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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不行。」年近古稀的賈詡看著懶懶的倚在榻上的郭嘉,難得極為嚴肅, 「你做事太滴水不漏了。這樣下去, 還有誰敢有所動作。他們一日害怕不敢動手, 你就一日沒機會趕盡殺絕,僵持著拖下去, 對我們沒有好處。」

「嘉也不想這樣啊。」郭嘉打了個哈氣,換了個姿勢, 用手撐著頭趴到榻上,「可他們不動手,嘉總不能沖過去求著他們鬧事吧。」

「你得犯點錯。」賈詡認真的下了結論, 「只有你犯了錯, 才會讓他們有機可乘, 這水才能被攪渾……」

「你這老狐狸才能有好戲看?」郭嘉開了個玩笑。他翻過身躺在榻上, 又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這才算是起了床,下榻站起身,「嘉會記得的。真是的……這做謀士的, 算無遺策還不行, 還得算有遺策,世道艱難啊。」

賈詡沒再說話。他很好奇郭嘉的打算。畢竟這犯錯也是得講求技巧的,若是太小則無足輕重, 太大的話還沒坑到敵人反而先把自己賠了進去,再加上郭嘉行事作風已不是秘密,在大部分眼中, 郭嘉除了身體不好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弱點。別說犯錯了,就是稍微偏離了些既定的目標,都會讓人懷疑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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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情況下,郭嘉還能留給那些別有用心之人什麼破綻呢?

他已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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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定,奉茶。水汽氤氳,目所即處一片朦朧,看不清與真正的神情。

「公子當真不必如此客氣。」郭嘉輕嘆道,「先前嘉替公子隱瞞,就已經摘不出了,信又是仲達托阿霧送的,論情論理,嘉都得幫公子。」

站在郭嘉旁邊的夕霧陡然被點到,猛地一抬頭,隨即反應過來郭嘉說了什麼,又悻悻的垂了回去。這一幕落在郭嘉眼中,心中不由又嘆了口氣。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太認真了,出了什麼事都喜歡往自己身上攬,想哄她開心起來,自己怕是還得費一番功夫。

「但先生本可以在接到信時就將全部的事情告訴父親,丕相信,父親絕不會因此怪責先生。」曹丕仍保持著奉茶的姿勢,堅持道,「無論如何,丕都應該感謝先生。」

在座的不僅是司馬懿夕霧這些與郭嘉關系匪淺的人,吳質、王粲都坐列在側,讓他們看著曹丕這樣低下頭為郭嘉奉茶,還不知心里得生出什麼其他的想法。僵持了一會兒,郭嘉終究還是拗不過曹丕,接過茶杯,喝了一口。

「這樣可行了?」郭嘉無奈。

「謝先生體諒。」曹丕作揖再拜,坐回了側席。至于主席,剛才正是他親自拉著郭嘉在那坐下的。

氣氛陡然松了下來。郭嘉翻著看了下案上的那幾卷有關此事的竹簡,見上面內容與自己所知並無差別,便棄到了一邊,抬頭看向曹丕︰「其實,只要公子心意定了,就不難辦。嘉只需要公子給個準話,是殺一留一,還是全都殺掉,亦或者……」

「丕想要讓他們離開。」曹丕道,「還請先生相助。」

「這樣啊——」郭嘉掃了一圈在場幾人,見他們面色如常,顯然在這之前已經知道了曹丕的打算,「嘉很好奇,公子的原因。」

「因為,」曹丕臉上閃過一絲哀色,「畢竟甄氏她是叡兒的……」

「好了,嘉知道了。」郭嘉卻直接打斷了曹丕下面的話,突然的讓曹丕連驚愕都沒來得及,「放袁熙並不難,反正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他還活著,直接送出城就是了。甄夫人嘛……嘉記得卞夫人的生辰可是快到了?城郊有一家繡娘繡工極佳,甄夫人親自前往準備禮物,可惜正遇上繡娘的仇家尋來,不幸香消玉殞,與繡娘一起葬身火海,尸骨無存。這個故事,只要公子演的好些,做起來到也不難。」

