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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廬陵魅影(下一)

黃昏,滎陽城門。

一輛裝滿了干草的獨輪車緩緩駛出,城門守正抬手示意要檢查,待看清楚推著獨輪車的人,抬手變成了揮手,口中粗魯地嚷嚷著,「快點快點,要關城門了,兄弟們辛苦一天了,今晚我的東道,大家放松放松」

「多謝守正」手底下的守衛差人亂糟糟致謝,有些豪放些的,點起了酒肆,還要姑娘,葷話一籮筐,一身的寒氣疲憊都不見了。

「行,都由著你們」守正大方地擺手,顯然是個家底殷實的,並不在意這些,他方才給族中立了功勞,想必老頭子能在族長面前得個體面,但教得了老頭子歡心,多少錢帛都只是等閑事。

黑暗中,道路兩旁,人影綽綽,草葉晃動,,似乎有好幾撥人,幾乎同時動作,又同時安靜下來。

過了許久,仍舊伏在草叢中的一撥人試探著匍匐前行,往四下里扔出草根石頭,卻不見動靜,頓時察覺不對,為首的一人眉頭一皺,幾個縱跳攀上一棵大樹,朝四周看了一圈,憤怒地面目全非,「殺千刀的,跑得倒是夠快,快點跟上,死道士要是真死了,壞了王妃的大事,咱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四周不停有人影跳出來,朝著方才獨輪車的方向飛一般快跑,都是腳步輕便之輩,沒用多久便奔出數十里,道路蜿蜒,轉到一個一側密林一側河流的隱秘處。

「嗖嗖」迎面飛來一道道寒光,密密的織成網狀,將這群人全數籠罩在內,眾人忙于埋頭趕路,卻未曾提防,察覺有異,抬頭時,已經是來不及了。

「啊呀呀……」一連串慘叫聲相繼響起,一群人以各種姿勢撲倒在地。

行凶的一方卻並不放心,數道黑影手持短刃,壓低身形,如同流光一般自密林中俯沖下來,沖到眾人倒地的地方,去勢猶自不停,短刃精準地在脖頸上一一劃過,如同一陣奪命的妖風,毫不容情。

「狗娘養的」頭目倒在後頭,他的傷處只在胳臂上,並無大礙,想著假死躲過一劫,卻未料到對方如此趕盡殺絕,如意算盤落空,激發了凶性,一躍而起,長刀向面前一個黑衣人橫劈而去,意欲拉幾個墊背的。

「嗖」一支柳葉飛刀破空而來,直射入他的咽喉,連哼唧都沒有一聲,便從半空砸落。

他面前的黑衣人額前掉落幾根頭發,卻是險死還生,驚悸之下,揮舞短刃在頭目脖頸上猛劃幾刀,令他身首異處,發泄了恐懼,又發足狂奔,消失在黑暗之中。

滎陽郊外,鄭氏別業。

這個地方如同往常,護衛牽著黃狗懶洋洋巡弋,主院漆黑一片,無人居住,童僕侍女居住的廂房燈光明亮,偶爾會有些人影走動。

沒有人察覺,自家後院的屋脊上,站著數個與黑暗融為一體的黑衣人。

「敖老,鄭氏有異動,該如何行止,先出手拿罪證,還是先稟報統領?」

被稱作敖老的黑衣人閉目沉思,心神不寧,他是敖漢,梅花內衛的老人,他在這里,是坐探,不是執行任務,五姓七家,都有這樣的坐探在,滎陽鄭氏因距離神都洛陽最近,坐探最為強大,是他這種老供奉在執行,他想著方才偶遇的兩波人馬,有一波人離去之後,他才察覺,隱匿行蹤的功夫,猶在他們之上,這種感覺,許久沒有了。

「莫要急躁,既是有同行,拿罪證怕是要誤事,但沒頭沒腦的,也無從稟報,先查個大概,有點眉目,才好說話,兵分兩路,一路盯死了這里,一路隨我去那滎陽衙署,抓個舌頭,打听些消息」

