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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城東方,升起了一輪火紅的太陽。
太子今日在府邸設皇家宴,慶祝自己的誕辰,但就連帝城的平民百姓都清楚這斷然不是普通的壽宴。
大皇子是要借此機會,向天下的文武百官,還有他的那幾個對皇位虎視眈眈的弟弟們宣布一個事實。
我回來了。
你們都可以放棄皇位了!
所有文武百官,都能清楚地理解周無極的意思,雖說現在還沒到站隊的時間,但眼下這般情形,倒也沒有人敢不給這位太子殿下的面子,于是在他壽宴的這一天,當那一輪紅日的光普照在大地上的一瞬間, 整個帝城便被點燃了。
太子府周邊大大小小的街巷,都被馬車圍的水泄不通,每一輛車中坐著的都是當朝有頭有臉的達官貴人,但奈何半個時辰過去了馬車依然寸步難行,這些達官貴人們便只能無奈下車,讓家丁抱著禮物,自己徒步走到太子府去。
清冷了六年的太子府,今日人山人海,自打一大清早開始,來訪的貴客便絡繹不絕,門檻都要被踏平。
「站住,什麼人!」
太子府外,有一處十分偏僻的小巷,狹窄到只能容下一輛小型馬車經過,而在這小巷口處,還有兩名士兵把守。
「我們是來送菜的,這是憑證。」在後面推車的駝背老婦人嗓音粗啞,她臉上蒙著止汗的抹布,走到那兩個侍衛前給出了一塊看不出新舊的身份木牌。
那兩名高大的士兵接過木牌,前後兩面仔細看了看後,沒發現什麼問題,但他還是狐疑地盯著這老婦人看了許久,皺眉問道︰
「我怎麼沒有見過你們兩個,之前送菜的不是老王嗎?」
聲音粗啞的婦人一怔,隨後看著那侍衛問道︰「老王是誰,之前往這邊送菜的不是老劉他家的嬸子嗎,難道是我記錯了?」
那侍衛聞言,沒有說話。
這時,拉菜車的老車夫佝僂著身子,老氣十足地說道︰「不會有錯的,就是老劉頭家的嬸子,我總能踫見她往這邊拉車!」
「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吧。」那名侍衛眼中的懷疑打消了些,但仍是接著問道,「所以今天怎麼是你們兩個,他們人呢?」
「這兩天送菜太忙,老劉頭腰累出病了,現在在城里的醫館治著呢,他嬸子也在照看著。」婦人聲音粗啞地說道。
「這麼巧,偏偏在今天病了?」那侍衛眼中閃過一絲寒芒,盯著婦人接著問道︰「哪家醫館,你知道嗎!」
婦人愣了一下,裝作思索的神情,抬起右手在空中比劃著︰「叫……叫什麼來著?好像就是孫記裁縫鋪旁邊那家。」
「雲尚醫館。」身材佝僂的車夫補充說道。
「你跟他們無親無故,為何知道的這麼清楚!」那侍衛盯著車夫,冷聲喝道。
車夫面色一白,有些心虛地沒有回答,那婦人卻像是抓到了把柄一般,立馬轉過頭指著車夫尖聲罵道︰「好啊你個負心漢,你是不是還惦記著他劉嬸子呢!」
「怪不得人家一有事就找你幫忙,我姑媽生病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勤快呢!」
那兩名侍衛見狀,徹底打消了疑慮,趕緊上前拉開了婦人︰
「小點聲,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想死別帶上我!」
侍衛不耐煩地看著兩人,揮手讓路道︰「趕緊進去吧,別誤了時間!」
「回家再跟你算賬!」婦人怒氣沖沖地踢了老車夫一腳,隨後便走到了車尾幫著推了起來,二者共同駛入小巷。
小巷直通太子府。
將菜車放到了指定地點後,二人便又沉默地走到了一處小巷拐角處,身影消失又出現後,婦人和車夫便消失不見。
「這就是你師傅給你留的後手?」
許木整理著自己灰棕色的衣袍,撕下眼眶上貼著的眉毛,有些無語地看著李早。
他還以為梅釧給李早在皇城安排了什麼不得了的手下,連參加宴會的身份都能弄到,合著就是兩個送菜的!
