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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奪儲風雲(三十一)

太平公主府,正殿花廳,太平公主與夏官侍郎劉幽求相對而坐。

劉幽求清瘦的長臉憂形于色,「殿下,武承嗣攻勢甚猛,豆盧尚書獨木難支,狄尚書和宋侍郎因先後抓捕王慶之與來俊臣,壓力巨大,岑相爺為首相,屢遭針對,卻毫無動靜,似有退縮之意,朝中反復小人多有倒戈反水行徑,宗楚客舊事重提,以秘法泄露為由,叫停三和土築路,矛頭直指將作大匠杜審言,烽火蔓延趨勢明顯,若我等不迅疾出手遏制,恐朝中有變成武承嗣一言堂風險」

「你觀母皇言語動靜,可有敲打不滿武承嗣之意?」太平公主清冷發問,只要武後對武承嗣起了提防,任他繁花似錦,灰飛煙滅只在一念之間。

「陛下從容依舊,不偏不倚,並無不滿」劉幽求心情沉重,武後坐觀風雲的姿態,某種程度上更令朝臣以為武承嗣得了聖心,趨之若鶩。

太平公主嘴角勾起,露出一抹譏誚,「秘法泄露?宗楚客是武三思走狗,屢屢不肯安分,說到底不過為了那將作大匠的官位油水罷了」

劉幽求只是听著,不搭話,他言行謹慎慣了,流言只听不說。

「也罷,你來安排,找個合適的切入點,與武承嗣過上兩招」太平公主冷哼一聲,卻是不想再忍了。

「是,殿下,武承嗣一黨,最奸滑者,莫過于吉頊,如今吉頊高歌猛進,四面出擊,暗地里拉攏向來忠義的監門衛,臣為夏官侍郎,對此有些許耳聞」劉幽求顯然做了些準備。

「放手去做」太平公主知他性情,口頭說的保守,但能說出口的,都是有七八分把握的。

劉幽求躬身再拜,退了出去。

「殿下,可要與權郎君通通消息」香奴在後面,輕聲提醒。

「不必,大郎耳目聰敏,按兵不動自有他的道理,若有所不妥,也會有所安排,本宮不信他會坐視賊人砍了我的手腳去」太平公主理理衣襟,站起身,面容篤定,「近日可有甚消息,上官婉兒在做什麼?」

「上官昭容一直宿在宮中,未曾出宮交游,門下朝官極為消極倦怠,告假的病休的,都有不少」香奴一一答對,停頓片刻,小心地道,「上官昭容在宮中對崇行郎君關愛有加,崇行郎君常親手做了物事贈予她,兩人相處甚是相得」

太平公主臉色陰沉,不置一詞。

香奴接著說道,「大理寺正狄光遠自新安縣焰火軍大營查案歸來後,毫無動靜,奴婢自崇胤郎君身邊人得到消息,狄光遠明明收集了武延秀大量罪證,到神都卻又偃旗息鼓,前後甚是矛盾,恐怕狄仁杰心思有變」

太平公主閉上眼,擺手道,「你退下吧」

朝局險惡,波譎雲詭,母皇心思莫測,向來倚仗母皇寵愛,行事恣意的她,也感覺到重重壓力。

「來人,備好車駕,去韋陀廟進香」

魏王府,武延秀的書房中。

他的臉扭曲得怕人,死死盯著手中一張殘破的奏疏,字跡是來俊臣的,看紙張墨跡,都已經陳舊,應當成稿有些時日了。

「……臣听聞,默啜可汗有女,為掌上明珠,欲結親于天朝,此實止戈息兵之良策也,天朝俊彥尚其主,名實俱得其利……淮陽王武延秀,陛下佷孫,皇族翹楚,年庚相合,正可謂佳偶天成,宜遣赴……」

奏疏殘片到此戛然而止,武延秀卻感到後脖頸一陣陣發涼,說是和親尚主,說白了是倒插門到突厥做人質,他若真去了突厥,覬覦已久的皇朝大位,豈不是成了鏡花水月?