他們站立的屋脊之下,正有一群黑衣人盤膝坐著,默然無聲,他們面前,幾個衣衫凌亂的侍女被堵了嘴巴,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眼睜睜看著這四五個人,像是幾塊冷硬的石頭一樣,一動不動。

恐怖的寂靜維持了大半個時辰,幾聲貓叫響起,又有一群黑衣人穿窗而入。

「如何?」盤膝坐著的一人,乃是八駿中的老二翻羽,他奉命追查張藏的蹤跡,晚了一步,讓張藏進了滎陽衙署,他睜開眼,沉聲問。

「沒有傷亡,也沒有留活口,此地有人盯著,應是方才那波人」後來的黑衣人由降龍羅漢帶隊,他也是方才險些陰溝里翻船的人,直到此時,氣息還有些不穩。

無人再開口,又是寂靜下去。

「下毒,控制此地所有人,換裝成此間僕役,訊問張藏,看他入官府說了些什麼,時刻保持與他最近的距離,探明實情,立即飛鷹傳訊與主人,請示行止」翻羽定下了章程,斜眼看著降龍羅漢,這人是個刺兒頭,總愛唱反調。

這一次他卻是轉了性子,只是沉著臉點頭,用手捋著額頭前狗啃樣的頭發,並沒有出聲。

到了後半夜,別業所有的燈光都暗淡下去,外間盯著此地的人,漸漸放松了警惕,殊不知,這里已經換了主人。

「咚咚咚……」劇烈的砸門聲在夜里分外刺耳。

心中藏了大事的鄭鏡思一個激靈翻身起床,顧不得搭理身邊妻子的疑問和呼喚,一溜煙奔到前院,揚聲問道,「出了什麼事?」

「賢弟,賢弟,大事不好」鄭善應冷汗滿頭滿臉,「有家人前來報信,我的幕僚,失蹤了」

「這麼快?」鄭鏡思失聲叫出聲來,繼而搖頭不止,「不會,不會這麼快,怎麼會,定是巧合,怎可能不過夜就出事,定然是巧合」

「你,速速回衙署」鄭鏡思安定了神思,察覺了紕漏所在,指著鄭善應吩咐,「將知曉張藏事宜的差役人等,統統拘押起來」

「哎,哎」鄭善應巴不得有人與他做主心骨,絲毫不在意鄭鏡思的態度,一溜煙兒跑了出去。

神都,義陽公主府。

高陽王武崇訓登門道謝,多虧了草原上來的方士,將他的難言之隱治好了,道謝之余,也在道歉,「都是家中婦道人家不識大體,出言無狀,絕無他意,還望賢弟莫怪」

權策但笑而已,這方士為武崇訓治好了病,梁王府起了截胡的心思,想將人留下,就安排了武崇訓的姬妾出面挽留,方士一听這話,當場唾了一口濃痰,揚長而去,那可是卜月裝扮的,怎可能听了誰家的招攬?

「殿下不必介懷,都是人之常情,殿下房內有此等全心全意之人,權策羨煞」

武崇訓听他說笑間略過這一節,知曉他是真的不在意,當下松了口氣,「賢弟大度,愚兄慚愧,若是方便,可否容我拜見一下公主殿下,以表敬意」

權策眉頭微挑,含笑點頭,「殿下有心,且請稍待」

早有下人去了後院通稟,權策與武崇訓談笑風生,方士治病,效果非同凡響,拜見長輩,是通家之好的意思,想必不只是武崇訓的意思,也是武三思的善意,他們本就曾有過短暫的合作,眼下權策救下了梁王府最重要的命根,這份人情,想來武三思自有掂量。

盤桓了許久,權策送走武崇訓,回到書房。

上頭躺著一封密函,來自滎陽。

權策默默看完,說了兩句話。

「夠狠毒」

「夠不自量力」

說完之後,揮筆寫下一封力透紙背的回信,在天邊露出晨曦的時候,放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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