妻子為了給母親準備賀禮才慘遭厄運,這就是全了孝順之名。而一把大火尸骨無存,則可以徹底毀掉所有的線索。至于匪寇為何會膽敢對曹丞相的兒媳下毒手。甄氏作為孝順的兒媳,一貫謹遵公公的教誨,衣不文秀腰不配玉,出門亦是低調行事,匪寇便只把她當成了尋常人家的小姐,恐事情敗露心生歹念,也是情理之中。

卻不知這樣一個故事,郭嘉早已醞釀多時,還是在得到曹丕的答復後現想出來的。如果是後者,那曹丕不得不感嘆,郭嘉心思之周全細密,實在是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怕。

「先生此計甚是。只是……」

「公子的一舉一動都有千萬人盯著,不必為此髒了手。」郭嘉一眼看穿曹丕為難的原因,「公子要做的,就是說服甄夫人配合。其他的事,嘉的人會處理干淨。」

「丕當然相信先生。只是……若是動用蛸的話,丕怕父親那里遲早會知道。」在過去,蛸的確由郭嘉全權負責,但自郭嘉死而復生回來之後,雖然大部分事情都還是郭嘉處理,然曹操也會時不時過問一二,翻翻存入庫中的卷軸。隱藏條蛸查到的情報不滿,將那份卷軸毀了就是,但像這種要調動不少蛸衛的實際行動,想要徹底瞞過曹操,在三天之內布置的滴水不漏,幾乎是不可能。

「公子知道的倒挺多的。」郭嘉輕挑了挑眉,「蛸里這些細枝末節的事……嘉估計仲達也不太清楚吧。公子是從何得知的?」

「少爺……」

「好吧,嘉知道了。」郭嘉長嘆一口氣。夕霧的聲音里分明都帶上哭腔了,自己要再問下去,這小丫頭恐怕真得在這里哭出來不可。

這也不算什麼大事。

他的手搭在案上,手指不規律的敲打著案面,發出連續的響聲,在寂靜的屋中尤為明顯,仿佛敲在在場的每一個人心上。不知過了多久,郭嘉終于又緩緩開了口︰「公子的擔心有理。不過放心吧,這件事主公在蛸這里是查不到的。」

此處似乎話中有話,可郭嘉偏偏停在這里,顯然並不想再解釋什麼。

幾人又隨意談了幾句,郭嘉便起身與夕霧一同告辭。等離開丞相府上了馬車,夕霧才吞吞吐吐的開口︰「少爺,是我不好,我不該害得你牽扯到這件事里的。」

「沒事的。」郭嘉揉著小丫頭的頭,安撫道,「那狼崽子就是算計著你心軟呢,你能這麼做已經很好了。不,應該說……簡直太好了。」

「誒?」夕霧一愣,隨即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莫非少爺你……早就知道這件事?這又是少爺你設下的局?」

「你以為你家少爺是神仙嗎,還能未卜先知。」郭嘉笑道,「這一次設局的可不是嘉,至于究竟是誰,嘉也還沒全弄清楚。不過人家都花了那麼多心思,如果嘉不提前來這鄴城淌淌渾水,就太辜負這一番盛情了。」

說完,他又不禁想起來之前賈詡提醒自己的話,輕聲嘟囔了句︰

「那老狐狸偏讓嘉犯錯……希望這個錯,能大到讓他們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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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在戒備森嚴的鄴城想避開所有人的耳目安排好一切並不容易,但郭嘉的人偏偏能做的滴水不漏,甚至連曹丕這個知曉內情的人暗中派人去查,也沒發現任何蛛絲馬跡。當手下人一次又一次無功而返,曹丕更深切的意識到,或許,郭嘉比他之前認識的,還要深藏不露。

他不是信不過郭嘉。他只是好奇,郭嘉究竟如何做到在動用了蛸的情況下又瞞過父親。

「比起那些,嘉到覺得公子更應該擔心,萬一袁熙與甄夫人一去之後無影無蹤,公子的安排該如何繼續下去。」

曹丕面上笑容一僵,狀似不解︰「丕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那一邊,郭嘉正用手撩撥著眼前的燭火,一下又一下,不緊不慢的樣子讓曹丕心中的陰霾又多了一層,卻又不敢催促,那樣反倒顯得自己心虛。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听到郭嘉緩緩道︰「嘉之前一直想不通,公子明知道主公會從蛸探查到消息,明知道嘉鮮會欺瞞主公,可還是將此事告訴了嘉。等到公子說要放袁熙和甄夫人離開時,嘉才終于想明白。」