「啪……」雕刻了狻猊的玉琮鎮紙曾經是武延秀珍愛之物,眼下卻變成了一堆粉末。

「主人息怒,此事仍有疑點,一者來俊臣已經鋃鐺入獄,且與主人素無糾葛,為何能寫出此奏疏?二者和親之事聞所未聞,即便來俊臣消息靈通,也不當如此貿然上奏,將未定之事揭露在人前」姜隆蹙眉思索,雖說這殘片是他偶然得來,卻並不認定此事屬實,而是盡職盡責找出了其中可疑之處。

「哼哼」武延秀翻了個冷冽的白眼給他,絲毫不領情,將殘片放在鼻尖下嗅了嗅,眉目愈發憤恨,「你可別忘了,吉頊那廝是怎生折騰來俊臣的,不動聲色將來俊臣推出去打頭陣,還有怎生惡事他做不出來?這份奏疏說不定還要在那份同樣掛在來俊臣名下的請廢皇嗣的奏疏之前,你說和親之事沒有宣揚開,等到那時候再著手張羅,黃花菜都涼了,又豈是吉頊老賊手筆」

姜隆緩緩點頭,「主人所慮極有道理,吉頊賊子老奸巨猾,確有可能早早謀劃下這些陰招,來俊臣入獄,計劃不能實施,才將奏疏毀去,都是屬下無能,若非機緣巧合,竟毫無察覺,愧對主人倚重」

姜隆一臉羞慚,頭深深垂下,無顏見人。

「此事怪不得你,誰又能想的到呢?呵呵」武延秀聲音漂浮,如同不青萍雨過不著痕跡,又似乎有什麼東西已經刻骨銘心,「生在帝王家,還能指望什麼呢?我的親兄長,呸……」

姜隆听出他的滔滔恨意,趕忙將頭又垂下幾分,這是他處心積慮樂見的,只是仍在心中月復誹,武延秀最是適合生在帝王家了,我可以負人,人不可負我,旁人為他便是理所當然,他為旁人,卻是絕無可能,遭了黑手便怨天恨地,渾然忘記了武延基如今閑賦在家,全是拜他所賜。

「主人不可輕舉妄動,此事真偽尚未查清,或許是吉頊一人所為,也說不定」姜隆仍然盡心勸說。

「吉頊,不過一惡犬而已,沒有狗骨頭,怎會跑得勤快?休要多言,要核實真偽,也並不難」武延秀搓搓臉,雙手再放下,已然純良真摯,很是討喜。

「主人,此時,您或許已經在旁人密切注意之中,還須小心才是啊」姜隆又勸說了一句。

武延秀斜眼看他,輕蔑搖頭,皇家貴族有貴族的玩法,要求存,要固寵,不只是一句小心就可以的,適當的時候,還要善于表現,直抵要害,要去搶,去爭。

武延秀揮退姜隆,平息了下心氣,背著手做輕盈灑月兌狀,去了武承嗣的書房,剛要屈指敲門,門突然打開,里頭拱出一個笑爛了一張臉的少年,朱南山。

「見過淮陽王,小的告退」朱南山的笑容揮之不去,他從權策處,沒有拿到騎鶴的十萬貫,但得了默啜可汗有意和親的消息,既然權策將他寫的奏疏撕毀不用,無人知曉他曾為權策所用,將消息賣將出去,不失為找補損失的好路子,他第一個就想到了魏王武承嗣,得到了十五萬貫的許諾,真不愧是親王,權策枉自享有大名,摳摳嗖嗖,比人家差了老遠。

武延秀很想在這個禍根臉上捶上兩拳,強自按捺住,點了點頭,任由他遠去,「父親,孩兒延秀求見」

「進來吧」武承嗣聲音中帶著絲絲喜氣。

「父親,孩兒听聞突厥要和親,可是大周有貴女要下嫁蠻荒地?」武延秀舉起茶壺為武承嗣斟茶,隨意問道。

武承嗣騰地站起身,到書房外四處張望,壓低聲音嚴厲訓斥,「混賬,你听誰說的?與你無干之事,休得亂說亂打听,封好了你的嘴」

武延秀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口中如同抹了蜜,「是,卻是與孩兒無干,但願這個消息能助父親一臂之力,早日正位朝堂」

武承嗣面露得色,上下打量著英俊挺拔的武延秀,歡喜之下,口風並不如以往緊密,「三郎我兒有心了,這個消息,的確干系甚重,若真能運作得法,為父分量必將更上一層樓,對于你,說不得,也是一樁喜事」

武延秀佯作無知,央求纏磨,想要得知喜從何來,只是武承嗣卻不肯細說分明,只說讓他好生等著便是。

武延秀求索不得,帶著些怨氣怏怏而去。

待出了書房門,他臉上顯眼的怨氣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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