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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難念的經(下八)

上陽宮,觀風殿,今日武後身子不爽利,免常朝,遣內侍收斂朝臣奏疏以報。

眾朝官竟是格外踴躍,抱回的奏疏加上經由鳳閣鸞台入奏的奏疏,足有一尺多高。

武後瞟了一眼,腦仁就開始一陣陣抽緊,皺著眉頭問道,「婉兒,朝中可是有大事發生?」

「回陛下,臣妾,並未察覺」上官婉兒遲疑了下,搖搖頭,在巾幗宰相眼中,這一尺高的奏疏,兩行字就可以代替,雖牽扯各方利益,卻無關大局。

武後放下了心,臉色難看,「虧得朕沒有朝會,若是去了,不曉得那些糟老頭子又要吵鬧多久,真真不識大體,煩心得緊」

口中抱怨,武後還是伸手拿了幾份奏疏翻看,因多數都是現場收斂起來,未曾經上官婉兒現行閱看整理,亂糟糟說的都是同一件事情,她隨手丟到一邊,「奏疏都是彈劾廬陵王教子無方,李重潤五人驕縱跋扈,反對給李重潤五人封爵的?」

上官婉兒有些為難,伸手捧出一摞她整理過的,鄭重其事地道,「臣妾查看過的這些,除了彈劾廬陵王府和李重潤五人的,還有一些彈劾權策假公濟私,以權竺年幼、長安緊要的緣故,反對他出任長安尉」

「哼哼,權竺年幼,長安緊要,只是這兩個緣由?」武後神光湛湛,盯著上官婉兒。

「大多如此」上官婉兒坦坦蕩蕩,巧笑嫣然,不動聲色地加了砝碼,「以臣妾看來,還當有權策插手西都,圖謀不軌的罪狀在內」

「朕能想到的,大抵也是如此」武後恢復閑散模樣,嘆了口氣,一身疲憊,「只是卻總有人別出心裁,你看看這份奏疏」玉手一抬,遞了一份奏疏過來。

上官婉兒趕忙雙手接過,一看之下,面色不動,心中卻是波瀾涌起,這是鳳閣侍郎魏元忠的奏疏,他倒是沒有彈劾誰,言辭也不算出格,只是聲稱權策為神都廬陵王府求情,有施恩賣好之嫌,陛下既已隆恩免了廬陵王府的罪責,便不宜在此時抬舉啟用權竺,以免權策勢頭太盛,引得旁人效仿,不利朝堂安穩。

苦口婆心,言語懇切,倒是有幾分老臣的樣子,話里話外的意思,卻是一股腦既反對給廬陵王五個嫡出子女封爵,又反對權竺任官。

上官婉兒眼皮子跳了跳,恨意大起,魏元忠這老東西,耍的一手好軟刀子,怕不是又想要流放出京了?

武後擺擺手,嘴角掀起一抹冷笑,既是要斗,朕便由得你們,且看你們能折騰成什麼模樣。

「這些奏疏,婉兒代朕處置了,反對權竺任官的,一一申飭駁回,措辭要嚴厲,反對廬陵王子女封爵的,留中不發」頓了一頓,瞥了一眼魏元忠的奏疏,「遷魏元忠為長安留守,他既是不放心權竺,便讓他去看著好了」

上官婉兒心中驚疑不定,「臣妾領旨」

長安雖然不遠,卻也離了神都中樞,算得上是最輕微的流放了,這是第四回了,魏元忠起起伏伏,就是不倒,簡在帝心,上官婉兒對他的辦法不多,既是武後下旨遷轉,動幾個字眼措辭,讓他難受一些,還是可以的。

光祿寺,掌管祭享、筵宴、宮廷膳羞之事,負責祭拜及一切報捷盟會、重要儀式、接待使臣時有關宴會筵席等事,與春官衙門精膳司業務有重疊,名義上是獨立衙門,實際上卻要接受春官衙門的指令,衙署的位置也與春官衙門比鄰,門臉的儀制要低上一等。

