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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三生石上(上)

御史台台院五日一晤,來俊臣終于忍耐不住,向終日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的權御史發難了。

「權御史,風聞奏事不僅為朝堂耳目,也是萬民喉舌,還須自重身份,善加履職」當著眾位同僚的面,來俊臣直接點名批評。

權策慢條斯理,並不怯場,「天後治下,海清河晏,禮樂詩書大行于世,下官上了兩道奏疏,懇請朝廷褒揚世風,嘉獎篤行孝義之人,怎能說下官履職不力?」

「哼,哼哼」來俊臣濃眉一掀,並指如刀,「天後關切掄才大典,制科乃是朝廷重中之重,若有舞弊營私之事,豈不給天後抹黑?你為侍御史,豈能閉目塞听?」

「制科舞弊?下官卻是未曾風聞,還請中丞指教」權策面露詫異之色。

「嗯,你年紀尚輕,偶爾疏忽也是有的」來俊臣捋捋長須,「制科會試,能參與者來源有三,各地舉子,國子監生,朝官舉薦之俊才,而今本官听聞春官衙門行事有所不妥,夏官衙門或許也參與其中,權御史職責所在,還是早早厘清上奏為妙」

听到他說的是這個,權策初還只是哂笑,漸漸的,心里咯 一下,李若初為壯大會試聲勢,表明天下士子心向天後,遂大開方便之門,大肆鼓動朝官舉薦,甚至允許各道觀察使各州刺史舉薦賢才,不做審核篩選,一股腦認領,夏官衙門發現了良機,果斷湊了湊熱鬧,私下動員各地方都督府和十六衛,從軍中選拔品學兼優之人報往春官衙門。

來俊臣不會不明白其中關竅,還在此時特意提起,分明不安好心。

「中丞耳聰目明,見識高遠,下官遠遠不如」權策咬著牙花子,你自去做那人厭鬼憎的酷吏,想讓本官去趟地雷,卻是不行,「中丞指教了,下官本當聞令即行,奈何近幾日舊傷復發,傷及心腦,四肢不穩,怕難以效力,要向中丞請上旬月病假,待病情好轉,立刻徹查其中情弊,但有作奸犯科者,全數繩之以法」

權策慷慨激昂,說著說著,兩手十指胡亂抖動起來,顯然病的不輕。

來俊臣嘴角抽了一抽,卻並不失望,權策精奸似鬼,本也不是這種小手段能拿下的,他的目標另有其人,「無妨無妨,權御史且安心養病,諸位同僚都有重任要案在身,徐中丞,此事,你看該如何是好?」

「便由本官接下」徐有功爽快接招,他平素被來俊臣壓制,並無事權,如今有案子到手,頗為欣欣然,先發了一番宏論,「制科會試雖是大事,也不可因怒濫刑,中正平和,仁恕之道,才是執法首選」

「全由徐中丞作主,本官無二話」來俊臣耐著性子听了,擺手月兌身。

權策皺了皺眉頭,看了眼旁邊的閆百里,沉著張臉,毫無表示,傅游藝倒是有反應,朝著徐有功拱了拱手,臉上帶著真摯的笑容,不曉得是恭喜他獲得業務,還是佩服他的執法理念,無論是哪一種,居心都不良。

洪洞縣里無好人,包括權策自己,徐有功這等人,就不該來御史台。

權策離了衙署,在麗景門邀約了侯思止,一道去了武攸緒府上,他那里可是熱鬧,武攸暨常來常往不說,權策新結識的友人葛繪更是常駐在此。

他們到達的時候,武攸緒和葛繪正拿著新出窯的一件瓷器打量,武攸緒解說了幾句,葛繪卻仍是搖頭,「不可不可」之後,便是一通入氣、換氣,音調轉和之類的專業術語。

武攸緒卻也不惱,認真听著,並不插嘴,待他說完停下,便繼續商議當如何改良。

「世叔,葛兄,有勞你們兩位了」權策滿面羞慚,本以為制作個樂器不太復雜,卻未曾料到,葛繪和武攸緒花了大半個月,連個成型的物件都未曾見著,好在這兩位一個醉心工藝,一個喜歡擺弄樂器,耐心恆心都是不缺的。

「說得哪里話,大郎奇思妙想,老夫求之不得……侯御史,不知此來何事?」權策不是外人,武攸緒頭都沒抬,嘴上叨咕著,一晃眼,看到了侯思止,受驚不小。

「侍郎勿驚,思止此來為私不為公」侯思止苦笑一聲,「真正該道聲勞煩的,當是我才對,此物乃是權家賢弟為我所制……」說話間,便將自己婚姻坎坷之事和盤托出。

「原來如此,成就一樁姻緣,也是大善」武攸緒微微頷首,看在權策面上,他並不介意侯思止的赫赫凶名,卻要對葛繪說個明白,「此人乃是朝中侍御史,與大郎同僚,主掌麗景門制獄,所制樂器,乃是為他求取婚姻之用,葛郎君且請斟酌」

葛繪起身行了個禮,淡然道,「所制者乃樂器,所為者姻緣,善之善者也,與侯御史身份又有何干系?」

侯思止臉紅耳赤,連連打躬作揖,「多謝二位,多謝二位」

見他們說開,權策松了口氣,厚著臉皮湊上前,「世叔,葛兄,此事我也有不是,莫怪莫怪」

「大郎去休,休得在此礙手礙腳」武攸緒不搭理他的話茬,其實樂器制成,侯思止拿去用,不令他們知曉,也是可以的,權策已經算得上是坦蕩。

葛繪溫文一笑,拍了拍權策肩頭,頗有長者之風,相處久了,他也曉得權策並非拘泥身份之人,兩人傾心相交,甚為投契,「大郎,此地腌,你還是去書房,且將樂譜譜好,武侍郎技法巧奪天工,再有兩日便能成,樂譜耽擱不得,莫要誤了侯御史佳期」

權策模了模鼻子,爾等怕是忘了誰才是創始人,真真不講究,月復誹兩句,老實去了武攸緒的外院書房,那里已有幾個樂曲大家等著,都是武攸暨找來的,風月場子,他最是熟悉。

「諸位久等了,我于樂理並不通曉,只曉得些旋律,請諸位代為譜寫」權策拱手,做這種事的次數多了,並不覺得如何丟人。

「貴人言重了,駙馬已然交代過,請貴人哼唱出來,我等盡力領會,成譜之後,我等便會忘卻一切」打頭的皓首老者,代為發言回應。

權策點點頭,「此曲名為三生石上,立意傾訴衷情,有銘心刻骨,生生世世之音,曲調纏綿雋永……」

侯思止立在門外,見權策閉目哼唱,頗為用心,想到方才向武攸緒和葛繪解釋此事的彷徨,深感狼狽,若是那二人厭惡于他,今日之事便再無後續,人生宦海,沉浮至此,可謂一敗涂地。

好在,遇到了權策,更好在,與他結為友人。

驀地,他想起一年多前的冬日,權策破壞他與梅花內衛設下的局,為救下父親,東征越王李貞,他前去送行,夸獎了他的名字,策,名副其實,智計百出。

他是怎麼回的來著。

眼前浮現出一個跨著駿馬,神采飛揚的身影,「您的名字,也很好」

思止,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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