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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奪儲風雲(三十)

千金公主府,權策身負皇差而來。

在他的玉逍遙馬頭抵達駐馬石前,千金公主將闔府上下散在各處農莊鋪面的管事下人統統喚了回來,同時派出一批親近長隨,向在外地公干的管事傳令,各處人馬不分晝夜向神都聚集,神都上下議論紛紛,有的道是千金公主被上次罷黜爵位嚇破了膽,有的道是權策備受榮寵,千金公主刻意降低姿態,向權策示好。

沒有人注意到,在大批人馬亂紛紛的來來去去之中,有兩個不屬于千金公主府的人,被分別帶到了千金公主府的兩處隱秘暗室之中。

千金公主親自出門迎接權策,大開中門,備極禮數,兩相廝見完畢,千金公主揮手斥退一應下人,留了兩個侍女在側。

「主人,我這府邸,之前你還隨太平來過一遭,做了主人之後,卻是從未登門,還是頭一遭來我府上,用不用我帶你四下里走走?」千金公主巧笑倩兮,素淡的妝容顯出幾分活潑來,她留下的侍女是玉奴和綠奴,此間無外人,她自然可以隨心隨性。

千金公主論爵位當朝一品,論輩分從她是武後干女兒算起,是他的姨母一輩兒,若是從她的出身算起,那輩分還要長上兩截,自甘委身為僕,權策幾番勸說不見效,一向覺得難以應對她,按照原本的計劃,今日的安排應當在韋陀廟,因恰逢武後有旨意下來,便臨時改到了千金公主府。

「千金殿下莫要客套,日後有機會,權策自會上門叨擾,今日卻是正事要緊」權策與她各自稱呼各自的,順手發了一個定心丸給她,「殿下莫要著急,若此番籌劃順利得手,定能刮下武承嗣一張皮」

「主人決勝千里,奴奴自是有信心的……」千金公主順口道,惘然好半晌,才驀地想起,自己自認為奴,是做了交易的,自己為奴,權策要助自己將武承嗣拖下馬來,為自己的孩兒溫常杰報仇,終日碌碌,她習慣了為奴的身份,沉浸在為權策的宏圖大計奔走的快意之中,竟是有些淡忘了,此刻想起,心口針扎一樣生疼。

權策輕輕按住她的肩頭,雙眼與她相對,目光堅定有神,流露出一些敬重,「殿下,你是個堅強的女子,也是個偉大的母親,能與你同行這一段路,權策引以為榮」

權策說完就邁步離去,玉奴和綠奴早早在前引路,翩然輕盈,如同兩只喜樂的蝴蝶。

千金公主落在後頭,心痛化為淚水奪眶而出,她斜仰起頭,穿過飛檐柱頭的厚重雕花,呆呆望向牆隅之上四角的天空。

堅強?偉大?若她換個人認主,怕早就渣滓都不剩下了吧?哪里會像今日這般自在得意,得到個真真正正的依歸倚靠之處?

她並沒有自甘下賤的毛病,金枝玉葉,卻為人奴僕,在心底始終是一節羞恥,然而她畢竟不同,驟然遭厄,親手毒殺親子,身份瞬間衰微,卑賤如同塵土,昔日家中童僕當著她的面偷盜財物逃逸,天塌地陷,萬念俱灰,全賴權策扶持,顛簸度過苦難旅程,間或還能看到一絲絲復仇的希望,這是何等難得,何等幸運?

她自問看得明白,自己的主人有私心,卻更有大悲憫大抱負,有斑斑大才,也有命世之心,有毒辣之行,心底深處卻始終蘊著一汪溫暖柔軟。

她自稱奴僕,權策卻何曾將她以奴僕相待,無論她是卑微庶人還是復爵公主,始終如一,不僅是她,便是真正的奴僕玉奴與綠奴,雖不免犯險行事,為他赴湯蹈火,但相處之時,他又何曾輕賤過,輕薄過?

「主人,能侍奉你今生今世,是奴奴的福分才對」

千金公主抹去滿臉淚水,快步趕上,武承嗣一日不死,交易一日不能中止,想要中道趕人走,卻不是那麼容易的,即便是武承嗣死了,那又有什麼相干?

密室之中,權策親手為一個文士打扮的少年人解下蒙眼的面紗。

「你叫朱南山,來俊臣的書吏,藍田縣人,父母早亡,尚未婚配,孑然一身,為吉頊收買,仿冒來俊臣手筆上奏疏,間接致使來俊臣入獄」權策坐在他的對面,慢悠悠說穿了他的底細,不忘自我介紹一句,「我是權策」

「權郎君,權郎君饒命……」朱南山亡魂大冒,撲騰著要上前來,被綠奴制住。

「你不要說,我說」權策面色溫煦,像個做生意的商賈,「我口述,你來寫,用來俊臣的筆跡,你同意,則生,我還可饋贈重金與你,不同意,則死」

朱南山眼珠子滴溜溜轉,他已經背主,再背上一次,也是無妨,支支吾吾問道,「重金,重金幾何?」

權策笑了,「所謂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你若懂事听話,我可送你一程」

朱南山眼楮驀地瞪大,立刻伸出手,「與我筆墨」

兩炷香的功夫,權策口述的奏疏寫完,他拿起來看了良久,突地拍了拍腦門兒,自言自語,令所有人都能听到,「失策,失策啊,來俊臣已然入獄,他寫的奏疏,如何能上達天听?」

「嗤啦」一聲,權策將奏疏撕成兩半,猶自不解恨,將其中一半撕成了碎片。

「權郎君,這……重金……」朱南山咽了口唾沫,念念不忘。

權策斜睨他一眼,嘆口氣,「罷了,買賣不成仁義在,且贈你百貫錢做潤筆」

「權郎君,你怎可食言而肥?」朱南山老大不樂意。

「沒用的東西,還敢叫囂?」綠奴一記手刀將朱南山打暈過去。

權策拿起手中另一半相對完好的奏疏,細細打量半晌,要點名姓都在,還要做舊一些,才能得用。

「主人,朱南山得知如此機密消息,難保不會泄露,要不要?」玉奴比劃了個割脖頸的手勢。

權策呵呵而笑,「我不怕他泄露,怕的反而是他不泄露」

「那要不要做些手腳,令他不得不泄露?」千金公主取下遮臉的帷帽,緊跟著道,她的人面太廣,不得不多加小心。

「不必了,以此人貪鄙無節操的心性,想讓他不去換些好處都難」權策搖搖頭,拔腿起步,他要獨自去見另一個人。

他是姜隆,武延秀的智囊。

本以為讓他叛逆主人會很難,要費些手腳,卻不料,出奇的順利,姜隆不僅一口答應,還為自己設計了悲壯的結局。

「成于陰謀,敗于陰謀,生于陰謀,死于陰謀,壯哉,壯哉」

「論計謀攻心,我敵不過你,我處處落後于你,我猜不出你所思所想,泉毖一案,簡直妙到毫巔,哈哈哈,悲夫……但,但是,你要承認,這一局,是我二人一同謀劃,我為主角施行,你……你,認是不認?」

姜隆時而慷慨悲歌,時而顧影自憐,更揪著權策的衣領要名分,如同瘋癲。

權策點了頭,是的,這一局,因結局改變而大大不同,降低了收場難度,用的是姜隆作為謀士,自己的性命。

這一局,的確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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