李早換上一襲簡潔的黑衣,眉眼清冷地給自己綁上辮子,撇著許木冷哼道︰「你這不是進來了,還挑什麼。」
許木聳了聳肩,沒再多說什麼,淡笑著走出拐角,兩人按照事先記好的路線走過三道拱門,隨後便看到了一大堆的馬車和人,擁擠地停在前方的一座大院子里。
「輕點,輕點!」一個留著長須,身著深棕色錦袍,頭戴小圓帽的老管事拍著大腿,對著面前抬箱子的士兵痛心疾首的地說著,「這可是我家主子命人在西海打撈出的珍珠蚌,單是出海就死了十二個人,你們可不能給它摔碎了!」
那幾個家丁聞言,有些鄙夷地看了眼這老管事,隨意將那三個箱子摞在一起。
「你這算什麼,剛才順天州府有一位大人還運來了一棵千年靈參呢,據說為了抓捕,他們被妖獸群圍攻,還死了兩名領主呢!」
那名老管事聞言,頓時啞然,再沒了什麼話可說,孤零零地站在一邊,看著那不挺被打開的倉庫,以及里面隨意堆放著的如三般的禮品貨物,不由得搖頭苦笑。
早知道他們絞盡腦汁,費盡力氣送來的東西,太子殿下看都不會看一眼,那他們還這麼認真做什麼呢,隨便糊弄糊弄不就行了?
「我是赤焰軍的統領副官,這是我家將軍送給太子殿下的賀禮,是由煉器大師親手鑄造。」又是一輛馬車抵達,擠進了院子,隨後從上面走下了一位身材挺拔,穿著軍袍的中年男人,一臉認真地捧出了一個長長的禮盒。
那兩名士兵見了男人,立馬堆滿笑意,俯身說道︰「是徐副官吧,太子殿下說了,您是要去正院參加宴會的,到時候有什麼東西,您自個兒給他就行。」
身形挺拔的男人聞言,收回了禮盒,點頭說道︰「也好,那正院怎麼走?」
「您這邊兒請……」
許木站在院子的角落旁,望著其中的景象,如山如海的珍稀禮品倉庫,不由得微微長大了嘴巴。
這就是一朝的皇子,那倉庫里隨意一件東西,都可能是尋常富貴人家傾家蕩產都買不到的稀世珍寶,但此時卻像大白菜似得被堆在這。
許木面色古怪,他莫名想起西山污染源一役,自己被誤認為戰死,而後發放撫恤金一事,似乎也就幾十兩白銀?
「一條人命,連買裝這些禮品的盒子都買不起。」
「人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李早听見許木的感慨聲,語氣清冷地說道。
許木啞然,這倒也確實,反正世道不太平,哪里死了人比死一只雞都正常,說不定這種事情哪天就會輪到自己頭上。
許木︰「話說我們什麼時候行動,不是要找機會溜進前院嗎,站在這里做什麼?」
李早︰「沒看前院院口有士兵把守麼,我們要想進去,還得再把剛才的事情做一遍才行。」
許木一怔︰「再把車夫的衣服穿上?可它已經被你燒了啊!」
「蠢貨。」李早冷冷地看著許木說道,「送菜的怎麼可能進前院參加宴會,我們當然是要扮成送禮的。」
「看見牽著馬車走過來的那個男人了嗎,看他的內襯,定然是邊軍的人,會有參加宴會的資格。」
「攔住他,然後找機會給他扔進後院的倉庫里!」李早一臉冷漠地說著,隨後便徑直朝那身材高大的邊軍男人走了過去。
隨後,李早將他攔在了擁擠的院外。
許木怔然,在這動手,是不是有點太囂張了?這個男人身上的波動雖然不算強,但至少也是個從軍之人啊,萬一第一下沒制服,鬧出動靜來,他們不全完了!