燭火在郭嘉的指尖搖曳著,顫抖著。它即使那般灼燙,曹丕也不擔心會傷到郭嘉。

郭嘉比火更危險。

「嘉先前心疼公子,隱瞞不報,是小錯。回到許都後,又一次隱瞞不報,還親自前往鄴城,是大錯。動用主公交到嘉手中的蛸,卻是因為一個公子的家事,那就更是錯上加錯。嘉已經徹底牽連進來了。只要公子接下來控制住袁熙和甄夫人,便可以永遠握住嘉的把柄,嘉也沒有理由不為公子的嗣子之位奔走賣命了。嘉現在很好奇,這個計劃是公子想出來的,還是仲達替公子謀劃的,亦或者你們一起想出來的?」

曹丕心下一慌,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無論如何,甄宓已經登上準備好的馬車離開了,而郭嘉又好好的坐在這里無法去從新調度。計劃已經開始,就不可能停下來。他穩住心神,道︰「仲達知曉丕一向楊慕先生才學,所以才與丕共同想出了這個辦法,只希望能得到先生的幫助。」揖手再拜,「還請先生見諒。」

但他心中仍在疑惑,既然郭嘉在他提出要放袁熙和甄宓走時便已洞穿了他的計劃,為什麼還要順著他將計劃進行下去?

郭嘉掃了眼低著頭的曹丕,又抬眸看了看那廂面無表情的司馬懿,無奈的嘆了口氣︰「二公子啊,你可知,嘉不會生氣你算計誰,只會擔心你不會算計。這件事,平心而論,你做的很好。」

曹丕總覺得郭嘉話中還有深意,可一時卻分辨不出。但無論如何,郭嘉的語氣實在是不似生氣的樣子。這便是他們之前預估時最好的結局,郭嘉並沒有因為被設計生氣,而他也徹底招攬到了郭嘉。他心頭一喜,忙道︰「先生的意思是……」

「但既然動了手,就要做好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一會兒,可千萬不要被嚇到。」

一陣風掠過,吹滅了的燭火。所幸屋外明月清輝,灑滿堂流華。

「時間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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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快到了。

隨著約定的時間臨近,袁熙的心跳的越來越快。他本不是急性子,可當所期所盼是魂牽夢繞之人時,所有的端方沉穩都開始變得那麼不合時宜。又等了一小會兒,終于有一輛馬車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迫不及待地登上馬車,一把掀開簾子。車中坐的果然是寤寐求之的佳人。

「顯奕,好久不見。」甄宓似乎有些疲憊,眼楮下面帶著淡淡的青色。但當她笑起來時,仍是那樣傾國傾城,亂人心曲,「快坐吧,我們在路上慢慢說。」

「嗯。」袁熙迫不及待地坐到了甄宓旁邊,上下細細打量了人好久,心疼道,「你瘦了好多。」

甄宓搖搖頭︰「顯奕,你先別急,我有話要和你說。」

「好。」袁熙立刻乖乖的閉上嘴。不知為何,明明甄宓就坐在他身旁,他心中的不安仍沒有減少分毫。今天的甄宓有哪里怪怪的,即便她淡淡的笑容和他記憶中一樣美好。月光灑入車中,甄宓是那樣嫻靜美麗,恍若誤入凡塵的仙人,將在下一秒羽化而去。

「這輛車隔音並不好,所以不要大聲說話。接下來的事,我只說一遍,你一定要記住。

除了駕車的車夫外,馬車周圍的守衛有七個人,後面還跟著一隊人,估計不會超過十個人。大概再過一刻鐘,這輛馬車會駛到城郊的樹林,就是你之前經常帶我打獵的那里。一旦車駛到樹林里,我就會用這把匕首自刎,你立刻大叫引車外的人來查探情況,然後趁亂逃走。你比他們都熟悉這片樹林,小心一些,他們不會追上你的。」