因光祿寺卿王澄老邁,常年在家榮養,不理政事,事實上操持衙門事務的,是兩個新晉的少卿,鄭重和李湛,本堂郎中桓彥範是衙門中的三號人物,也有一些話語權。

「正旦大饗之日,不到一個月的時日,一應章程也當議一議……還有廬陵王、豫王子嗣封爵,說不得宮中也有賜宴」雖說官位相同,但李湛先入衙,年齒要長幾歲,又是強勢性子,處處要強壓鄭重一頭,鄭重也無意與他爭鋒,這麼個清水衙門,爭來爭去沒有意思,「雖說都有先例可循,但王寺卿不在,差事該如何分派,卻是要重頭捋一捋」

「李少卿說得是,春官衙門精膳司的職官,要不要請來一同商議?」鄭重一句話就頂得李湛肺管子冒火,春官尚書是嚴善思,侍郎是盧照印和崔融,上上下下都是權策的人,一旦請了來,他就得靠邊站了。

「春官衙門忙于預備春闈,宮宴事宜,本就是光祿寺正管,我等先擬定了章程,再請春官衙門會題便是」李湛垮著臉,不由分說。

鄭重翻了翻眼皮,不予搭理。

本堂郎中桓彥範見兩位主官有些膈肌,趕忙上前緩頰,捧著李湛,將鄭重撇在一邊,他倒是業務精熟,將一應事宜都分派給下屬司官,安排得很是妥當,因李湛奏請封爵的緣故,他近來急速向李湛靠攏。

鄭重冷眼旁觀,涵養得好氣度,全程看著兩人熱熱乎乎地有來有往。

商議已定,三人散去,雖日頭才到申時,衙門里無事,便散了衙。

李湛似是身上有約,急匆匆便帶著長隨小廝走了,鄭重慢悠悠理了理淺啡色官袍的交領,看著他的背影,眯起了眼楮。

李湛去的地方,仍是悅來客棧的峨眉山包間。

龐耒在里頭等候,拱手笑臉相迎。

李湛雖也姓李,卻不敢像李那般拿大,口中稱呼著「龐員外」,拱手作揖,笑容可掬。

龐耒見狀,反倒輕視了幾分,「李少卿忠義,奏請給李氏血脈封爵,麟趾殿感激不盡」

「不敢當,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罷了」李湛也沒有急于交底,繞起了圈子。

龐耒笑臉垮了下來,自斟自飲了一杯劍南燒春,「李少卿,房州遠在天邊,卻只有一個未長成的嫡子在京,即便你仗義執言,怕也難以如願獲爵,奈何?」

龐耒眼楮盯著李湛,這是臨淄王李隆基的分析,李湛奏請封爵,背後策動的,要麼是澠池豫王,要麼是房州廬陵王,李既是拿封爵來當做靠攏麟趾殿的籌碼,顯然並沒有獨立行事的意願和能耐,那定然是房州在策動。

李湛臉色僵住,他本就存心不良,首鼠兩端,有賣好之意,既然麟趾殿已經看透,又拿捏了房州的痛腳,讓封爵陷入僵局,再抻著有害無益,「龐員外,不瞞你說,我正是得了房州的信兒,才貿然行事,現在看起來,卻是欠了考慮,日後行止,願听吩咐」

龐耒舒了口心氣,得意地笑了笑,「李少卿不愧是俊杰人物,敢問房州傳訊入京,渠道何在?」

識時務者為俊杰,這是在說李湛見風使舵。

李湛沒有理會龐耒話中的刺兒,抿了抿嘴,壓低聲音,利落地抖摟了出來。

兩人各取所需,都是滿意,龐耒招呼了說書先生,講起了武俠故事,听得津津有味,不時為英雄人物的熱血豪情浮一大白,倒是有滋有味,爽快得緊。

等到夜闌時分,李湛告辭,邀約龐耒同行。

龐耒搖頭拒絕了,意味深長,「李少卿且先行,在下還有貴客要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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