「您也是邊軍的人吧,一路趕來真是辛苦了。」李早走到那位打扮成普通人模樣,但身材卻明顯比普通人健壯不少的男人身前笑問道。
後者聞言,牽扯繩子停下馬車,笑著點頭對李早說道︰
「在下虎嘯軍元謀,代表肖震將軍前來祝賀太子生辰,萬里迢迢,但這也是分內之事,談何辛苦。」
李早聞言淡淡一笑,指著不遠處擁擠的大院子以及倉庫說道︰
「既是代表肖震將軍前來,您就是太子府的貴客,禮品直接拿到宴席上去送給太子殿下便可,不必存進倉庫中。」
男人看著那擁擠的院子,剛要笑著說些什麼,卻陡然意識到了不對,停了一下,看著李早問道︰
「還沒問姑娘是誰。」
「我也是軍中之人,曾在李尋將軍手下擔任斥候,現在追隨太子,負責在此接引貴客。」
李早看著男人的眼楮,淡然說道。
「女斥候!」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下李早縴細卻又暗藏波濤的身材,眼中不經意地閃過一絲貪婪之色,但當他抬頭看向李早那凜冽的眼楮時,眼中的貪婪就變成了欣賞。
冰冷刺骨,殺意凜然。
男人大笑數聲,不再懷疑李早的身份,甚至連李早事先準備好的身份令牌都沒看一眼,伸手便摟住了李早的肩膀,爽朗笑道︰
「既然都是行軍之人,咱們也不講究那些個繁文縟節了,女斥候可是少見,等下宴會時候,你可得好好跟我所說你的故事,可千萬不能藏私!」
李早擠出一絲笑容,不留痕跡地從男人懷里掙月兌出來,指著院子的方向說道︰
「這地方的倉庫快要堆滿了,您的東西若是太多,不方便當面獻給太子的話,我幫您放到後院去?」
「還有後院?」男人眼中顯出一絲猶豫,這車中拉的東西過于貴重,若是弄丟,他回去之後可是要掉腦袋的。
男人抬頭,望向院中的士兵,他想跟別人確認一下李早的身份,但後者此時正忙得滿頭大汗,滿院子都是等著卸貨的馬車,人頭攢動,根本沒時間注意他這邊。
見到如此情況,男人不禁皺起眉頭,剛想開口喊些什麼,卻听李早對著許木招手喊道︰
「這位公子您請先等等!」
「這位大人同樣來自邊軍,身份尊貴,待我幫他放完禮品,我再接引您一同去那邊參加宴會!」
許木聞言,輕蔑地看了眼李早和那中年男人,鼻孔朝天地冷哼道︰
「你們最好快點。」
「若是耽誤了我與殿下的事,你知道是什麼後果!」
兩人的對話,引起了一片注視,諸多押運貨物的修士羨慕地看了許木一眼,心中響起一陣嘆息。
同樣是送禮的,他們精心準備的東西就這麼隨意堆在倉庫里,太子可能都不會看一眼,可其他人不僅能當面獻禮,甚至還能被接引去參加宴會,品嘗國宴!
所有人看向許木和那位邊軍男人的眼神中,只有羨慕,隨後又紛紛轉回了頭,沒再過多注視。
李早身旁的男人見狀一笑,全場這麼多人沒有懷疑李早的身份,看來是他多心了。
「這里可是太子府,光天化日之下,還能有人騙我不成!」
男人笑著將馬繩遞給李早,開口說道︰「後院在哪,姑娘請帶我去吧!」
李早眼神平靜,牽著馬從來時的路走過,穿越三道拱門後,來到了那破舊的,放置蔬菜的後勤倉庫院子。
男人走進院子,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這地方……是用來存放禮品的?」
他看著李早怔然問道。
「不是。」李早搖了搖頭,繼續牽著馬向前走著,看樣子似是要拐進巷子。
「哦,我說的嘛,這怎麼看也不像是存放珍貴禮物的地方。」男人笑呵呵地說著,在後面盯著李早縴細誘人的身體,喉嚨忍不住燥熱了起來。
他自邊疆趕來,可以說是萬里迢迢,一路上緊繃心弦,不敢有半點攜帶,更是不敢行男女之事,生怕被迷了心智,丟了貨物,那可是要被殺頭的!
但現在,他已經順利的抵達了太子府,也就不用講究那些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如今這個院子里只要他和李早兩個人!
在太子府品嘗一位女斥候,男人想想便開始心潮澎湃了起來,全然沒注意許木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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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這位姑娘可有婚……」
「——啪!」
許木一掌打在男人脖頸,後者頓時兩眼一黑,直接便暈了過去。
「美人計呀!」許木看著李早笑道。
李早冰冷冷地看了男人一眼,隨意抓著男人的衣領,用道法封印了他的筋脈,隨後又將之五花大綁,與那一馬車的禮物一同扔進了倉庫里。
而那匹馬,則被許木牽到了馬廄里。
「接下來我該做什麼?」簡單地忙完之後,許木站在院中一臉興奮地看著李早,他已經做好準備去參加這場皇家宴會了。
就單照送禮的奢華程度來看,吃的東西肯定也不會差的,他這些天來待在山里,肚子里的饞蟲早就作祟了!
李早從男人身上搜出來的,參加宴會的憑證令牌揣進袖子里,緩緩從許木身邊經過,冷冷說道︰
「令牌只有一個。」
「你留在這看人吧,別讓他跑了就行,必要時可以殺死。」
許木望著李早離去的背影,而後又看了眼倉庫里放著的白菜蘿卜,無奈地搖了搖頭。
「天天吃菜。」
「都快成兔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