袁熙听到「自刎」二字,急忙想去搶甄宓手中的匕首,卻撲了個空。還想搶時,正對上甄宓冷冽的美眸,宛如一盆冷水澆到頭上,他瞬間僵在那里,半響,才艱難的挪動嘴唇︰「為什麼……我們好不容易才又在一起,為什麼要……」

「我了解子桓,」提起相伴近十年的那個人的名字,甄宓心頭泛起一絲苦澀,「他是不可能放我們走的,除非,他是借放我們走謀劃更重要的事。可這本與你無關,你是為我回來的,我不能讓你再因我被子桓利用。」

「我不在乎的!」袁熙激動的道。說完,他才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這才又低了下來,「宓兒,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家族、功名、好友……我只有你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在乎了。」

「可是我在乎。」甄宓道,「我無法面對你,也無法面對子桓。只有通過我這一死,讓你獲得自由,也能解除子桓的後顧之憂。大火總會讓人懷疑,只有我真的死在繡娘那里,才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以此威脅子桓。這是……我欠他的。」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似水如歌,再剛烈的男兒也會因此被化為繞指柔腸。袁熙沉默了許久,沉聲道︰「宓兒……你愛曹丕嗎?」

甄宓笑了笑,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世間有很多東西,比情愛重要的多。我……沒有資格去談那些事。」

袁熙苦澀的笑了起來。果然,這麼多年,他的宓兒還是沒有變。明明外表看上去是那樣溫柔,那樣柔弱,可卻有一顆比世間男兒還要堅強的心。當她溫聲細語的說出這些話時,他縱使心腸寸斷,卻一個不字都無法說出來。

他何曾拒絕過她任何事。

「顯奕,你是志在四方的好兒郎,是袁家最後的血脈。你離開後,可以去重新聯系袁家的舊部至交,為父報仇,重振袁家。如果你累了,那就找一個僻靜的村落遠離這些紛爭,重新遇到一個女子,與她耕讀樵采,共度余生。你還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你會忘掉我的。」

「我不會。」

「你會的。」甄宓一雙秋眸中盈滿了溫柔,「我希望你會。」

「……好。」

馬車中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唯有窗外一輪皎月,無聲的將流華灑滿二人。

「母親……還好嗎?」

「很好。曹丞相對母親一直很優待,吃穿用住從不會違母親的心意。」

「既然這樣……我又還報什麼仇呢。」袁熙抬著頭,額前垂下的發絲遮住了他的眼楮,卻依稀可見晶瑩的淚滴從人眼角滑落,「你知道的,我從來不喜歡那些事。」

我只希望一家人能夠平平安安。可現在,卻要妻子為了自己,自刎于此。

從車窗望去,已經能看到那片茂盛的樹林。甄宓將匕首從鞘中拔出,月光下,鋒刃寒芒冷冽。

「我不會割的很深,這樣他們就必須一部分人帶我去找大夫,去追你的人就會少一些。顯奕,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值得更好的人陪你一起走下去。」

「世上沒有你,便沒有更好的人。」

當鋒利的匕首貼上甄宓修長白皙的脖頸時,袁熙忍不住閉上了眼,下一秒卻又強迫自己睜開。而這時,甄宓卻用另一只手,輕輕的遮住了他的雙眼。

「忘了吧。」

突然,馬車外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整個馬車毫無征兆的向前倒去。甄宓一個沒拿穩,匕首掉到了地上,袁熙則趕往上前抱住甄宓,先甄宓一步摔倒了地上。

半響後,他們忍著身上的疼痛,慢慢爬起身,卻因眼前景象愣在了那里。

周圍一圈都是舉著火把的士兵。而在他們面前,一個鳳眼劍眉的男子正面若冰霜的看著他們。

這時,一個眉眼清秀的文士駕馬來到男子身側,笑道︰「曹丞相,看來桂所料無錯,這一次我們提前回鄴城,還真撞上了一出好戲啊。」

作者有話要說︰  實在抱歉這麼久才更……最近三次元的事真的是各種暴擊2333學業家庭……而且目測這暴擊十一月之前是結束不了了。

世人皆苦啊

還好你們是草莓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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