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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蟬與黃雀(上)

「大郎,來,這是姨母親手做的甘露羹,快些用了」

高安公主將權策攬在懷中,手中調羹盛了鮮香撲鼻的羹湯喂到他嘴邊,此間無外人,只有表嫂李笳在側,權策索性不要了面皮,不管高安公主如何擺弄,都隨她去,吃食湯飲到了面前,就只管張口吞下。

高安公主對他的飲食偏好知之甚詳,不喜太過油膩,也不喜寡淡無味,尤其對腥羶之物無愛,煮品炖品頗為精心,令權策口口都是驚喜,用得眉花眼笑。

高安公主看在眼里,開心得了不得,笑意盎然,「我兒既是喜愛,姨母便每日做了,送去你府上,頂好是你多在姨母府中留幾日,再多試用些吃食,多找幾樣愛用的,我兒整日里東奔西跑,眼看著瘦弱了不少」

李笳將碗碟收拾了,溫聲附和,「確是如此,你表兄這幾日軍中事務繁忙,不著家,表嫂家中母親身子有些不爽利,要歸省幾日侍疾,大郎留在府中,剛好可陪伴婆母」

權策連聲應允,他公干回京,前幾日府中來客如雲,迎來送往,令他心力交瘁,眼看風頭過得差不多,才到高安公主府上當一當二世祖,鯉魚打挺站起身,「表嫂要歸省,總不能無人護送,我先送了表嫂去武安縣公府,再回來與姨母說話」

李笳眉眼眯成一條線,牽著他的手,「還是我家大郎貼心」

武安縣公府,李笊將姐姐迎入府中,李笳自去了後院探望母親,讓弟弟好生招待權策。

權策看著面目純良,有些憨直的李笊,想起他安排人盯著韋團兒,給自己傳訊巫蠱之事,剛要開口問及此事,李笊卻拉著他進了書房,猶豫再三,小聲說道,「世兄,王家世伯動向不對,須提早準備應對」

權策愣了愣,臉色陰沉下去,「他找到你身上了?」

「呵呵,他不止找了我,還試圖越過我,支使我的人」李笊仰著臉,當個殿中少監,在宮中漩渦地行走,他的模樣非但沒有變得精明凌厲,反倒更加面團團,像是個憨憨的老好人,「本是親戚家人,幫些忙是應當應分的,只是,那邊的事情,小弟沒有膽量摻和,便回絕了他,又給手底下的人做了些安排,怕是世伯惱我得很」

李笊指了指東邊的方向,縮了縮脖子,像只受驚的鵪鶉。

權策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他,倒是不錯,曉得偽裝自己,只是能放不能收,在自己面前也裝相,端的不成樣子,伸手打了他後腦勺一記,「休要擠眉弄眼,你且說說,韋團兒如何招惹了你,你起了監視他的心思?」

「嘿嘿」權策手勁兒不小,打得李笊向前撲了一撲,站直身子,疲憊的嘆口氣,「宮中真真磨人,世兄,我服你得緊」

權策又抬了抬胳膊,作勢欲打,李笊趕忙閃躲,將自己與韋團兒的恩怨道來,「……那日陛下宴請入京策問的舉子,听聞我從未飲過酒,便賜下御酒,令我當中飲來,韋團兒那婦女執壺,給我倒了個滿滿當當,當時我便曉得,不知何故,這婦女對我有敵意,故而做了些提防,哪曉得,她竟做得好一番潑天大事……」

「竟如此簡單?」權策哭笑不得,韋團兒灌他酒,怕是與韋貫之的死有關,權策的首尾在其中若隱若現,李笊又是權策的人,韋團兒當然要設法下絆子,怕是她也不會想到,多倒了一些酒,竟給自己惹來一個蔫兒壞的大麻煩。

「你且告訴我,韋團兒設下巫蠱誣陷皇嗣妃的事情,你有沒有下手做什麼?」權策目光炯炯,死死盯著李笊。

李笊遲疑了片刻,低聲道,「世兄,我沒忍住,將當日運送恭桶的差役給抓了……我沒有立刻就抓,派人盯了他個把月,他又攤上了到地方采買的差事,我見機會難得,就安排人動了手」

權策板著臉,臉色越來越黑,李笊心頭越發沒底,七上八下的,眼中焦灼得要燃起火來,一把抓住權策的胳膊,「世兄,我可是惹了禍……」

權策呵呵笑出聲來,「可見你還是曉得怕的,曉得怕就好,你也大些了,行事也算穩妥,該擔當些重任了」

李笊大大呼出一口氣,不敢埋怨權策嚇唬他,不停捋著前胸,給自己順氣,眼楮發亮,「世兄盡管吩咐」

「大郎,你在何處?」李笳找了過來,她可不管兩個弟弟在商議什麼軍國重事,拿著量尺,一個個拎了起來,前後比劃測量,口中絮叨不停,說是家中得了上好的裘皮,要給他們裁制冬衣,將權策的虎背猿腰贊了又贊,很是數落了李笊幾句,他的腰身肥胖得不成樣子,都快有權策兩個粗了。

李笊只是嘿嘿傻樂,並不放在心上,堂堂男兒,形貌不過是小節,他都能幫著權策世兄做大事了,這才是頂頂要緊的。

李笳剛走,李笊就按捺不住了,眼楮瞪得圓溜溜的,「世兄,你說要我做什麼?」

權策拍拍他肉乎乎的肩頭,沉吟了會兒,改了主意,李笳待他掏心挖肺唯恐不足,就這樣將李笊卷入風波之中,他實狠不下心,雖說世道如此,誰都不能幸免,能晚上一些,多過幾日安穩日子,總是好的,「今夜子時,會有人到此地來見你,將你抓的人移交給他」看到李笊眼楮一眨不眨盯著他,滿是希冀,頓了頓,又細細叮囑了幾句,「日後在宮中,不可刻意行事,卻要耳聰目明,有所察覺,莫動聲色,不急之事,可與今夜之人聯系告知,急切之事,可向謝瑤環將軍問計,听她安排」

「是」李笊臉上喜色一閃即逝,他在宮中孤懸已久,如今得了同伴,可算緩上一口氣,雄赳赳氣昂昂領命,渾噩既去,圓胖的臉頰上,竟染了幾許英氣。

在武安縣公府用了午膳,權策返回高安公主府,這里有他的院落,平日里灑掃不斷,各樣物事齊備,高安公主卻仍不滿意,忙前忙後,將里頭器具全都更換了一遭,又督促著侍女們服侍權策洗浴,坐在床邊,一邊輕輕拍打著權策身上的錦被,一邊細聲與權策說笑。

「大郎安置了?」王勖自門外進來。

「權策見過姨父」權策趕忙起身,要下床行禮。

「莫要折騰,仔細著了涼」高安公主攔住,將他塞回床榻,轉頭瞪了王勖一眼,「你來作甚?」

王勖不以為忤,捋了捋胡須,「無事,大郎年歲還小,正須多加看顧,這錦被可夠長,若是露出腳來,可容易做了噩夢」

高安公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卻真的伸手比量了一下,確認不會露出腳,才放下心,起身掖了掖被子,「姨母先去了,我兒好生歇著,可要喚個侍女侍寢?」

權策臉皮臊紅,連連搖頭。

高安公主最是喜他這副模樣,咯咯嬌笑好久,打趣了幾句,推搡著王勖離去。

「大郎,安」王勖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腰板挺直,滿面自得。

權策緩緩閉上眼楮,他不怕做勞什子噩夢,怕的是有人做白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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