有你。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蕭荊山望著梅子在春日里笑得猶如山花般燦爛,面上卻漸漸顯出一絲沉重。

梅子敏感地察覺到了,收起笑問︰「怎麼了?」

蕭荊山見梅子看著自己,忙搖頭說︰「沒啥,只是想起那件事來,覺得心驚。」

梅子恍然明白,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他的大手因為干著粗活的緣故,上面都是石末和泥土,梅子也不嫌棄,將他大手握在自己的小手中,柔聲說︰「都過去的事了,想它做什麼,我這不是好好地站在這里嘛。」

蕭荊山低頭凝視著梅子,最終嘆了口氣,抬手大手攏了攏她臉頰邊的發絲︰「我想永遠陪著你,親自保護著你,再也不讓你受到任何驚嚇。」

梅子抬頭認真地看著他︰「你不是一直陪著我的嘛,再說我也沒有受什麼驚嚇的啊」

蕭荊山模了模梅子滑女敕的臉頰,低聲喃道︰「你不懂的……」

梅子不解︰「我不懂什麼?」

蕭荊山卻搖了搖頭,淡淡地說︰「沒什麼。」

梅子眨了眨眸子,搖著他的胳膊,對著他笑得明媚燦爛︰「我不管其他,我只知道,你會一輩子這樣陪著我的。」

新房蓋好後晾了一個月,于是趁著這個時間蕭荊山又修了雞窩,蓋了驢棚。考慮到新家到底是大些,以後難免會招待客人什麼的,便又制了幾個木凳子,一個石桌子。梅子閑來無事也會到新房這邊來,修修這弄弄那的,把一個新家收拾得溫馨舒服,只等著哪一天就搬過來。

梅子她娘翻了老黃歷,總算挑了一個黃道吉日。按照山村里的習俗,搬家是要在夜里的,不然不吉利,于是當天晚上,蕭荊山牽著驢,梅子趕著雞,一起趁天黑搬到新房子里去了。

住到新房的第一天,兩個人雖然都有些疲憊,可是精神卻很好,梅子是興奮得根本睡不著,躺在炕上翻來覆去,最後胡亂地抱著蕭荊山親他脖子。

蕭荊山自然不會辜負了她,一直折騰到深更半夜,總算梅子有了倦意,打了個哈欠倒在炕上睡了。

蕭荊山依然不曾盡興,摟著睡去的她,有些不甘地拿胡子扎她的臉頰,短硬的胡須些微蹭著她嬌女敕的臉頰,果然惹得她身子動了動。蕭荊山的手正要模索著往下,誰知道梅子一個翻身,然後猛地抬起巴掌,「啪」地打上了他的下巴,口里還嘟囔著︰「蚊子……」

蕭荊山模著被那只溫膩的小手打過的下巴,愣怔地看著依然甜睡的梅子半響,最後只能無奈苦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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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子寬敞明亮,第二日梅子把自家的衣櫃啊凳子啊椅子啊好一番擺弄,收拾得屋子里干淨整齊,蕭荊山則是在外面忙碌著壘灶台、栓晾衣繩,兩個人著實忙碌了一天。

過了幾日,就有村里人說要給她家溫鍋了。所謂溫鍋,就是說搬了新家要請街坊鄰里過來吃一頓飯。新房子嘛,冷鍋涼灶的,大家熱鬧一番才有人氣。梅子是知道這個傳統的,于是早早地開始準備,又是去摘野菜,又是催著蕭荊山去打獵。梅子娘從家里帶來去年收的紅薯,又帶了些米面,盡了全力地幫梅子張羅。

如今蕭荊山在村里男女老少中都有了威信,大家都願意親近,于是村里好多人都過來了,手里還提著大大小小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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