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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太平家宅(中)

一輛兩駕馬車在神都坊市間行走,銀輅紫幔,紅轅黃帷,正是當朝一品公主的車駕。

車篷有翹角,掛著兩個八角琉璃燈籠,上有兩個隸書大字,安定。

安定公主,原本是武則天早殤的女兒的封號,因收千金公主為義女,為表愛寵,將安定公主的封號賜予千金公主。

千金公主是高祖皇帝的第十八女,先下嫁宰相溫彥博之子溫挺,生下一子溫常杰,沒過兩年好日子,溫挺便英年早逝,又嫁括州刺史鄭敬玄,兩人琴瑟不諧,沒有養育子女,沒多久,鄭敬玄也去世了,坊間盛傳千金公主克夫,無人敢娶,便開始了她浪蕩的守寡生涯,時年僅二十四歲。

「六郎,此次回返定州,可有見著可心可意的小娘子?」千金公主收斂了狐媚,臉上愁緒萬千,美色當前,漫不經心。

被喚作六郎的,便是定州張昌宗,膚白貌美,眉眼如畫,雙眸如星,鼻梁挺直,鬢邊兩縷青絲柔柔垂下,嘴角常帶笑意,令人見之而生親近之意,听到千金公主的詢問,微微凹陷的桃花眼微不可查地眨了一下,溫潤的聲音細膩又深情,「殿下可莫要取笑六郎,六郎此身此心皆屬殿下所有,無時無刻不與殿下同在,復有誰人能可我心?」

「沒有?」千金公主卻是見慣了他的風流陣,仍舊追問,不放松。

「沒有」張昌宗回答得堅決。

「甚好,我信,你沒有」千金公主重復了他的說辭,話語中的味道,卻是陣陣血腥。

張昌宗臉頰抖了兩抖,勉力堆著笑意,微垂著頭,眼中說不清是悲傷還是憤怒。

因事先有約,千金公主的車駕沒有在門房停留,徑直進了內宅。

「殿下,救救我兒」甫一見面,千金公主便跪下來抱住太平公主的大腿,當場大放悲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悲切之狀令人動容。

「千金殿下快些起來,都是一家人,有話慢慢說便是,還請留意皇家規矩體統」太平公主面色不好看,帶著些呵斥,兩人還在庭院門前,眾目睽睽之下,千金公主這番作態,卻令她尷尬。

千金公主抽抽噎噎收住哭聲,隨著太平公主入了正堂,將所求之事道來,卻是為了她的獨子溫常杰,在地官衙門做個度支郎中,是勛貴之中難得的實權官職,向來是千金公主掛在嘴邊的驕傲,卻不料在銅匭之中,有人告密揭發于他,說他黨附皇嗣,擅自挪用公帑,致使度支司貪墨成風。

「太平,我那孩兒勤懇老實,哪里曉得黨附哪個?家中錢帛雖不多,足夠花用,哪里用得上去貪墨,他待你一向恭敬,你可定要救他一救」千金公主說著,眼淚花兒又涌了出來。

「既是常杰持身甚正,無懈可擊,千金殿下又何必勞神驚慌?有本宮在,斷不會容人栽贓誣陷于他」太平公主不咸不淡,在此之前,她剛見了史務滋,知曉了朝堂上的動向,委實拿捏不定母皇的心思,頗有些憋悶,見千金公主言行作派不稱心意,忍不住刺了她一句。

「太平,常杰身在官場,總有些事身不由己,再說,這里面還牽扯到皇嗣呢,要是給來俊臣抓著借口,這,怕是大事不好啊」千金公主訕訕然,聲調軟化下來,湊到太平公主旁邊,壓低了聲音。

太平公主瞪了她一眼,擺手令兩旁的僕役退下去,身邊只余下香奴,看了千金公主身側溫情侍立的張昌宗,眼神停留了好一會兒,才施施然跪坐下來,「我且查探一番,若只是一言半語,應當不礙」

千金公主的臉色凝住了,小跑兩步跪坐在她旁邊,哀哀懇求,「太平,也不曉得常杰得罪了哪家凶人,听說,銅匭里頭告密的人,很是,很是有一些」

太平公主臉色一陰,幽幽看了千金公主一眼,閉著眼仰起頭,她從來都曉得,這個浪蕩的公主並不是個糊涂人,卻未料到會有一天,她將心眼兒耍到了自己頭上。

千金公主自知不妥當,趕忙轉身,「六郎,你也忒沒眼色了,沒見太平脖頸不適,還不快些伺候」

張昌宗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喜意,答應一聲,身形如風,走到太平公主身後,香奴眉頭皺了皺,見太平公主無動于衷,便低垂下眉眼,蓮步輕移,往邊兒上挪了幾步。

「嗯唔……」

太平公主紅唇中溢出一絲舒服的申吟聲,張昌宗的手藝,似乎很是不賴,香奴好奇地看了一眼,臉頰瞬間紅透,那雙修長潔白的手,已經游入太平公主衣衫之內,在她胸月復之間來回摩挲,輕柔溫和,偶爾會用上點力氣,每每此時,太平公主便會申吟一聲。

香奴待不住了,低垂著頭,邁著小碎步快步出門,將門戶掩好,她眼前最後一個模糊的影像,是千金公主也向太平公主身邊湊了過去。

待到黃昏時分,千金公主離開太平公主府,已是只身一人。

太初宮,麟台監衙署。

新任監令宗秦客端坐在簽押房的桌案之後,翹著腿坐在胡凳上,拈著唇邊一縷鼠須,小眼楮在恭恭敬敬的下屬們身上一一掃過。

麟台監是清水衙門,此間上下人等要麼老態龍鐘,要麼年紀輕輕,多多少少都有些書呆子模樣,他的眼神在麟台少監蕭敬和麟台丞王慶之身上掃來掃去,在他眼里,這里能稱得上是官員也就他們三人而已,蕭敬年紀輕輕躍居四品,靠的是權策,麟台丞王慶之正值盛年龜縮在麟台,是得罪了權策,倒是有趣得緊。

「諸位,日後同心同德,各司其職,為陛下效力,散了吧」宗秦客努力挺起胸脯,說了幾句場面話,擺手讓眾人退下,「蕭少監,請留步」

蕭敬聞言頓住身形,神情寡淡,作為權策圈里人,他的消息不可能閉塞,不管是保舉宗秦客的武承嗣,還是他的恩主武三思,都與自家不對付,權策被幽禁這段時日,天授元年的制科進士,不少人遭到了打擊發遣,但卻無妨,他們品級本來就低,不過是換個差事而已。

蕭敬更是不怕,他雖年輕,但在朝中政治游戲中打滾兒已久,見慣風雲,即便是立刻將他罷官免職,也無甚大礙,但教權策屹立不倒,他隨時都能回朝。

「蕭少監,你我同為麟台堂官,還應好生親近親近」

宗秦客狹長的臉上,擠出個親和的笑容,竟有些慈眉善目的意蘊。

「當然,親近」蕭敬艱難調整好表情,心中警鈴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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